「初南……」秦漢喃喃低呼,看著那張熟悉的臉,自己尚在落魄時便毫不吝嗇給予的溫柔,心頭又是激動又是歡喜,輕輕走上前去。
這是在他驚慌失措的境地裡,給他無窮勇氣的女子。
曾經發誓不能保護好她前,不去見,不去找。不想數年的分別,卻是因為自己,令她蒙上平白無故的苦難。而今也算有了保護她的實力吧?然而這條性命,已經危在旦夕。要做的事情,卻還有很多很多。
「你幹什麼?」黃衫的女子秀眉一蹙,然而她向來落落大方,對已經走過來做出擁抱自己姿態的男子,也並未如何怪責。
「初南,你不認識我……」秦漢心頭一緊,面色一變道。
努努嘴,搖搖頭,初南的目光溫柔如昔,看向秦漢的眼神卻帶著些許疑惑與不解,一臉無辜道:「不認識啊,不過感覺有點熟悉。」
「我是秦漢啊……」秦漢再次愣住,慌忙翻開她以前留給自己的布條,以及在她房間找到小冊上的留言,一股腦兒遞到她跟前,顫聲道:「這都是你留給我的啊,你不記得了嗎?」
初南更加疑惑,翻開布條,見上面寫道:君若有心,明年臘月初九,務必至青帝城寧遠王府一聚,遲恐後會無期。
她的心兒突然就開始顫抖,然而腦子裡一片空白,這個人,這個字條,好像如此熟悉,卻又沒有絲毫印象。
她顫抖著雙手,翻開小冊,看到上面寫著的話語,再次呆住:君有大運,得遇高賢,若得其些許神通,自此坦途蕩蕩,卓然不群。妾有大幸,得遇明君,立之於身側,方知所謂大道,勞心勞神,便立於眾生之巔萬載,又怎及兩兩相悅於頃刻?自此閉門不出,靜待歸期。所留之言,君若得見,自明妾心繾綣。臘月初九,君若身現,妾此生無悔相隨,遑論海角天邊?若不得見,當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心委身他人,前日種種,盡歸一夢,生無所念。
初南低著頭,斜刺裡的秦漢能看到她臉上漸漸露出的溫柔之色,不禁心中一喜。然而,等她抬起頭時,看向秦漢的目光仍然帶著疑惑,喃喃歎道:「我們真的認識嗎?為什麼你會給我如此奇怪的感覺?」
這便是你說的安然無恙嗎?
秦漢心頭苦澀,旋即忖道:「我能活多久,自己都不知道,很可能一個月後便死掉了。既然這樣,何必再去耽擱初南,她忘了我,反而更好一些。」
「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秦漢微微一笑,面向刀神和劍神,沉聲道:「多謝劍神前輩,我們回仙靈虛空去罷。」
這幾年間,初南的修為並沒有任何進益,仍然在魂力第十重。這樣的修為,即便不用封經鎖脈術,秦漢也能將她收入仙靈虛空——就算不再和她相認,也要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
刀神和劍神並未多說,便逕自回到自己住處,繼續參研去了。相對於外界而言,仙靈虛空很是古怪,初南方自進來,自然免不了驚奇疑惑,秦漢略微解釋一番,她便乖巧的點頭。
還是那熟悉的語氣,還是那熟悉的情態,還是那熟悉的笑容……秦漢訥訥看著,心中百念陳雜。暗地裡收攝了心神,終於帶著她來到自己的院落,囑咐她好生休息,旋即找上水琉璃。
「秦漢……」水琉璃盤膝靜坐,雲鬢高聳,肌膚如玉,整個人身上散發著一層淡淡的明輝。聽到有人進來,睜了眼兒,見是秦漢,小嘴裡低呼一聲,一眼喜悅的走到秦漢跟前,嘴角漾開發自心底的笑意。
秦漢將她攬入懷裡,他已經換了乾淨的衣衫,身在仙靈虛空的水琉璃自然不知道他遇到的險情。這一切,秦漢也不會去說。想到自己很可能會死去,離開她,離開她們,心頭又是一陣黯然。
「琉璃,有一個叫初南的女子,你將她收入琉璃福地,好生照顧。」兩人相擁良久,秦漢才輕輕道。
「嗯。」水琉璃沒有絲毫猶豫的答允下來。聰慧如她,自然知道這個叫初南的,和秦漢的關係很不一般,她的心底自然也很好奇。然而秦漢不說,她便不問,真正的愛不是將對方的任何事情都打破沙鍋問到底,而是給他一定空間,不介入不打擾不追究的理解式寬容。
「還有,你召集一下我們琉璃福地的弟子們,我帶你們去報仇!」秦漢咬咬牙,眼裡閃過一道恨意。
「報仇?報什麼仇?」水琉璃一愣。
「除了天龍寺,還能是哪裡?」秦漢眼裡的寒芒更甚,沉聲道:「你們遭受苦難的日子,我一直都牢牢記在心裡,一刻都不敢忘記。也曾發誓,定要讓天龍寺雞犬不留。現在,就是毀滅天龍寺那些老賊的時候了!」
「不!」水琉璃臉上的笑意瞬時僵住,抬起頭,一臉驚慌道:「秦漢,天龍寺的人,每一個都很強。我先前就算過,天龍寺的僧人至少在八千以上。元神四五重的修士多如牛毛,連浪前輩那般存在,都不敢隨意招惹。你的心意我懂,那些遭遇,我們大家都不在乎。要報仇,一定得再等等。」
「我沒時間等下去了。」秦漢淡笑,心裡又是一陣不捨,輕輕撫摸著水琉璃的臉,溫柔而堅定道:「琉璃,你放心,你還不瞭解我嗎?你覺得我會做沒把握的事情嗎?既然要報仇,我就有毀掉整個天龍寺的實力。」
「可是你畢竟連元神都尚未凝練啊!」水琉璃搖頭道。
秦漢暗歎,心知水琉璃是為自己好,於是一番解釋。把自己吹噓的怎麼怎麼牛,把天龍寺貶低的怎麼怎麼挫。陣道又是多麼深奧,威力又是多麼無窮。好大一頭牛在天上飛啊。然而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洗腦,卻令水琉璃笑顏逐開,一個勁兒的點著頭,連連讚歎。美人的讚美往往是致命的殺手鑭。一時間秦漢只覺一陣飄飄然,恍如然以為自己當真成了天下第一的大英雄,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把這個世界都要踩在腳下。
「秦漢……」末了,水琉璃紅著臉,秀眸有些迷離。
「嘿嘿,小妖精,等我報了仇再好好收拾你。」看著鮮艷欲滴的紅唇,看著雪白如玉的肌膚,高高聳立的胸脯,秦漢差點就被下半身支配。雖然和水琉璃愛愛無數次,仍在她略微作出的媚態中,繳械投降。
秦漢落荒而逃,身中一寸相思之毒,他是不能再與任何人愛愛的,否則毒素會大幅度蔓延,只能死得更快。這便是和易秋眉恩愛後,他才發現一寸相思之毒的原因。
因為那一番荒唐,令毒素大大加深。
出了仙靈虛空,這麼長時間以來,秦漢少有的感覺神清氣爽,心道看來吹牛有益身心健康,以後還得多吹吹才是。朝著天龍寺的方向全力飛奔,半空中心念一動,施展命數八十一道,嘗試著推算自己的未來。
當空凝出一片巨大的光幕。裡面橫七豎八的躺著無數屍體,殘肢斷臂到處飄飛,血流成河,甚至能隱隱聽到裡面傳來慘叫聲,好一片修羅地獄。秦漢心中一動,上次推演時,還是什麼也看不到,這一回卻有這麼明顯的景象。
而且,那些屍體不是人類,看那模樣,竟是阿修羅界的阿修羅。
「是推算錯誤了,還是我這條小命有了轉機?」秦漢心中微微一動。阿修羅界雖然也是下界,卻不屬於三千下界,離五行大世界極為遙遠。即便達到元神七重,若想靠飛行去阿修羅界,只能被活活累死。
遙遠的阿修羅界上出現的景象,怎麼會在自己的身後道中?
秦漢心中奇怪,掃了一眼腦海中的氣運珠,身體微微一顫。一寸相思之毒仍然沒有解除,用不了幾日,到了月黑之夜便要發作。然而,先前無比暗淡,只有黃豆大小的氣運珠,幾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它仿似在一夜之間,成長到成人大拇指指甲大小。更奇異的是,上面散發著七彩的光芒,每一種顏色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雖然不那麼濃郁,卻也足以耀人眼目。
「是這氣運珠抽了瘋,還是我秦漢當真命不該絕?」看到這等情景,秦漢心頭大喜的同時,不由有些懷疑。按理來說,氣運珠代表著一個人的氣運以及以後的成就,一寸相思乃無解之毒,即便下毒的小斑已經死去,也不該有這麼大的改變。
「我若不死,必定完成師傅的遺願,必將奮力提升修為,絕不放過仙界龍尊和佛界那個人。」秦漢咬咬牙,心情愉悅下,飛行的速度更快了三分。不消半個時辰的光景,到達極西之地,天龍寺已然在目。
仍然是那片霧氣氤氳之地,先前分辨不出的迷陣與幻陣相結合的所在,而今一目瞭然。這樣的陣法,在如今的秦漢眼裡,無比拙劣,隨手一揮,便能直接毀掉陣眼。
秦漢的眼神瞬間冰冷,全身上下蔓延著一股濃郁的殺氣。
就是這個骯髒之地,讓恩師浪白起先是失去一身修為,隨即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秦漢居高臨下,虛懸在當空,手中現出七彩陣旗。這柄陣旗還是以前他初知陣道時煉就,以現在的境界來說,的確有些不夠用。若是不死,還要再打造一件才好。
陣旗輕輕點出,一千零二十四點看似微小的光芒,一一落在天龍寺方圓百丈之地。旋即,陣旗又接連點出,大大小小的物事,囊括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再次飄散在當空,有條不紊的降落,於是凝出一片片大小不一模樣迥異的光幕。
「來者何人,竟敢在我天龍寺週遭佈陣?」便在此時,一個憤怒而蒼老的聲音從天龍寺內響起。
秦漢一言不發,眼神愈加森寒,陣旗再次點出。能控制方圓百里的陣法,還是他第一次布出,略微有些吃力,耗費的時間也要略微多一些。不過前後也就是三十個呼吸的功夫,這個陣法已經佈置完畢。
主困型陣法——摩訶無量不歸大陣。
有了這個陣法,天龍寺的任何人,休想逃離生天。令天龍寺雞犬不留的誓言,絕不打半點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