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找我什麼事?」秦漢訥訥問道。看著浪白起的眼神,他心頭沒來由的一顫,突然間堵的慌。
因為他在老人的眼睛裡,看到了疼愛,看到了驕傲,還看到了不捨……
「遠古十大奇陣,我雖然不曾聽說,但牽涉到陣法,而且這麼有來頭,定然極為不凡。當初我們九人加入天龍寺,其中的一個原因,便是因為想學人家的陣法。當然,我們是被騙了。」浪白起淡淡道:「天龍寺的幾個玄字輩僧人,修為雖然不怎麼樣,主要仗著那件仙器,但對陣法的造詣,卻極為精深,你所見的那些陣法,全是他們隨手佈置。天龍寺的僧人都要學習陣法,但這僅僅是用來防身,真正高深的法門,玄字輩高僧並不曾教給旁人。」
「不!師傅!絕對不行!」秦漢身軀劇震,面色瞬間蒼白,嘶聲道。
「為什麼不行?」浪白起淡淡反問。
「師傅,玄悲是元神七重修為,一旦將之煉化,勢必會毀掉他的元神,天龍寺中人有生死符錄,他們手上還拿著您的元神珠,一旦發現玄悲身死,勢必大加報復,甚至於毀掉您的元神,到時候您豈不……」秦漢顫聲道。他先前沒有煉化過飛劍俠,但飛劍俠沒有凝練元神,還能成為白癡留一條性命。但對凝練了元神的修士來說,則絕不可能。
「胡說八道!」浪白起冷笑一聲,毫不客氣的斥道:「愚昧!愚蠢!秦漢,我的徒兒,為師如今修為盡失,你可知壽元還剩多久?」
見秦漢不說話,浪白起臉上怒色更甚,怒斥道:「回答我!」
「我不知道。」秦漢紅著眼道。
「告訴你,是三年!三年後為師壽元將盡,即便天龍寺不毀掉我的元神珠,我也會如尋常老者一般死去。我一死,元神珠也會消失。三年時間,對於修道者而言,不過一剎那的功夫!此刻與三年後,又有什麼區別?秦漢,記住!你和我,都是堂堂正正的大好男兒,絕不能在這些私情上迷失了心智!」浪白起冷然道:「更何況,就算你煉化了玄悲,他天龍寺有那個魄力,便立時毀了我的元神珠麼?留著我的元神珠,還是威脅你的一大手段,要是就這麼毀了,也太不值當了,你覺得這樣的傻事,天龍寺會做嗎?」
「不,師傅,不行,我不能冒這個險,我真的冒不起啊!」秦漢雙目通紅,堅決搖頭。
「混賬!」浪白起勃然大怒,伸出乾枯的大手,直指秦漢,厲聲道:「這便是我浪白起親手教出的好徒兒嗎?屁!恩怨不明,事理不分,該斷不斷,一肚子婦人之仁,當真讓我失望!」
「師傅……」秦漢顫聲說著,身軀陡然如千斤重,雙目中滿是求肯。
「看著我!」浪白起不動聲色的轉過眼,片刻後立時轉過頭,雙目如電,灼灼盯著秦漢,沉聲道:「看到仙靈虛空的這麼多人了嗎?沒有了你,他們勢必遭到冰刺和天龍寺慘烈的報復。看到沉睡中的秦祥林了嗎?你若不這麼做,它冠絕整個宇宙的根骨,就要徹底毀掉。你身上帶著這麼多異寶,哪一件不是令整個世界瘋狂之物?若是一直這麼婆婆媽媽,良好之局,必定毀於一旦。哼!因小失大,一葉障目不見大山,這就是你秦漢如今的眼界!」
「師傅,別人的事,我可以去想別的法子。可是……可是您真的不能讓我為了別人為了自己,搭上您的性命啊師傅。我捨不得,我真的捨不得,師傅,您別逼我了好嗎?」秦漢哀聲道。
「哈哈哈哈……」浪白起仰天長笑,滿腔憤懣,聲色俱厲道:「別的法子?告訴我你有什麼法子?煉化了玄悲,你還有可能通過他對陣道的瞭解與感悟,去破除九陰九陽大顛覆陣。除此以外,你還有什麼好點子?說來聽聽。」
秦漢一愣,到如今除了這個法子之外,的確再沒有任何可行之法。九陰九陽大顛覆陣何等高深法門,十個人都能破開,還稱得上是遠古十大奇陣之一嗎?
「而今乃是多事之秋,各方勢力都對你虎視眈眈,只有強大的實力高深的修為,才是你保命的唯一法子。以玄悲元神七重的修為,你煉化後至少能達到凝練元神之境。你手中的上品道器,才能真正發揮威力。只有一個強大的你,才能保護這裡的人,才能解除他們的苦難!」
浪白起斬釘截鐵的說著,見秦漢仍然一副堅決的反對姿態,暗歎一聲,大袖一揮,怒斥道:「秦漢!你以為你師傅我想死嗎?告訴你,不想!你以為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嗎?告訴你,不是!我浪白起此生已經毫無機會,但來生未必不行!只有你修得天下無雙的神通,待為師死後,才能下冥界,無論冥界之人答不答應,都能將我的幽魂搶出來,令我重生。這也是我一直教導你最根本的原因。哼!有所得,便要有回報,現在是到了你回報我的時候,你難道不願意嗎?」
「師傅!您別這樣說。」秦漢顫聲道:「您對我恩重如山,如非是您,我早已死在葉輕塵手下。就算是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給您!可是這件事情,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很好。」浪白起怒極反笑,一臉無情道:「秦漢,你聽著,身為殺神之徒,既不能盡忠,也不能盡孝,更常常忤逆使命,要你這逆徒還有何用?從此刻起,我將你逐出門牆,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兩人從此再無任何干係!」
秦漢噗通一聲跪在當地,連連跪拜,浪白起也不阻止,冷然旁觀。一直到他的額頭露出血跡,他才深深道:「師傅,就算您把我逐出門牆,我也絕不這麼做!」
「很好,那你就永遠呆在我身旁,時時刻刻守著,否則我浪白起唯有自盡。對了,在你的獨立空間我死不了對吧?我就不信了,一次次自盡,身上所受之苦,定然能盡快折損我的壽元。到時候,你不做也得做。」浪白起大笑道。
良久,跪在地上的男子才抬起頭,深深看著日薄西山的老人,雙目再無絲毫淚光,喃喃道:「師傅,我聽您的,我真的聽您的話。就算……就算這一次,是親手將您送入死地……」
師傅的所有苦心,他全部都懂。
這麼冷厲無情的話語和外表下,又是多麼一顆全然為愛徒著想的火熱的心?
秦漢深深行了三拜九叩大禮,看著白髮蒼蒼的老人,緊緊握住他的手。
「很好,我就知道,你從不讓我失望。」浪白起欣慰一笑,目光無比坦然,抽出秦漢緊握的手,大袖一揮,淡淡道:「去吧,該做什麼,便做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該出手時,就一定要出手!殺神一脈,雖然只有你我兩人,卻敵得過千軍萬馬,因為殺神門徒,從不會出現一個孬種,更不會有一個弱者!」
秦漢點點頭,再次深深看了恩師一眼,徐徐邁步走出。這一眼,很可能就是永訣。
浪白起訥訥看著秦漢的背影,渾濁的目光中露出深刻的情感。
他知道,徒兒懂自己的心思。
雖然,他沒有跟徒兒說,一旦煉化玄悲,自己絕對是必死境地。他也沒有說,連元神都被毀掉,又怎麼可能凝練一縷幽魂?而進入冥界爭搶魂魄,怎麼會有那麼容易?
這一切,他都沒說,但他知道,徒兒都懂。
更何況,就算不懂,又有什麼關係呢?
秦漢背著雙手,在當空輕輕跨了兩步,就出現在玄悲身前。
這狗日的,正躲在一個角落裡呼呼大睡。
「你很愜意啊!」秦漢喃喃歎道。身體緩緩落地,兩隻腳不偏不正,踩在熟睡的玄悲身上。
「啊……」玄悲慘叫著醒過來,看到秦漢,雙目登時現出驚恐之色。自從前不久被不間斷的折磨後,秦漢把他發配到這裡,好些日子都安安寧寧的,他的心裡頭還在偷偷歡喜呢。
一腳。
兩腳。
n腳……
秦漢像踩爛泥一樣,對著這混蛋一腳一腳的踩下去……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秦祥林怎麼會逆天取力?琉璃福地的弟子怎麼會受到那般非人的折磨?恩師浪白起,上天入地的絕頂人物,又怎麼會修為盡失,性命被掌握在他們的手裡?
除了無止境的折磨,再無法發洩他心裡無窮的苦悶和痛苦。
然而,玄悲像死了爹媽一樣的慘叫,並沒有帶給他任何快感,恩師的臉卻一直在腦子裡轉個不休,令人揪心不止。
咬咬牙,秦漢身軀劇震,緩緩伸出手掌,催動無量無極大吸收術的煉化之道,開始煉化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