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內。
薛衣人老臉鐵青地坐在一張椅子上,猙獰可嗜的面龐罕見地露出一絲蒼白,眾人都知曉,這是真元不濟,氣血不穩造成的。
「咦,看來公子受的傷真是非同小可,老祖宗那是神仙般的人物,修為通神,以老祖宗的修為居然會有真元不濟的時候,這足以說明為了治好公子的傷,老祖宗著實費了不少精力。」
李英鵬偷偷看了一眼薛衣人蒼白的面孔,心中也嘖嘖吃驚;但又想到楚仲從昏迷中醒來,臉上立馬露出高興的笑容。
「呃?」
眾人推門進去,走在最前面的楚天賜和李煜看著楚仲此時的形象,不禁愕然愣住了,呆呆地站在一旁,似乎連話都不會說了。
事實上,楚仲的面貌並沒有任何損傷,固然是大病初癒的原因,臉上有著不健康的蒼白和倦態,但也不至於讓一群人全部呆住,讓李煜和楚天賜,以及李英鵬一干人全都愣住的原因而是楚仲的腦袋。
一顆醒目光亮的腦袋,突兀地出現在他們視線內,平日裡溫文爾雅,對人禮貌風趣的楚仲忽然變成一個和尚,這才是他們呆住的原因。
「師尊,您的頭髮……。」
「老哥,你該不會是想不開,想要出家當和尚吧?」
楚仲摸著自己光亮的腦袋,嘴角也浮出一抹苦笑,笑罵道:「狗屁的和尚,你老哥是那麼沒追求的人麼?」
「公子,那您的頭髮是怎麼回事?」李英鵬小心翼翼陪著笑問了一句。
眾人如眾星拱月般圍著楚仲,這讓薛衣人感到極度的不舒服,按理說他讓楚仲從昏迷中醒來,理應是主角,這下倒好,這些人進屋後連看他一眼都欠奉,好像自己就像是一團空氣似的,沒有被任何人瞧見。
「你們這些兔崽子真他娘的沒有一點良心,老夫這麼辛苦治好楚小子的內傷和外傷,居然沒有一個人來問候一聲,真他媽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哪。」
薛衣人酸氣沖天的聲音,從一群人背後囂張地響起,「楚小子後腦的頭皮被炸得支離破碎,老夫為了更完美地治好他的傷,只得剃了他的頭髮嘛,再說光頭有什麼不好?那多涼快嘛。」
眾人面面相覷,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敢情是薛衣人的惡趣味,故意剃了楚仲的頭髮,怪不得楚仲不敢動用玄功長出滿頭黑髮,原來是怕那位邪醫再發火。
「哎呀,薛爺爺真是太厲害啦,像老哥這樣奄奄一息的重傷者都被您這麼快就好了,您真的是華佗在世,神勇威猛,天下無敵,宇內第一,學富五車,文武那個雙全啊……。」
楚天賜眼珠子滴流亂轉,轉身跑到薛衣人面前,慇勤地給他捏腰捶背,那溜鬚拍馬的奉承之詞不要錢地從他嘴裡冒出來,直把一群人說的滿臉通紅,想笑又不敢。
薛衣人倒是很受用,閉起眼睛笑道:「這才對嘛,不管怎麼說老夫也是費了精力的,這幾句讚美之辭,還是經受得起的嘛。」
「那當然,那當然。」
包括李英鵬在內,一剛魔道修煉者連忙奴顏婢膝地陪笑著,越發誇張地奉承之詞從這些人嘴裡冒出來,相反薛衣人聽得津津有味,一點也不反感。
「哎呀,好啦好啦,真是受不了你們,這拍馬屁的功夫都是跟誰學的哪?一個個都不學好,偏偏去學人家拍馬屁,」薛衣人說翻臉就翻臉,沒好氣地嚷嚷道:「今天老頭子算是虧大了,我要去睡覺休息一會,你們就不用送我了。」
「恭送老祖宗。」
薛衣人越是這麼說,李英鵬等人越是不敢大意,急忙簇擁著將薛衣人迎出院子,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身影消失不見後,一群人才都苦笑兩聲,重新返回楚仲的屋裡。
「哎,老祖宗一把年紀了,卻還像小孩子一樣。」
李英鵬笑著打趣道。
楚仲摸著自己的光頭,笑道:「他是咱們玄陰魔宮有名的老頑童,有他在才不會寂寞嘛。」
「師尊,你覺得怎麼樣?傷勢康復了麼?」李煜瞧著楚仲的光頭,也忍不住笑幾聲,接著問道。
「嘿,薛叔叔的醫術果然天下無雙,我身體已無大礙,只要不與高手動物,只需調養三日,就可痊癒。」
「那就好。」
一群人長出一口氣。
「公子,那喬易當真那麼厲害,能讓您和墨若嵐同時受傷?」李英鵬等一群修煉者都很好奇,雖都知道喬易名頭很響,是當年鼎鼎大名的血魔,也委實沒有想到會厲害到這個程度。
「是我們大意了。」
楚仲苦笑著搖搖頭,也不準備隱瞞什麼,將昨晚在東霞石谷發生的事情大致講了一下,直把眾人聽得膽戰心驚,心中惶恐,都暗道一聲:好險!
「呼…!」
李英鵬臉上猶自露出驚魂未定的神情,唏噓道:「那喬易倒也能狠下心腸,將自己變成修魔者,他是抱著玉石俱焚的念頭和公子您決一死戰呢。」
楚仲點頭含笑,瞇著眼睛道:「是我想的太簡單了,如喬易這樣的巨魔,什麼事情做不出來?而且我還知道他手中有天蟾梵刀,卻沒有留心……嘖,這次的戰鬥也讓我有了不少收穫,也不算白白受了重傷。」
「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公子吉人天相,區區喬易哪能對您造成傷害,任他喬易再厲害,也不是被公子轟殺了麼?」
「被我轟殺?」
楚仲瞇著眼睛,忽然喃喃自語一句,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接著臉色微變,問道:「天賜,你跟煜兒幫我洗澡的時候,可曾見到一件背心?」
李煜和楚天賜都微微一怔,然後李煜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急忙跑了出去,片刻後又回到屋中,手中拿著一件漆黑的背心,上面隱約還有些水跡。
「師尊,是這件麼?」
「嗯。」
楚仲從徒弟手中接過已經面目全非的背心,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不自覺露出一抹黯然傷神的表情。
這是他媽媽留給自己唯一的東西,卻不想還是被損壞了。
「師尊,我見它太髒了,原本想拿出去洗一洗,可是卻怎麼也洗不乾淨,您不會怪我吧?」
李煜看到自己師尊臉上哀傷的表情,心中不由忐忑,小心翼翼地問道。
「哦?沒什麼。」
楚仲聳聳肩,灑脫一笑:「還多虧了這件背心,讓我承受喬易絕望時的全力一擊,不然大家還真就見不到我了。」
「公子說得哪裡話,你洪福齊天,區區喬易算得了什麼。」
楚仲好笑著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忽的笑起來:「這頭上沒有頭髮就是不舒服,要是別人看到我這副模樣,還以為我背叛了師門,成為須彌佛門的弟子吶。」
楚天賜也嚷道:「老哥,你快點長出一些頭發來,我也看著不舒服,當初我煜小子被房神機那個和尚打成重傷,我見到光頭就有氣,薛爺爺也真是的,非要把你剃成禿頭,他才解氣。」
楚仲微微一笑,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原本光亮的腦袋上突然長出烏黑的頭髮,不過卻不長,只有一尺左右。
「讓它慢慢長吧,拔苗助長也是不好的嘛。」楚仲接過李煜遞過來的銅鏡,笑道:「短頭髮也不錯,精神。」
「裝嫩。」
李煜和楚天賜對視一眼,均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兩個小傢伙討打。」
楚仲也大笑兩聲,作勢欲打。
「哎,我現在才知道生命的可貴,唯有經歷過真正生死的人,才能體會到活著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而死亡,是多麼的恐怖啊。」
楚仲大笑幾聲後,突地幽幽說道,目光如夢,讓人覺得深不可測,無法捕捉到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經過昨夜的激戰後,他不論是在心性還是對生命的領悟,都有了突破性的進步,這件事過後,他會比從前更有自信,更有決心。
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
領悟了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的他……真正的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