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衣人盯著古威,瞇著眼睛冷笑道:「老禿驢,你也比幾十年前更無恥了嘛,哎喲,你當年的傷勢沒有大礙了吧?嗨,老夫當年太氣盛了,真不該把你打得像狗一樣狼狽,無論如何你也是異修界的名人嘛。」
當年兩人巧遇,繼而大戰,薛衣人被古威用佛魂偷襲,傷了幾條主經脈;而古威也被薛衣人用『奔雷八法』的掌力轟在身上,險些將半邊身子轟成碎片。
古威見不是薛衣人對手,勉力施展『金剛大藏真言』逃走,氣得薛衣人哇哇大叫,但怎麼也追趕不上。
從那之後,薛衣人就惦記上九臂天龍,傷勢痊癒後,也曾想去蓮花城將古威殺死,順便羞辱一番須彌佛門。
只是他在距離蓮花城百里外的一座小山坡上凝視良久,硬是沒敢衝進去。
須彌佛門能在九荒大陸屹立數萬年不倒,門派內隱藏的高手不知有多少,薛衣人能清晰的感覺到有四股極其強橫的佛力籠罩著整個蓮花城,那四股佛力的任何一股都能在瞬息之間秒殺自己。
當時薛衣人站在山坡上狠狠罵了一句:「他媽的,這個狗屎一樣的須彌佛門居然也有神劫上階的修道者,真是晦氣。」
罵完之後,他轉身就離開了。
不曾想,當兩人再次相遇的時候,已是近百年之後。
………………
古威看著薛衣人滿臉猙獰的表情,無奈地歎口氣,說道:「薛道兄,當年貧僧確實有些魯莽,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還在意麼?」
薛衣人嗤笑地一撇嘴,大笑道:「老夫在大光明輪魂殿修生養性幾十年,心中的戾氣早就給抹掉了,要不是你這禿驢想找事,老夫用得著來這裡?」
古威微怔,問道:「原來是老僧的原因,才引得薛道兄出山?」
「廢話,老夫在山上有吃有喝,要不是你這死禿驢非要來夏洛城找事,仲兒會央求我出山?」
「阿彌陀佛!」古威聽罷,先是沉默片刻,接著才沉聲宣了一聲佛號。
楚仲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彼此眼睛中都有了笑意。
薛衣人看似大大咧咧,一副完全沒有心機的模樣,不過只憑這幾句話就可以看出,這位名震天下的邪醫絕對是玩陰謀的行家。
他這麼說的原意很簡單,無非就是想讓古威那顆圓潤、古樸、沒有絲毫縫隙的心靈出現一絲漣漪,高手過招,一點小小的失誤,就足以致命。
「啊呀,原來古威師兄與薛衣人有舊怨,才引出這樣的絕世魔頭親自出山,早知道該讓古戰師兄來夏洛城,古戰師兄一輩子不曾走出過蓮花城,應該與玄陰魔宮任何一名長老級高手沒有恩怨。」
古賢心中,也很懊悔。
「我們須彌佛門自願退出這場遊戲,既然薛道兄親臨夏洛,老僧甘願退避三舍,以表示當年的歉意,薛道兄以為如何?」
就當所有人都認為大戰即將爆發的時候,古威低垂著的眼睛又抬了起來,臉上重新露出溫和,慈祥的笑容。
「嗯?」
「唔?」
楚仲等人都一驚,目光遲疑地朝九臂天龍看去。
「師叔,你……。」
「師兄,這怎麼可以。」
除卻戒香之外,古賢和房神機同樣一驚,急忙勸阻道。
「我同意,」戒香目光清澈地看著楚仲和薛衣人,微笑道:「薛前輩以及楚道兄,我們須彌佛門和玄陰魔宮,其實並沒有太大的仇恨,不是麼?」
「我們佛門素來講究慈愛、大悲、不與任何人結仇,況且我們沒有想染指聖帝寶藏的念頭,不過是想在夏洛城傳教而已,既然薛前輩和楚道兄這般仇視小僧等人,小僧等人就退出炎煉國,退出夏洛城,以示誠意。」
戒香和古威看得很明白。
薛衣人都親自出馬了,他們須彌佛門根本沒有希望在夏洛城傳教,與其日後發生更大規模的摩擦,不如趁現在還沒有徹底結怨,提早退出為好。
九荒大陸有百國,佛門尚有許多地方可以傳教,何必招惹玄陰魔宮這樣的超級門派呢。
「好有心機的老和尚,怪不得九臂天龍的名氣這麼大,盛名之下無虛士,真是一點都沒有說錯。」
李光澤和楊劍也回過神,再看向古威的目光時,不禁多了幾分敬畏和警惕。
薛衣人抓耳撓腮好一陣子,他怪笑著沖古威豎起拇指,讚道:「老和尚,我服了,今天我算是徹底服氣了,你真是太無恥,太不要臉了。」
古威溫和地一笑,也不說話。
他在賭薛衣人不會再出手,他們都是成名多年的老一輩高手,既然對方都認輸了,薛衣人還能厚著臉皮動手?
不論是魔道還是正派,修煉者都把面子看得比天還重,薛衣人自尊心又非常強,古威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位邪醫不會再動手了。
「仲兒,你覺得怎麼辦?哎,哎,我真是不好意思再動手了,這老和尚他媽的就是一隻大烏龜,老夫真是無處下手啊。」
楚仲微微一笑,向前走兩步,與薛衣人並齊,輕聲道:「既然古威禪師想和平解決,那麼我也同意。」
「可是!」
楚仲聲音一頓,目光陡的變得犀利,冷漠起來,聲音空濛地說道:「我徒兒險些被房神機殺死,小弟又身受重傷,這個事情,該怎麼辦呢?」
房神機又驚又怒,沒有料到楚仲會將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不過他也是經歷過無數風浪的高手,被異修界稱之為血佛,哪會怕麻煩。
兩條白眉一抖,比楚仲更冷漠的聲音響起:「那你說要怎麼辦?是要我償命還是怎麼樣?」
楚仲眼睛一瞪,厲聲道:「殺人償命,你重傷我的徒弟和弟弟,今日正是要你償命的時候。」
「好,好一句殺人償命,仲兒,老夫支持你,」待楚仲說完後,薛衣人目光一凜,大聲喝道。
楚仲適才的聲音鏗鏘有力,宏大響亮,有一股氣吞萬里如虎的氣勢和魄力,薛衣人聽到那句聲音,心中依稀想起自己年少時也這般無懼生死,行事全憑喜好,只是隨著年紀增長,年少時的意氣風發逐漸消失,取之二代的則是老奸巨猾和滿腹心機。
人頭做酒杯飲盡仇讎血!
那是,何等豪爽和痛快的事情。
古威微蹙眉頭,紅潤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異色,緩聲道:「薛道兄,我們既然決定退避三舍,你們又何必緊追不捨呢?」
薛衣人大笑道:「我們魔道中人素來講究有仇報仇,不像你們這般虛偽,房神機傷了他的徒弟和阿弟,他想報仇,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不好阻止。」
房神機咬著牙,冷笑道:「貧僧縱橫異修界也有百餘年時間,什麼時候被人威脅過?楚仲,你若想報仇,就與我單打獨鬥,我要是被你殺死,也是因為本領沒有學到家,活該找死。」
戒香和古威對視一眼,兩人的眼珠子都轉了又轉,心中似乎都歎息幾聲,沒有阻止房神機。
薛衣人皺著眉頭,罵道:「房神機,你在我面前還敢猖狂?他娘的,老夫最看不慣你這樣的小人,來,老夫陪你玩兩招,你要是能支持十招不死,我放你離開。」
「薛前輩,你的修為小僧清楚,我斷然不是你的對手,小僧從來不做自不量力的事情,你也不必用言語激我,我是不會與你動手的。」
房神機的聲音和神情,忽然又變得平淡起來,他直直地盯著楚仲,淡漠地說道:「楚仲你的弟子和阿弟毀我一條手臂,即使你不找我,我也不會放過你,今日正好做個了斷,你可敢?」
薛衣人皺了皺眉頭,有些擔心地望著楚仲。
他不想讓楚仲冒險,房神機必定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不論是修為還是實戰經驗,都非常老道,在異修界也屬於一流的高手。
楚仲固然天縱奇才,是楚狂徒的兒子,只是年紀還是太小,修為又如何能匹敵老謀深算的房神機?
「哼!公子是何等尊貴的人物,你也配和他交手?房神機,我們玩兩手可好?」李光澤瞇著眼睛,向前走兩步。
李光澤也是看清了房神機的陰謀,不想讓楚仲涉險,將這場死鬥攬到自己身上。
他和房神機修為相差無幾,倒也不怕這位血佛,況且對方又斷了一條手臂,李光澤有七分把握能贏得這場死鬥。
「薛叔叔,對付區區一個和尚,哪用得著你們動手,」楚仲微微一笑,語氣卻森嚴無比,瞇著眼睛說道:「既然血佛也想找我報仇,楚某就接下了。」
薛衣人遲疑片刻,問道:「仲兒,有問題麼?」
楚仲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歡快地說道:「房神機既然想讓我殺死,小侄又何樂而不為呢。」
薛衣人笑著一點頭,轉頭對古威喝道:「死禿子,你聽到了吧?我們的約戰取消,現在換成楚仲和房神機的死鬥,你同意麼?」
古威目光望向房神機,輕聲問道:「有問題麼?」
房神機自信一笑,說道:「師叔放心,我不會給須彌佛門丟臉的。」
古威溫和地笑了笑,又歎道:「楚道友,非要死都不休麼?你們雖有恩怨,也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不如點到為止,你看如何?」
楚仲冷聲回答道:「老和尚,你太多廢話了。」
薛衣人瞇著眼睛,也冷笑道:「死禿驢,今日老夫先饒你一命,你再多嘴,小心老夫把你的光頭擰下來。」
「阿彌陀佛,那好吧!」
古威閉上眼睛,輕聲囑咐道:「你且小心,萬不能輕敵大意。」
房神機答應一聲,目光中殺氣閃爍,陰晴不定。
「仲兒,這和尚有些難纏,你真的有把握?」薛衣人揮手佈置了一個結界,神情依然很擔心。
倘若楚仲有稍微一點閃失,也不用楚狂徒破印而出收拾他,玄陰魔宮有一大群老古董能將薛衣人拆成一大堆骨頭。
楚仲微笑道:「薛叔叔放心,區區房神機,我還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勞煩叔叔注意著古威和戒香,免得他們出手搗亂。」
「哈哈,那就好,你說的這麼肯定,老夫就放寬了心,」薛衣人大笑一聲,忽又陰測測道:「至於那兩個禿驢,你且放心,他們不敢亂動的。」
…………
古威等三人向後退去,薛衣人這方也向後退去,將千丈大的峰頂留給房神機和楚仲。
這時候,他們雙方都很有自信。
東霞山峰,寒風呼嘯,光滑的地面好像是結成冰的湖泊,變得晶亮無比。
楚仲長髮飄揚,非但沒有感覺到絲毫寒冷,反而被冷風一吹,全身豪爽無比,接著自心底湧出一股高昂的戰意。
「房神機,血佛!呵呵,這應該是我獨自面對的最厲害的高手!」
楚仲從紫煙神島出來後,也經歷過不少生死大戰,不過毫無疑問,眼前這位名震天下的血佛,絕對是他出道以來最厲害的高手,比以往的對手起碼要強橫百倍以上。
「這樣才有意思,我自從完全吸收了龍元的力量,還不曾與真正的高手決鬥過,希望房神機不要讓我失望。」
楚仲的目光,越來越熾熱,越來越明亮,身上的戰意宛如實體一般,竟凝結成一股股藍色的颶風,微微包裹著他。
遠處的古威和街巷,面色都微微一變。
楚仲,遠比他們想像中還要厲害,棘手的多!
房神機的眼睛,也頓時瞇成一條細線,心神徹底沉寂下來,努力深呼吸幾次,將剛才有些波瀾起伏的心臟重新變得安寧,平靜。
「這小雜種好深厚的修為!」
他盯著幾丈外被藍色颶風包裹著的楚仲,心力忍不住一陣吃驚,只覺得眼前這名青年渾身沒有半分破綻,與周圍的天地元氣緊密的結合在一起,甚至給他一種包舉天地,雄渾一氣的感覺。
「喝…!」
楚仲吐氣如箭,身上颶風剎那消失,身影一閃,泛著絲絲電光的手掌就來到房神機面前。
「好快!」
房神機腳步微錯,身子一擰,見對方不施展玄功攻擊,反而用純武功打鬥,心力反而大喜。
「嗡嗡!」
他側身躲過數百記奔雷八法的拳勁,手上紅光微閃,一桿非金非玉,長約八尺五寸的棍子橫在手中,一個橫掃,當頭朝楚仲胸口打去。
這根棍子發出呼嘯的破空聲,在房神機的舞動下,不住地劈、崩、掄、掃、纏、繞、絞、雲、攔、點、撥、挑、撩、掛、戳;將須彌佛門一百零八路大日如來仗法演練的淋漓盡致。
前些時候,房神機的護身法寶『金菩提煉鐲』被楚天賜毀去,正愁沒有趁手的法寶迎敵,不想楚仲正中他的下懷,竟敢與他武鬥。
當年房神機修煉須彌佛門的玄功,對武功尤其偏愛,不論是仗法或者拳法,都修煉到了極致,同門師兄弟中堪稱武功第一。
所以,他在須彌佛門被師兄弟稱之為武癡,只是異修界的打鬥多半是比拚玄功,房神機也日漸放棄修習武功,鑽研各種殺傷力強大的法術。
「嗯?有意思,這禿驢的武功竟這麼精妙。」
楚仲見房神機的武功比他預想的還要高超,精妙;心中不急反喜,心念一動,虎魄龍晶便就握在手中。
「今日我正要好好羞辱這個和尚,不論是武功修為或者法術比拚,都要讓他一敗塗地!」
楚仲氣惱房神機對李煜和楚天賜出手如此之重,早就起了殺心,虎魄龍晶握在手中後,招招更不留情,一道道縱橫的青色劍氣轉眼之間就彌補周圍近百丈空間。
他正是想用青蓮劍歌擊破房神機的一百零八路大日如來仗法!
厚重且剛猛的棍法與青蓮劍歌登時撞在一起。
青色劍氣構成一張巨大的劍網,將所有的攻擊全部攔截下來,而且尚有一縷縷細如短髮一樣的細劍憑空生出,專打房神機雙手上的經脈。
「砰…呼!」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相撞在一起,須臾產生了巨大的氣浪,氣浪漣漪一般向周圍擴散,直直擴散近百丈之遠,原本光滑如鏡的地面被震成粉碎,聲勢極其駭人。
尤其是兩人交手的中心地帶,更是撞擊出一個十餘丈方圓的大坑,有十米多深,一股股熾熱的氣浪從坑中向外散發,使得附近的溫度起碼增加十倍不止。
眨眼間,兩人就交手數十招。
觀戰的雙方起碼都有著冥光期修為,雖然戰鬥的中心地帶被狂暴的能量完全隔絕,但也阻擋不住他們的視線。
「哈哈,仲兒這些年修煉的真實不錯,尤其是戰鬥中一往無前的氣勢,真他娘的像教主啊。」
薛衣人瞇著眼睛打量著戰鬥,當他看到楚仲如行雲流水般施展出『青蓮劍歌』的時候,心中再無半分擔心。
「這小和尚,死定了!」
薛衣人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戰鬥即將的走向,楚仲這是在醞釀氣勢,一旦將氣勢全部打出來,房神機根本就不是對手。
他看得出來,與他齊名的九臂天龍古威也看得出來。
「阿彌陀佛!」
古威沒有說任何話,反而緩緩閉上眼睛,低聲宣了一聲佛號。
戒香微微一怔,稍有些詫異地看了自己師叔一眼,臉上似乎露出恍然的神色,同樣無奈地笑笑,也閉上了眼睛。
「師兄,對不起了!」
他們兩人的想法一致,目前和玄陰魔宮結仇真的很不明智,他們想用房神機的性命換取時間,只要楚仲不再追究其他事情,白眉血佛的性命……對大局而言,真的太無關緊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