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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墨家弟子也都是年輕人,當喝了幾口酒,吃了幾口菜後,原本稍顯沉默的氣氛登時活躍起來。
他們談論的無非就是墨家思想,例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兼愛』;『非攻』等等……
不過墨門弟子也都算得上正人君子,並沒有在背後詆毀嵩山學院或者須彌佛門,只憑這點,楚仲就覺得墨門弟子不錯。
這時,又有一群人從門外走出來,依舊是相貌堂堂的年輕人,穿著白色士子服,各個滿臉倨傲之色。
這些人,顯然是嵩山學院的弟子。
楚仲微怔,暗道:嘿,這真是風雲際會了,墨門和儒家的觀點素來不和,這下子有熱鬧瞧了。
墨門弟子素來孤傲,見到嵩山學院的弟子走進大堂,都閉嘴不言,興高采烈的表情須臾變得冷漠起來,都低下頭吃飯,不去理會他們。
誠然,這並不是墨門弟子怕了他們,只是如今情勢微妙,誰也不敢貿然出手,否則異修界立時動亂,一場哪一方勢力都始料不及的風暴會馬上席捲九荒大陸。
其實,這次夏洛城暗中角逐,所有門派都墨守陳規,遵守著異修界的規定,不管哪一方獲得炎煉國的支持,其他勢力必須退出炎煉國,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些年,異修界一直相安無事,即使有幾場戰爭,規模也小的可憐,那種大門派之間的火拚,數百上千年不曾遇到過了。
修煉者並非外界傳言的那般,生性平和,只喜修煉;事實上,他們比凡人更有**,若不是顧忌西方大陸的入侵,異修界早就打成了一鍋粥。
數千餘年前,曾有數名神劫期絕世強者前往西方大陸,去挑魔法師和神術師,結果被數百魔法師圍毆,最後全部灰飛煙滅,連元神都被神術師給消滅了。
事後,由近萬魔法師和神術師組成的軍團進攻東大陸,企圖消滅修煉者,佔領廣袤無邊的東大陸。
七大宗派以及魔道的一群絕世強者次攜手作戰,在死亡之海全殲魔法師軍團,七千餘人的軍團,無一人活著回去。
那是一場極其慘烈悲壯的戰爭,最後十名大魔導師用生命為代價,製造了史無前例的究極禁咒魔法,一舉轟殺了數十名神劫期修煉者,那種毀天滅地般的威力,異修界永遠不會忘記。
此役,東方大陸修煉者固然完勝,但也給修煉者敲響了警鐘,在死亡之海對面,未知的西方大陸上居住著一群實力強悍的魔法師,他們隨時會進攻異修界,因為那場戰爭,對魔法師而言是無比屈辱的。
事後,正道以七大宗門為,魔道以玄陰魔宮為,彼此簽訂了一個協議,在沒有徹底解決西方大陸之前,任何一方勢力都不能輕易挑起戰爭,否則會被群起而攻之。
當年,一代邪王被七大宗門用所謂的『正當』理由封印,素來強勢的玄陰魔宮沒有沖七大宗門難,在很大原因上,就是因為數千年的那個協議。
不管是誰,不論是哪一方強橫到極點的勢力,誰都不敢輕易冒這個險,倘若真的被西方大陸的魔法師鑽了空子,那他們就是異修界的罪人,千古罪人!
嵩山學院的弟子顯然也都看見了自己的老對頭,彼此望了一眼後,在距離墨門弟子很遠的一張桌子前坐下了。
這群血氣方剛的儒家門生,也不想鬧事。
喧嘩熱鬧的大廳,好像變得安靜下來。
一些有見識的商人都悄悄溜走了;笑話,墨門弟子和儒家弟子居然在同一個屋簷下吃飯,待會還不打起來?
楚仲喝著小酒,吃著醬牛肉,靜靜地等著事情的展。
李煜吃得滿嘴流油,那副吃香跟楚天賜一摸一樣,但性格又好像比楚天賜穩妥許多,應該是書看得多的緣故。
「嘿,看來是沒戲看了,如今夏洛城不比從前,墨門和嵩山學院也不敢擅自動手,要是須彌佛門那群禿驢來了,那就好玩了。」
楚仲心中不無惋惜地說了一句,他也清楚,戒香以及須彌佛門的弟子不可能來這種地方吃飯。
「師尊,你好像心不在焉嘛。」李煜啃著魚頭,好奇地問道。
楚仲揉了揉他的腦袋,哈哈一笑道:「我當然要心不在焉了,你這麼能吃,我萬一養不起你怎麼辦?」
李煜道:「那我們去劫富濟貧,夏洛城中那麼多貪官污吏,我們去抄他們的家。」
「嗯,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我聽說禮部尚書包展堂就是一個混蛋,回來我們去抄他的家。」
這話一說,幾雙凌厲的目光齊齊望向楚仲。
包展堂是替嵩山學院辦事的,可以算是嵩山學院的外門弟子,楚仲光明正大地要去抄包展堂的家,顯然是不給嵩山學院的面子。
「嗯,我也常聽人提起過包展堂,說他是夏洛城最大的貪官,搜刮民脂民膏不計其數,不過我聽老爸說起過,他是林中舒的嫡系,刑部官員不敢動他。」
李煜越說越生氣,索性也不去吃魚頭,他從小喜歡看書,尤其對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的俠客很是佩服,自小酒培養了嫉惡如仇的性格,狠狠的一拍桌子,義正言辭地大罵說道:「哼,我看林中舒也不是什麼好鳥,什麼仁義丞相,都是狗屁。」
「放肆!」
幾名嵩山學院的弟子同時起身,殺氣凜凜的目光宛如實質一般匯聚到李煜身上,若不是李煜年紀太小,他們早就撲上來了。
嵩山學院弟子素來囂張慣了,而且眼高於頂,哪容得被人說三道四。
李煜口中的林中舒,是炎煉國的丞相,也是一位權傾朝野的人物,而他真實的身份,則是嵩山學院的一名長老級高手。
李煜罵林中舒,無疑是在罵嵩山學院,這群嵩山學院的弟子哪還不怒?
楚仲微微一皺眉頭,斷沒想到嵩山學院的弟子會如此沒風度,氣量竟這般狹隘,但他又想到儒家的一貫作風,不禁又釋然了。
「放肆?你還放屁呢,」李煜天不怕地不怕,渾身是膽,別說區區幾名嵩山學院的弟子,就算是王子啟親臨,他也不在乎。
「喲,原來是林老狗的門人,哼,你們家林老狗是皇帝還是老天爺?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還不允許小爺議論?切,真是當了婊子又立牌坊。」
李煜年紀雖然不大,但常年混跡市井之中,罵人的功夫很是了得,一張小嘴吧唧吧唧說個不停,直把楚仲都說的愣住了。
而那幾名嵩山學院弟子,早被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他們本來就跋扈慣了,也顧不得許多,殺意十足的將楚仲師徒圍了起來。
這時,幾名墨門弟子瞧瞧抬起頭,漠然如野獸一般的眸子盯著那幾人的背影,旋即又都低下了頭。
「小兔崽子你說誰呢。」
李煜張嘴罵道:「小兔崽子你罵誰?」
「本公子罵的就是你。」
李煜笑了,指著與他對罵的青年笑道:「喲,原來你才是小兔崽子嘛,哎,真是讀書讀傻啦,自己罵自己。」
「你……找打!」
楚仲冷冷地笑道:「外人都傳言嵩山學院的弟子沒有風度,個個都是潑婦,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你們呀……這麼多人公然欺負一個小孩子,說你們是潑婦,還真是抬舉你們了。」
「放肆,我們嵩山學院何時輪到你能議論?」
又有一位嵩山學院的弟子氣得滿臉通紅,下意識地用手推了推楚仲。
「啊!噗!」
豈料,楚仲的從坐位上橫飛出去,同時嘴裡噴出一口鮮血,撞破了幾扇窗戶,倒在了人潮洶湧的大街上。
百姓們最喜歡熱鬧,不多時都圍了過來,對著吐血不止的楚仲指指點點,同時一雙雙疑惑中帶著幸災樂禍的目光望向金風玉露酒樓。
「這……我沒有用力啊。」
適才用手推楚仲的青年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目光呆滯的喃喃道。
李煜眼珠子一轉,好像明白了什麼,嘴角一撇,便大聲哭起來,「嗚嗚,殺人啦,嵩山學院的弟子置無法於不顧,公然行兇啦。」
他一邊哭著,一邊跑了出去,「哥哥,你不能死啊,我們兄弟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你不能拋下我啊,嗚嗚。」
李煜趴在楚仲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這時,周圍聚集的群眾越來越多,再加上李煜賣力的表演,不大一會兒,這幾名嵩山學院的弟子就變成了罪大惡極的歹徒。
素來霸道,囂張的嵩山學院弟子,這下是徹底懵了。
他們面面相覷,一股深深的寒意紛紛湧上心頭,其中一人喃喃道:「完了,這下全完了,我們惹眾怒了。」
這個關鍵時候,誰敢惹眾怒,那就代表著出局。
嵩山學院若不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他們也不必等著哪位皇子登基,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公子這一手玩得漂亮,接下來,就該我們的了。」
隱藏在群眾中的情報人員,馬上開始蠱惑人心,煽動百姓鬧事,只一炷香的功夫,百姓們的情緒就被調動起來。
「嚴懲兇手!」
「嵩山學院滾出夏洛城。」
「還普通百姓一個公道!」
「我們不要讓夏洛城變得烏煙瘴氣!」
絡繹不絕的呼喊聲充斥在夏洛城中,再加上許多勢力的暗中挑撥,一場始料不及的大波動,徐徐拉開了帷幕。
數十名年輕力壯的漢子將這幾名書生從酒樓內拉出來,嵩山學院的弟子再有本事,也不敢貿然對普通百姓下手,更何況附近已經聚集了數千百姓,一旦動手,那真的是不堪設想,想回頭都不可能。
「打死他們!」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無數雙憤怒的拳頭如雨點一般落下,更有甚者拿起了棍棒,劈頭蓋臉地抽在他們身上。
幸好這幾名年輕人都是修煉者,普通的拳打腳踢對他們根本造不成傷害,但一會兒的功夫,也被搞得灰頭土臉,哪還有一點名士的風采。
墨門,孔藏門,玄陰魔宮乃至須彌佛門,幾方大勢力很有默契的聯手了,在他們的暗中操縱下,這場風波逐漸蔓延到全城。
夏洛城,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騷亂。
而這場騷亂的另一方始作俑者,則悄悄離開了現場。
楚仲帶著李煜,忍著狂笑的衝動,返回了恭親王府。
半個時辰後,夏洛城的各條街道上,都擠滿了人群,在諸方勢力的合作下,所有的百姓攻擊的目標,赫然就是嵩山學院和丞相府。
只一個時辰的功夫,名滿天下的嵩山學院就變成了藏污納垢,惡貫滿盈的邪惡存在。
而讓人奇怪的是,素來鐵血無情的紅衫軍竟沒有及時出動,待到傍晚,紅衫軍開始驅趕集合的人群時,已經沒有用處了。
巨大的人潮,已經形成了。
……
……
皓月像銀盤一般高懸在萬里無雲的碧空裡,帶著一絲絲的笑意注視著震耳欲聾的夏洛城。
這座被譽為東方大陸最美麗的城池,此時的熱鬧場面,可以說歷史罕有。
幾乎是所有的百姓都走出自家大門,高聲疾呼,聲討著嵩山學院的暴行,各種謠言在市井中散播開來,矛頭直指嵩山學院。
西大街,丞相府。
丞相府尤為熱鬧,數千人將丞相府所在的街道圍得水洩不通,一致高聲大喊:「嚴懲奸臣林老鼠,林老鼠禍國殃民,理應千刀萬剮。」
聲音一陣高過一陣,百姓們儼然有衝擊丞相府的衝動。
「林長老,那幾名學子怎麼辦?」
丞相府的大廳中,坐著一屋子愁眉不展的中年人,為之人是一位長相儒雅,臉白無須的中年人。
他就是被外面百姓稱之為『林老鼠』的林中舒,當今炎煉國的丞相,唯一一位能跟恭親王抗衡的強勢大臣。
林中舒陰著臉,沒理會剛才那人的問,冷笑一聲,沉聲道:「誰能給我詳細說一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那幾名弟子打了普通百姓,被憤怒的群眾圍了起來。」
「白癡!」
一屋子人同時齊哼一聲。
「啪!」
林中舒眼中閃過一抹讓人心寒的殺意,將一張圓木桌子拍得粉碎,「胡鬧,簡直就是胡鬧!這幾個白癡,將會把我們的計劃完全破壞,這事情鬧得再大一點,我們嵩山學院可以撤出夏洛城了。」
眾人面色劇變。
「林長老,還要挽回的可能麼?」
林中舒冷聲道:「挽回?你們教教我怎麼挽回,光天化日之下毆打普通百姓,他們有幾個膽子敢這麼做?我都不敢這麼囂張,他們憑什麼敢?就因為是嵩山學院的弟子麼?哼,一旦犯了眾怒,誰也救不了我們。」
「林長老,我猜想這裡面一定有蹊蹺,只兩個時辰的功夫,事情就鬧得這麼不可收拾,肯定有人在推波助瀾。」
林中舒苦歎一聲,整個人一下子憔悴許多,他環視著眾人,緩聲道:「各位,你們要做好準備……這次夏洛城的風雲,我們恐怕沒機會參加了。」
「當真一點機會沒有?」
「數十萬百姓的暴動啊,你去外面瞧瞧,這個時候不管是誰都無法力挽狂瀾,誰也不能!」
「那幾個白癡不用去理會,生死各安天命,現在沒工夫搭理他們,這件事情當然有蹊蹺,痛打落水狗的事情誰不做?
「須彌佛門,墨門,玄陰魔宮乃至潛伏在夏洛城的各方勢力,只怕難得默契的聯合在一起,他們現在就是想將我們趕出夏洛城,退出這場遊戲。」
「不出三日,這件事情就會傳遍九荒大陸各國,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放棄夏洛城,穩固其他各國的信心,一旦我們儒家的信譽遭到破壞,那對我們嵩山學院而言,將會是滅頂的打擊。」
其中一人忿忿道:「這樣離開,真是太過憋屈。」
林中舒冷笑道:「憋屈?現在還有時間說憋屈?老夫不比任何人都憋屈啊,我在夏洛城苦心經營數十年,好不容易有了今天這個局面,沒想到被幾個不肖弟子輕易破壞了,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話,真是一點都不假啊。」
沉悶的聲音讓所有人都湧起一股悲涼的感覺,是啊,苦心精英數十年,卻不想一朝化為流水,那種悲涼無助的感覺,真的是非常難受
「林老,可是聖帝寶藏?」
林中舒大手一揮,眼中精光暴閃,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所謂的聖帝寶藏,我們不要也罷,與其去搶奪或許並不存在的寶藏,倒不如好好考慮一番我們今後該怎麼做,失去一個炎煉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各國對我們的信任,你們懂麼?」
「是。」
林中舒歎口氣,緩聲道:「一會罷,一會我去一趟王宮,希望能最後爭取一番,不過各位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們被驅趕的可能……非常大。」
「老皇帝不是病入膏肓,撐不過今年冬天麼?我們只要跟袁文龍那老賊好好商議一番,或許這次事情有可能大事化小呢。」
林中舒冷笑道:「誰告訴你們老皇帝病入膏肓了?皇帝是什麼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當了百餘年皇帝,玩了一輩子陰謀,倘若說耍心機,我們這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嗯?你剛才說什麼?找袁文龍商議,你腦袋今天裝的是漿糊還是稀飯?說話前沒過過腦子麼?」
「袁文龍是什麼人?他身後有哪一方勢力支持,你知道麼?起碼我不清楚,就拿今天來說,紅衫軍遲遲不出動,任憑事情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才假惺惺的出來維護治安,只憑這一點,我就可以斷定袁文龍在搞鬼。」
另一人捶胸頓足地長歎道:「就這麼被驅趕出夏洛城,真是不甘心啊。」
林中舒經歷的大風大浪多了,他歎道:「無所謂,信仰之戰從來都是殘酷的,這次是老夫失算了,你們收拾收拾,準備離開罷,夏洛城……已無我們容身之地了。」
「好罷!」
這群平日裡意氣風的中年文士,齊齊露出苦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