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的胡靈峰是胡家最小的一輩,他是一個身世淒苦的孩子。自幼父母雙亡,考上大學卻又因種種原因,不願接受大叔的資助,索性休學在家和村裡的孤兒雷黑子結了伴,幹起了禍害魚蝦鳥獸的勾當。
無奈,胡靈峰還有個管教甚嚴的大叔,一個地地道道的鄉間「大神」。
雖然胡靈峰對這個徹頭徹尾的老迷信,知名度又很高的「大神」管教方式很不屑。但是他老人家畢竟也是長輩,做小的難免會被老人家訓斥幾句。
奈何,胡靈峰的性格又很倔強,每次被大叔訓斥之時,都會由著性子離家出走一段時間。只不過,胡靈峰每次出走都不會走出村子,最多也就是在村裡好友雷黑子那邊廝混一些日子罷了。
熟悉胡靈峰的村裡人都在說,這孩子的八字太硬,本命帶火,星裡含煞,粘上誰誰倒霉,是個讓人晦氣的掃把星。但誰也不能否認的是,這孩子的孝心沒人比得了,也沒人敢比。
每逢清明鬼節之時,身小體弱的胡靈峰都會去給他父母上墳。這上墳其實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但令村裡人萬分恐懼的是,這胡孩兒上墳之後愛在墳前睡一覺,不到後半夜公雞開始打鳴絕不離開,這事說起來大家都覺的慎得慌。
再後來,有人開始傳言墳地裡鬧鬼。某些不負責任的人又趁機煽風點火,落井下石,害的胡靈峰也苦受牽連,都說是這個倒霉孩子把冤鬼引了出來的,村裡的大人小孩都有意沒意的避開胡靈峰,生怕這小子突然來點什麼靈異的事情。
胡靈峰的大叔胡玉棟確是個頗有名氣的通靈人,因其為人老實厚道,又不貪財,治一些邪門歪病很是靈驗,所以來找他的人特多。老人家整日東奔西走,忙的不可開交。胡玉棟雖已年近花甲,卻還是孤身一人。本來胡玉棟也有過妻兒,只是在收養了侄兒胡靈峰之後,妻兒都生了場怪病相繼去世了。也許這只是一個巧合而已,而村裡那些好事之徒卻由此得出了另一個結論,這胡靈峰必是天生邪骨,不但是個掃把星,還是個克壽星。
前幾天,胡靈峰本著想多掙點錢的心理,向大叔胡玉棟提出學他異術治病的本事。誰知,胡玉棟斷然拒絕了胡靈峰,還罵他不懂事。胡靈峰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打擊,他從未向大叔胡玉棟伸手要過一分錢,提過一個請求,就連自己平日的零花錢,那也是胡靈峰自己『取彩』(取彩是指撈魚摸蝦,抓捕鳥獸)掙來的。而這次,卻是胡靈峰第一次開口求大叔胡玉棟傳授自己通靈治邪症的本事,卻沒有想到,話剛一出口,就被斷然拒絕了。
胡玉棟看著愣神轉不過彎來的胡靈峰,心中隱隱有些不忍,伸出那微微顫抖著的手輕撫在胡靈峰的肩膀上,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說道:「哎!靈峰啊,叔沒能把你培養成才,已經夠對不起咱老胡家和你死去的爹娘了,怎麼還能讓你學這折壽的行當呢?你可是我們老胡家的獨苗苗了,要是你要是你再出什麼岔子,我死後還有什麼臉面去見胡家的列祖列宗啊……唉……你……你怎麼又跑啊,臭小子,你……你就不能等我說完再跑嗎?每次都這樣……這個臭小子。」
村口三羊河河邊的一條破船上,胡靈峰一屁股坐在了船頭,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不就是想學點本事嗎?怎麼就讓大叔對不起列祖列宗了?越想越鬱悶的胡靈峰拿起船頭一堆看著很不順眼的河蚌就往河裡砸。
「喂……老胡,你小子怎麼每次生氣都扔我東西啊……」雷黑子聽到水聲,急忙的從破船的船艙裡爬了出來,搶回幾隻半斤以上的河蚌後,雷黑子笑呵呵的坐到了胡靈峰的身邊說,「老胡,沒成功吧?我早就說了,你小子和我一樣,只配做泥腿子,咱沒那命吶。」
「沒那命?我就不信這個邪,你等著瞧好了,我胡靈峰遲早會出人頭地的。」胡靈峰說罷,狠狠的扔出一個河蚌,還在水面上打出了一個漂亮的水漂。
「哎……」
雷黑子歎了口氣,拍了拍胡靈峰的肩膀走了。身為孤兒的雷黑子最能體會生活的苦楚和無奈。對於打小就靠自己雙手來養活自己的雷黑子來說,夢早已破滅了,剩下的只有殘酷的現實,衣食無憂才是自己的奮鬥目標。
今天又到了清明,胡靈峰和往年一樣,用平時節省下來的票子換了幾捆鬼鈔冥幣,騎著他那輛老掉牙自行車去給父母上墳。墳地羊腸小道兩邊長滿了半人來高的野草,在這種偏僻無人問津的鬼地方,除了野草和野兔還有就是黃鼠狼和那些漩渦式的鬼風了,說起這漩渦式的鬼風那可就真的有點玄乎了,這種風一般不會出現居民區,而像墳地這種偏僻的地方卻是出現的很頻繁,有傳言說,這風是鬼魂用來嚇唬人的小把戲,沒什麼可怕的。
突然,在胡靈峰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胡靈峰冷不丁的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自行車一偏頓時摔了一跤,只聽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哈哈大笑了起來,胡靈峰扭頭一看,竟是雷黑子,「狗東西,你敢嚇我?看我不揍死你……」
見胡靈峰終於被自己嚇到了,雷黑子笑的肚子都疼了,那裡還有力氣跑,連連朝胡靈峰擺手求饒道,「老胡,老胡……我投降,我投降,千萬別打我的臉。」
「想得美,今天我破例,專抽你的臉,看我不把你弄成豬頭三。」
雷黑子見胡靈峰來勢兇猛,急忙一屁股賴在了地上大叫道,「老胡,我真的投降了,下不為例好吧,你看兄弟我好心好意來陪你守夜,你卻要打我,你這說得過去嗎?」
「什麼?你來陪我守夜!我沒聽錯吧?」胡靈峰有點意外的看著雷黑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腳踢在雷黑子的屁股上說道:「就憑你小子那屁大的膽也敢陪我守夜?你小子不會是在吹牛吧?」
雷黑子見胡靈峰不信,揉了兩下屁股跳起來拍著胸脯激動的叫道,「老胡,兄弟什麼時候說話不算了,再說了,你老胡現在和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我能看著你獨自一人守夜嗎?」
「算你小子有良心,看在你良心還沒給狗吃了的份上,算了,這次你大哥我饒你一命,下不為例啊。」胡靈峰轉身看到雷黑子那輛破車上綁著好多抓魚的工具,連忙問道,「黑子,你小子真是來陪我守夜的嗎?我看你小子動機不良啊!」
「呃……這個……」
「老胡,你看這天色還早是吧,我早就聽人說了,這鬼花地裡的魚是又肥又大啊,我今天就是想趁著陪你守夜的這個機會抓些回去,明個拎上街也好換幾瓶酒回來,到時候咱們兄弟喝個痛快,把那些煩人的事兒都給忘了。」
「忘了?」胡靈峰呵呵一笑,「黑子,你這想法倒是不錯,不愧是個魚精,只是……」
見周圍鬼風陣陣,胡靈峰有些顧慮的在雷黑子耳邊輕聲說道,「黑子,今天可是鬼節,天上又沒出太陽,我看這魚你不如改天再抓,反正也沒人和你爭這一畝三分地是吧?」
一聽這話,雷黑子頓時來勁了,笑指著胡靈峰說道:「哈哈,老胡啊,人家都說你是胡大膽,今個我才知道,你也不比我膽大啊,我抓了這麼些年的魚了,還沒聽說過有什麼地方的魚不能抓的呢。」
見雷黑子越說越帶勁,胡靈峰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扶起自行車朝雷黑子擺擺手,「不信拉倒,沒人求你相信,要抓你儘管去抓,到時候別怪做兄弟的沒提醒你。」
雷黑子見胡靈峰跨上自行車就走,連忙跳起來追了上去,「老胡,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今個我準備了『遍地紅』,你就等著瞧好吧。」
沒過一會兒,胡靈峰來到了父母的墳前,清除完墳上的雜草便將冥紙冥幣點燃,一張一張的燒了起來。
與此同時,雷黑子為了給自己壯膽,在距離胡靈峰幾十米外的一個水塘邊大聲的吆喝了起來,東一句西一句的鬼哭狼嚎著,只驚嚇的大堆鳥雀橫飛亂撞而去。
「黑子,你小子再瞎叫,看我不把你揍成豬頭。」過了一小會,胡靈峰終於忍不住的吼了起來。
「……」
雷黑子知道胡靈峰的脾氣,連忙閉上了嘴,不過雷黑子還有其它壯膽的辦法,這鬼花地中多水窪,只要用大的泥塊猛砸,既可以製造聲響壯膽,又可以讓大魚受到驚嚇而跳出水面。
「轟!」
「轟!」「轟!」
「轟!」
胡靈峰鬱悶的皺起了眉頭,這個雷黑子真能折騰,晚上如果再這樣的話,我非攆他走不可。
「嘩!」
「嘩!」「嘩!」「嘩!」
「狗日的,終於被我發現了!」
看到十來條大青魚不停的穿出水面,雷黑子興奮不已,急忙拿來長長的網兜去接,可是這魚就好像看準了一樣,總是偏過網兜從邊上躍過,費了半天的勁,竟然一條也抓到,雷黑子這時已經全然忘卻了先前的恐懼,將全部精力集中在魚的身上,看到魚實在太多,雷黑子一不做,二不休,脫了衣服就準備下河去抓,可就在這個時候,胡靈峰從身後一把抓住雷黑子,同時厲聲問道。「黑子,你小子的幹什麼呢?腦子沒進水吧?」
雷黑子被胡靈峰突然一抓,頓時嚇了一大跳,連忙拍了拍胸口說道:「要死啊老胡……沒你這樣報復人的,我快被你嚇死了。」
「活該,誰讓你嚇唬我來的?」胡靈峰看了看雷黑子的身後,皺著眉頭問道:「你小子脫得這麼乾淨,難不成想在這小水窪裡打滾嗎?」
「小水窪!什麼小水窪?」雷黑子順著胡靈峰的眼神,轉身一看,眼珠子差點沒給瞪出來,急急巴巴的向後連退了幾步,「怎麼可能,明明……明明是個大水坑,還有很多魚的,我剛才親眼所見的啊,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胡靈峰橫眉豎目的掃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天空,感覺有些不詳的味道,急忙在雷黑子耳邊輕聲說道:「黑子,你興許是看花眼了,別在這裡大驚小怪的了,我看這天快下雨了,我也不用你陪我守夜了,快收拾收拾回去吧。」
「哦,好,回去……回去……」
雷黑子的心裡正在發毛,巴不得立即離開這個鬼地方,可就在這個時候,「呼呼」的一陣怪風掠過野草叢,然後從他們面前的水坑掠過,奇怪的是,這風掠過水面之時在水面形成了一個橫向的漩渦,就好像是螺旋槳在水中劃過一般,甚是詭異。
胡靈峰和雷黑子相對一視,二人不約而同的轉身就跑,雷黑子在跑的同時還發出了殺豬似的嚎叫,破舊的自行車旁,雷黑子驚慌失色的撿起了一個灰黑色的包袱,取出裡面的一掛鞭炮,抖擻著掏出火柴,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五根……
忽然,雷黑子直覺自己的肩膀一沉,有一隻大手已經壓在了肩膀上面,驚嚇過度的雷黑子怪叫一聲,「媽呀……鬼呀……」
雷黑子被嚇的連滾帶爬,冷不丁的回頭一看,竟然是胡靈峰站在身後,「老胡,你要死了……這個時候還玩?」
正在雷黑子準備開罵的時候,胡靈峰身後二十幾米處突然升起了一米來高的黑幕,乍看之下,猶如一個黑色的人影,詭異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