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出海可不比從長安到山陰,魔靈島所在位置知道的人極少,不一定能準確降落,海上容易迷失方向,稍偏一點角度就不知落到哪兒去了。況且海上常有大風巨浪,天氣變幻莫測,大意不得。
為了穩妥之計,寧可捨棄一點時間,所有出人員進行整編,飛得快的組在一起,飛得慢的組在一起,各有領隊之人帶著分批趕過去。
其實真正知道魔靈島確切位置的只有若水,並且他還有一張詳細的海圖,否則憑周全只去過一次,茫茫大海中要找到可不容易。那一次去與周全同去的有司馬文鳳、白龍、衍江、徵皚、周沖、賀寶、道進等人,主要是靠周沖的指引才能找到,而現在周沖、徵皚、賀寶都死了,曾經一起去魔靈島的那批老部下已經沒有剩下幾個。
周全這時想起來不免有些傷感,心中不由突然一跳,像他這樣修為的人,在世人眼中已經是「仙人」,一般少有情緒變化。凡那種沒來由的,突然湧上心頭的悸動,稱為「心血來潮」,是一種天人感應,一般會預兆著什麼。他有些忐忑不安,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已死之人,並且感到悲傷呢,難道這一次魔靈島之行將將會有大量人死亡麼?
他越想越是不安,便是要與魔族決戰之前也沒有這麼不安過,也許是因為這一次行動,完人不知道會遇上什麼,完全無法估量,而魔族雖然強大,他還是可以估量的,所以當時他並不心慌,現在卻沒底了。他想了想,趁著眾人還在編隊沒有起程,偷偷把公孫薇拉到一邊:「你算一卦,看這一次出行吉凶如何。」
公孫薇乃是七竅靈瓏心之人,與他做了這麼久夫妻,對他最是瞭解不過,只一對視便從他眼中看到了不安。她也沒多說話,手在袖內搖晃了幾下,摸索著沉思起來。她使用的是諸葛武侯的袖內神課,也稱馬前課,測算度極快,在袖內起課誰也看不出玄機——其實就是拿出來周全也看不懂什麼意思,不過是幾個銅錢的正反面罷了。
公孫薇稍遲疑了一下說:「這一次出行有凶險,但也能找到轉機,我們多加小心就是了。」
周全同樣也很瞭解她,雖然她很鎮定,還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只怕不是「有凶險」這麼簡單。但就是九十一生的危險也是必須去的,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其它路可以走了,況且預感、算卦也只能作為參考,不能作準。
「你安心在這兒等著,我們會小心行事,很快就能回來,解決這個難題,以後我們再也不必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我跟你一道去。」
「不,你該在這兒守著,這兒的事同樣重要,我們的孩兒也要你看著。」
公孫薇有些淒然地搖了搖頭,「他傷得很重,但我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救他,沒有一個人知道該如何救他。天幸他的傷勢也沒有惡化,也許會有轉機,我在這兒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還是與你一起去吧。」
她越要一起去,周全越覺得事情不妙,最後堅決地拒絕了她,她受的傷害已經夠多的了,不能再讓她去涉險。天師教中現在並不缺泛好手,不在乎多她一個。
公孫薇極為不安,卻又不能與周全爭,只好暗中一再交等司馬文鳳和謝雨卓,要她們寸步不離地跟著周全,關照著他的安危。
因為了有顧慮,周全又改變行軍計劃,尋找離魔靈島最近的一個島嶼作為集結點,等所有人都到了再一起去魔靈島,另外又分出一隊不會飛行的人,駕乘快船走海路去接應。既便是天師教度最快的千里船,以最快的度趕過去也要七八天才能到,似乎沒有什麼意義,但是他還是安排了,有備無患嘛。
這一次出動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寧可慢一些,麻煩一些,繞些彎路也無所謂。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兩千八百七十九人同時起程,分成五隊向海外飛去,一時之間滿天空都是祥雲瑞氣,七彩劍光寶光,還有不少可以載人飛行的仙禽巨鳥,場面狀觀之極。附近早起的人們不由目瞪口呆,何曾見過如些多仙人同時在天上飛的,這是去參加王母娘娘的蟠桃會還是天師教進行閱兵表演?
帶著許多人飛行慢,並且費神費力,直到快接近中午第一個飛行團才到達了目的地。這個小島不大,只有一些礁石小山,大半是沙灘和椰林,風影秀麗,島上連猛獸都沒有,實在是最理想的休養補給基地。從這兒去魔靈島已經不到百里,如果不是魔靈島常年有陰霧籠罩,大約以肉眼就能看到了。
第二隊、第三隊很快也到達,眾人在島上休息恢復精力,周全和若水、司馬文鳳、謝雨卓、葛玄、知秋子、道進、白龍、牛夢等人先飛往魔靈島探查情況。除了葛玄和知秋子外,其他人都是舊地重遊,更容易看出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想當初周全來魔靈島時,還只是清江造船場的場主,有名無實的五斗米教教主,為了一個海盜的寶藏而來;而這一次卻是中原皇帝、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率領修真界的精英為化解天下最大的危難而來,不到十年時間,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魔靈島還是象上次一樣,幾乎看不出一點兒變化,島上有兩座高峰相對峙著,中間是極深的峽谷,壁立千仞,如刀削斧劈,倒像是一座高峰被開天巨斧從中劈開,然後再各往後通了一些。兩座高峰上半部都籠罩在霧氣中,難窺廬山真面目,整個海島都有一層極淡的霧氣存在,陰天的時候更是若隱若現,所以才有了會漂移、會隱形等傳說,魔靈島之名也由此而來。
這時是正午時分,艷陽高照,但是周全一踏上魔靈島,就有了那種陰陰的感覺,海島周圍也與以前一樣,風大浪高,漩渦暗流無數,令船隻難以靠近。他可以肯定,這島上有異常的能量,特殊感應、陰霧、海浪都是這種能量造成的。
同行的幾乎都是高手,葛玄與知秋子更是宗師級的高手,但他們也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能量,從哪兒出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能量對邪功魔法有助長作用,以前周全與孫泰在這兒戰鬥時就已經感應到了這一點。
他們落在海灘邊不久,就有幾個人從樹林裡鑽了出來,見了周全倒頭就拜,原來是衍江帶來的人。據他們報告,有三支小隊共四十五人在島上搜索,衍江親自帶了三十人在水下搜索,其餘人則在船上和岸邊警戒。
守衛出了訊息,不久衍江就帶著他的小隊從海裡鑽了出來,一上岸見到見周全和這麼多重量級人物駕到,吃驚不小,急忙過來拜見。
周全問:「你們到這兒也有五六天了吧,有沒現什麼?」
「回教主,我們路上趕得快,已經到達七天了,陸地上找了幾天沒有什麼收穫,所以屬下就帶了一些人到水下去看看,迄今為止還沒見到一個活人。」
「你們是怎麼個搜法的,只是走馬觀花從空中掠過,還是在地面逐漸深入?」
衍江臉有為難之色,「進入山區密林後,地上極難行走,又有大量奇獸、巨獸,地域廣闊,無法每個地方都走過;山上雲霧常年不散,難以視遠,山峰奇險,我們人少無法細搜,只能先粗粗而過,確認沒有大量人馬存在……」
周全微皺了皺眉頭,這樣搜起不了什麼作用,海島範圍大,山高谷險,幾十個人進去像是撒了幾粒沙子,就算裡面有上百人潛伏著也未必能找得出來。不過沒有大量人馬公然活動倒是可以肯定。
若水說:「這也不能怪他們,以我的修為,上次在這兒找了半個月,也沒能細搜每一處山谷和洞穴。」
「那麼水下有何收穫?」
「回教主,整個島嶼在水下是由三座山峰組成,有大量海洞和深海溝,屬下還沒能一一細探,但據附近的水獸和魚類所說,半個月內附近都沒有看到人類出現過。」
「你能聽懂水族的語言?」若心、葛玄、知秋子等人聽了大為驚奇,再次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來,皮膚有些青,身上帶著一股怪異的魚腥味,眼瞳也是異於常人。
衍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從小在海裡長大,與海獸為伴,能明白它們的喜怒,一些簡單的意思也能明白。」
司馬文鳳對若水說:「這位是本教的奇人之一,不僅能懂魚類語言,還能驅動萬千魚類為己用,可不能小覷了他。」
眾人刮目相看,感歎了一翻,衍江連稱不敢,其實他只是能懂海豹、海獅、海龜以及一些魚類的簡單「語言」,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厲害。知秋子自己在水底下躲藏過,本來也覺得水下大有可疑,既然衍江能聽懂魚類的語言,說沒有那就是沒有了,不必在水下多費力氣。
先遣隊在島上七八天了都沒有遇上危險,那就說明魔靈島外圍是沒有危險的,周全下令小島上的人轉移過來,在這邊立下營盤。
看魔靈島的樣子不像有大量人馬駐紮在這兒,也不太可能還有大批的邪教高手了。難道周全的擔憂和小心謹慎是多餘的,這兒跟本沒有敵人?或許只是因為這兒很壓抑,他上次又在這兒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所以心有成見,未來先怯?周全不能肯定,但是還是小心的好,致命的打擊,往往都在即將成功之時來臨。
至少目前他們穩步前進的方針是正確的,雖然慢一點,所有人都到達了,並沒有走失什麼人,在茫茫大海中全部人都能到達,這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稍作休息之後,天師神兵開始從海島四周從外到內進行拉網式排查,高手們也組成數十個小隊,對兩座高峰和絕谷進行探索。以周全和幾個領的判斷,如果這兒有什麼古怪,十有**是在山峰的雲霧之內,或是深谷之中。當然水下也不能絕對排除,如果只是少數頂級高手在水下,魚類也不能現什麼,所以衍江和牛夢還是帶了少數水性好的人,召了一些海豚、海豹當助手,專門探查深溝、深洞和漩渦下面。
荒無人煙陰氣森森的海島,一下便熱鬧起來,四處是飛縱的劍光人影,大量海鳥、蛇、獸被驚起。
進入海島外圍後,可能是長久以來沒有人類踏足,陰氣又極重,放眼儘是參天古木,籐蘿糾纏,其間巨蛇奇獸無數,有的碩大到令人難以致信的地步。
好在今日來的都是高手,曾死在他們手上的上古魔獸不計其數,這時便是遇到一些老得成了妖的巨獸也不放在眼裡,見一個殺一個,來一群殺一群,可不能容它們侍伏一旁傷了人。
周全親率一隊高手上了南邊的高峰,雲霧之內大約還有七八百丈高,山勢奇險,絕壁如削,其間不泛深幽古洞。不過聚集在這兒的雲霧倒沒什麼古怪,只是自然界的霧氣和陰鬱戾氣,受到某種力量的影響才常年聚在這兒。
山峰雖險,卻擋不住這一群高手,很快便到了山頂之上。周全站在山頂,使出呼風喚雨的神通,招來一陣颶風龍卷,將山峰上的大半霧氣掃去,終於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北面的高峰如屏風般突起,四面皆是絕壁,頂上草木蔥鬱;南面的高峰斷切面與北面相同,但後面則是延綿數十里的山脈,整個島嶼看起來像是一塊大砧板,這兩座山峰像是被一塊火腿被切下了一片。
眾人立即騰雲或是駕劍、騎鳥在峰戀絕壁之間上下搜索,尋找是否有可以藏人的古洞。
周全也踏著一團白雲在絕壁前慢慢飛過,展開天視地聽的神通搜索,方圓十幾里內的一聲一息都難逃他耳目,就像是一個立體的縮微地圖在他腦海中顯示出來。他的眼光掃過絕壁之時,突然被石壁上一團有點與眾不同的顏色吸引了。
平整的石壁上有些東西像是苔痕,也像是雨水沖刷形成,顏色比其它地方要深一些,引起周全注意的是這些圖案竟然有些像是道符。他對符法研究之深,當世沒有幾個能相提並論,對符文自然是特別敏感的,所以其他人從那邊飛過都沒有起疑,他卻被吸引了。如果眼前這個圖案是符文,大得就叫人驚訝了,它高有十來丈,寬有五六丈,從來沒人把符文畫得這般大。
疑心一起,越看越像是道符,周全飛近一點看,上面確實有些苔蘚,但台蘚下岩石的顏色也與旁邊有異,如果沒有把雲霧吹散並且靠近是看不出來的。
他放出一道小法術,形成一道水浪沖擊在石壁上,再一拂袖,勁氣如刀,把石壁清洗得乾乾淨淨。果然,石壁上是一道完整的道符,用一種比岩石顏色略深的東西塗成。他沒見過這道符法,不過按他的推測,應該是一種聚集風雲的符法,很有可能這兒的陰霧就是這符在作怪。
周全揚聲叫道:「幾位前輩過來看看。」
葛玄、知秋子等人立即飛了過來,若水和謝雨卓、司馬文鳳等人也跟著飛到,看到石壁上的巨符,都不由驚咦了一聲。
若水說:「我這雙眼睛與瞎子還有何異?在此處來來回回也不知幾次了,就是沒能看出石壁上有符文。」
周全問:「葛前輩,以你看來這道符是起什麼作用的?」
葛玄撫鬚道:「老道如果沒有老眼昏花的話,應當是聚氣符或是聚靈符。」
「我也是這個想法,島上的陰霧可能就是這道符在作怪,而且應該還有三道相似的符文。島上果然有高人潛藏,十有**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不論他設這個霧陣的目的如何,我們都要破了它。」
眾人精神大震,教主就是教主,一出馬就找到了線索
只這一會功夫,被吹散的霧氣已經向兩座高峰聚來,陽光沒了熱力,天色立見陰晦。
「我們立即風分頭尋找,同時通知北峰的人也尋找石壁上的符紋。」
「是!」左尋仙親自跑過去傳令並指揮,這邊也四散分開在絕壁上下尋找。
果然,不到一柱香時間,又找到了三道巨符,圖案微有不同,但明顯是一個風格,是一套聚靈聚霧符法。
周全下令:「各隊人馬暫停搜索,原地集中以防止意外,聽我號令,一舉把四道符給破了!」
天師神兵軍紀嚴明,令到即行,各小隊很快就停了下來,集中進入防守狀態。這邊懸崖上周全一處,葛玄一處、知秋子一處、若水一處,同時向石壁上起了攻擊。
這本是一荒無人煙的海島,根本沒有人會來,就算有人落在山頂,也難以看到隱在石壁上的符紋,所以這些符紋沒有設任何禁制,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壁,劍光或法術轟擊在上面,連符帶石壁塌下一片,再也沒有半點痕跡。
剛聚攏過來的雲霧像是野馬脫了韁,立即被強勁的海風帶走了。
與此同時,整個海島劇烈地搖晃了幾下,像是生了地震,海島周邊巨浪沖天而起,足有數十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