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和公孫康正自驚駭,公孫如思的魔神之體還沒有完全成形,他背上的小孩兒卻衝著周全一笑,飛快地拔出一把水晶似的小小匕,刺進了公孫如思的脖子側面,約有四寸長的刀刃完全沒入。
以公孫如思體形之巨大,別說是一把小得像是玩具的匕,就是丈八蛇矛整根刺進去估計也沒什麼感覺,不是絕頂的高手也不一定能刺能進去。這時小孩兒這一刺,還不如凡人被蚊子叮了一口。
但是奇怪的事生了,公孫如思就像是貓被人踩住了尾巴,人被割了卵蛋,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剛剛凝結的魔體突然就虛了,開且開始崩散了,露出他的本體。刺進去的那一把匕化成了一道淡藍色的光,一閃消失,小小的裂口處卻有濃稠的黑氣如噴泉般標射出來。
那全是氣,魔氣,而不是血。公孫如思一手按著傷口,另一手不停地點自己的穴道,但是魔氣還是噴渤而出,他的臉上是一種復合了絕望、恐懼、驚怒之極的表情。
周全呆了,公孫康也呆了,誰都沒料到小孩兒會做出這個舉動,更沒料得到他有能力刺入公孫如思的身體——其實這個小孩並不是普通的小孩,經過幾年異界能量的洗筋伐髓,他體內蓄含的能量之強,已遠過世間一般高手。公孫如思把他包在護體罡氣之內,兩人形如一體,沒有任何排斥力,如何能經得起這一刺!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一把小小的匕,居然有這麼恐怖的威力!剛才只是一瞥,周全卻看得清楚,那把小匕與琉璃塔的材質是一樣的。
公孫如思剛幻化出來的無數手臂全部散為魔氣,霸道之極的力場也急減弱。
這一把匕確實是用琉璃塔相同材質製成的,是一種異界能量結成,公孫如思只知道這種能量可以成為他堅不可摧的防護,卻不知道也是他致命的殺手,一旦與他的血液接觸,便會化入他體入,消融他所有的生命力和魔元能量。
這種能量就像是一種毒藥,可以帶強大的力量,一旦逆反就會毒死人,這時公孫如思的生命力和功力正在快整散去,這樣下去必死無疑,並且連魔靈都會無法保留。
「你你,你為何……」
小孩極為得意,笑道:「你把我當白癡了嗎,會聽不出來你想殺我?他是我父親,你才是壞蛋!」
公孫如思氣恨欲死,嘶聲道:「小兔崽子,養虎傷患……」
周全和公孫康不約而同地動了全力一擊,兩人都看出他傷得很重,這時很虛弱,萬不可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周全更急,因為公孫如思要殺他兒子了!
如果是大人,得手之後立即就逃離了,但他必竟是一個四歲多的小孩,再聰明再有心機也是個小孩,剛剛做了一件值得驕傲的事,興奮得不得了,哪裡想到要逃?就是逃,他能逃得了麼?
公孫思狂吼一聲,反手抓起小孩便擲了出去,疾如流星,快如炮彈出膛撞向遠處的石壁。周全心膽欲裂,急忙收力轉過方向,想使出仙音劍法突破空間到前面去接住,可是他在轉向之間,公孫如思卻已驅動魔氣向他抓去,如一個鐵牢籠把他罩住。
周全全力一擊,卻又中途強行停住,就像自己全力打了自己一掌一樣,真氣逆湧噴出一口血來。他無暇顧及自己傷勢,奮力斬出一刀,將幾股魔氣轟斷,但這麼一阻,已經來不及去接人了,公孫如思擲出之勢是何等快,便是周全被有受阻也未必能趕上。只一眨眼之間,小孩已撞上石壁,小小肉軀夾著無匹勁氣,居然像炮彈轟擊一樣,「轟」然一聲,整個人被轟入石壁內,石壁轟塌一大片下來,連屍骨都不見了。
與此同時,公孫康雙手張揚,出七八道水桶粗的玄光血雷向公孫如思轟去,公孫如思也雙手遙擊,抵住了所有閃電,血雷在兩人之間持續衝擊奔流,血光沖天,煞氣逼人。
公孫康暴笑,「小雜種,你殺死了自己的親外孫!哈哈哈,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了,公孫家就是這樣的種,哈哈哈……」
公孫如思獰笑道:「我便是死也要先殺了你!」
周全恨得三屍神暴跳,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他的兒子居然當著他的面被人殺了,他如何回去向公孫薇交待?他如何對得起這個幫了他大忙,卻還來不及抱一下、喚一聲的兒子?他怒衝冠,仰天大吼一聲,如同九天神雷炸開,震得地坑內四壁岩石跌路,悲憤之聲連萬千妖獸皆驚懼。
寶刀揚起,斬出!這一瞬間周全似乎消失了,他就變成了這一把刀,刀就是他,他就是刀,因為他的所有力量,所有憤怒都已溶入這一刀之中!這一刀有去無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殺敵絕不收回!
刀氣如山而來,公孫如思和公孫康以及兩人中間的血雷似乎都被那可怕的冰冷氣息給凍住了,沒有人能動,沒有人能抗擋。
但是刀光還沒有及身,公孫如思的身體突然碎了,化成一股紅光,推著那道玄光血雷向公孫康撞去,血紅雷光被壓短、再壓短,然後同時轟到了公孫康的身上。
公孫如思自知已經必死無疑,並且魔氣消散極快,已不足以殺死公孫康,而他絕對不能容許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再活下去,所以以魔門的天魔解體之法,將自身的精血和血煞魔功的修為化為最後一擊!這是一股強大之極的力量,加上公孫康出的玄光血雷一同被反擊了過來,公孫康哪裡還能頂得住?
「轟」的一聲恐怖爆炸,紅光沖天破地,一個巨大衝擊波爆開,將空中和四周石壁上的無數屍妖魔獸震得粉碎,大片石壁跟著塌落,似乎整個地坑都在散架。
周全出的那一刀劈開了一片空間,衝擊波並沒有傷害到他,但他卻被這個結果給弄呆了,公孫如思和公孫康就這麼永遠消失了麼?兩個都是極難殺死的敵人,都是他很頭痛的敵手,卻為了自家的矛盾和恩怨拚了個同歸於盡,究意是什麼樣的事情要讓他們這樣不死不休?
地坑中除了琉璃塔毫無損,其它都已面目全非,大量塌落的石塊和魔獸屍體堆積如山,再也找不到周全兒子的下落了。就算是找得到,以公孫如思擲出之力,也絕無倖存之理。
外孫殺了外公,外公也殺了外孫,然後叔侄兩同歸於盡了,公孫家族這是怎麼了,非要骨肉相殘不可?
周全心裡亂成一團,也不知是悲、是痛、還是怒,總之沒有一點點殺死魔頭的喜悅,其實兩人也不是他殺的。也不知呆了幾分鐘,等他驚醒過來,覺沒有死的魔獸都在向外逃去,坑底只有他一個活人。現在不是呆的時候,也不是悲傷的時候,外面還打得天昏地暗呢!他雙手握刀,運起十成功力,舉刀便要向琉璃塔斬去,就讓這一切罪惡都結束吧!
但是他舉起的刀卻久久沒有落下,並且散去了功力,他不能破了琉璃塔。琉璃塔一破,妖道立即就到,以妖道往日的成績和今天的表現,恐怕他沒有逃命的機會。他死了,天師教中所有修道有成的人估計也都只有等著被吸的命運。可憐的人們以為努力修行是為了報效國家、振興教派、羽化成仙,還不知道自己只是妖道陰謀的一部份,美食的一部份。
雖然公孫如思死了,琉璃塔的能力有所減弱,但還是能夠擋住妖道不能進來,那麼妖道就不能知道這裡具體生了什麼事,他一定猜不到周全有機會破塔卻故意不破,那麼周全就可以趁這個時機逃到八門遁甲城去。等到妖道覺不對頭了,再來追他已經遲了,這是唯一逃走並把妖道引向八門遁甲城的機會。
至於琉璃塔,可以等以後有時間了再來破。公孫如思死了,沒有人操控,力量大幅減弱,妖霧的範圍會進一步縮小;眾妖無,應該不會輕易往外擴張,也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也許接下去妖道和天師教聯軍的攻擊,已經能夠把魔獸滅掉十之**了。
機不可失,時不待人,周全主意已定,便收刀準備走人,這時他才覺他來時的洞口已經被塌落的大量土石給堆住了。原本他和羅仲明是停在離巨坑底部十來米高,深有三四米的石壁內,然後他挖洞出來,經過剛才驚天動地的大戰,大量石壁塌陷下來,羅仲明和遁地神舟可能塌下去了,就算沒有塌下去,也被大量土石堆住,難以找到了。
周全大為惶急,時間就是機會,萬一不能及時趕到八門遁甲城,一切全完了。他落到大約是出口的地方,放出元神,使出移山倒海之術,將大量土石移起甩到後面去。在他的神通之下,無論多大的巨石都輕而易舉地飛走,但是塌下來的岩石泥土實在是太多,坑底全面目全非,連具置都找不準,一時之間哪裡能挖得出來?
上方妖霧籠罩,看不到正常的星空,地面沒有參照物,連方向都分不清,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挖的方向到底對不對,也許他正在把正確的方向堆得更高。但是他現在必須要用遁甲神舟和羅仲明,才能快逃離這兒,然後趕往八門遁甲城,而不能直接從這兒出去,否則立即被妖道現並追上。不要說他受了頗重的內傷,就算是沒有受傷,他也無法跟妖道賽跑。
周全大急之下,摘下頭盔想要以天視地聽之法去感應羅仲明的位置,但琉璃塔還在,精神影響力也還在,他不但感應不到,還難受無比,急忙把頭盔又戴上。
曾經無數難以攻克的難題都在他面前迎刃而解了,如今公孫如思已死,殺死妖道也有希望了,卻被這一件小小的事情困住,要是因為耽誤了時間而功敗垂成,周全只怕要直接噴血而死了!
越是心急,越是弄不清方位,他只能憑著感覺狂亂地移著土石。突然,一片碎石飛揚起來,一個人影沖躍而出,正是羅仲明。
周全大喜,正要叫了快走,羅仲明卻向另一邊撲去,大叫:「在這兒,快,快,在這兒!」
「什麼在這兒?」周全覺得自己的心在狂跳,但是還不敢相信。
「小孩兒在這裡,可能還沒有死。」
周全一顆心快要跳出胸膛了,急忙使出法術,將那一片土石移了起來。
羅仲明天生奇眼,可看穿地下三十米左右,地下有何種礦物,有沒有河流、洞穴一目瞭然,因此才成了周全下地時的專用指航員。
他剛才在石壁內,看到了地坑內的戰鬥,他雖然聽不到聲音,不知道那個小孩是周全的兒子,卻看到他刺了公孫如思一刀,並且周全急著要去救他,沒有救成功後那種痛苦和恨怒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所以這個小孩一定非常重要,一定是「自己人」!
小孩已經被深埋在土石之下,別人看不到,羅仲明卻能看清楚,因為小孩被砸落之處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周全雙手揮動,千斤巨石都如棉花團般飛起,大大小小的石塊化為一道石流飛往後方,轉眼之間就移開了一大片小山似的土石堆。
「快到了,就在這兒!」羅仲明指著一處興奮地說。
周全停了手,兩人直接用手搬開石塊,扒開碎土,碎石和泥土中一片血肉模糊,周全的心不由涼了一大截,這個樣子,哪裡還有活人在?
但是用手一摸,覺血肉和泥土糊中的人居然是完整的,並且還有體溫,周全一觸便可感應到,小孩的心臟還在跳動,儘管很微弱,但確實還在跳動。他也顧不上血污爛泥,將孩子抱進懷裡,注入一絲真氣探查傷勢。
小孩的內臟被震得移位並淤血,多處骨格折斷,多處經脈斷絕,僅是一息尚存。但只要有這麼一絲生機,周全就能保住他的性命。
原來他兒子被砸到石壁時,正好砸在一隻巨大的、皮粗肉厚的魔獸身上,硬生生砸進魔獸的體內,然後再撞向石壁。這就像先撞向一個大皮囊,大皮囊再撞向石壁,經此一緩,衝擊力大為減輕,所以小孩並沒有粉身碎骨。
撞擊石壁的巨大聲勢,大半是公孫如思夾帶的勁力產生的,僅是血肉之軀根本不可能把石壁撞塌一大片。大量巨石崩塌下來,又是魔獸的屍體為他擋住了砸擊,魔獸成了肉醬,他卻奇跡般地完整。僅管如此,一個四五歲的小孩,處在這樣的環境還能活著已經是奇跡了,換了是羅仲明或是天師教中的一般高手都早就沒命了。
羅仲明小心地問:「教主,他怎麼樣了?」
周全又悲又喜,眼淚都流出來了,「上天倦顧,他還有救,雖然傷得很嚴重,可能以後不能學武了,但至少命可以保住。」
「他是誰呢,小小年紀,居然殺了那個大魔頭……」
「他是我兒子,我的兒子!」
羅仲明愕然,怎麼會在魔穴深處跑出個教主大人的兒子來?周全已經在催促,「走,我們快走,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兩人迅挖出遁地神舟,鑽了進去,周全同時給兒子輸入真氣療傷。但是小孩體內真氣極為古怪,與論脈絡、走向都與常人不同,內氣也與他的真氣有著極大的排斥,輸入一點兒探查傷勢還可以,輸入更多時不但無益於他的傷勢,反而引起他的本能抵抗。周全只好放棄給他療傷,將他折斷的骨頭對好,餵了他幾顆極品丹藥,能不能恢復,恢復成怎樣只能看他自己的生命力了。
周全一手抱著兒子,一手啟動遁地神舟,迅向遠處馳去。
羅仲明全神貫注,瞪大眼睛看著前面,指點最容易通過的地方,遁地神舟以最快度在地下前進,足有一個時辰才離開妖霧範圍約有百里。過了這麼久,也不知妖霧中的戰鬥怎樣了,妖道是否已經現他們已經逃離。周全不敢再呆在下面浪費時間,如果妖道驚覺,全力搜索,一樣會被他覺,妖道將比公孫如思更加可怕得多,以他的神通,估計就是躲在多深的地下也沒用,只有立即趕到八門遁甲城才是出路。
周全忐忑不安地鑽出地面,以最快的度收了遁地神舟,然後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扯上羅仲明,使開縮地成寸之法向八門遁甲城飛去。他已經學會了五行神光遁,也就是遁光,借五行術力,身化彩光瞬息便是千萬里,除非修為不低於他,並且正好在前面等著他的人才能把他截下來。但五行神光遁極消耗真氣,他這時受了傷不適合使用,更重要的是五行神光遁不能截人而行,現在他卻不能丟下兒子,連羅仲明也不能丟了。
縮地成寸之術雖然慢了一點兒,但只要妖道還沒覺他逃走,也不會被截下來,幾分鐘就能到達。
終於,他們平安地出現在八門遁甲城外,妖道並沒有追上來!周全大喜,但又更加忐忑不安,陣法到底完成了沒有?
他凌空踏步飛向城內衝去,守城的人見是他,大聲歡呼:「教主回來了!」沒有人攔截他,更沒人動陣法。
城裡的幾個仙人早已驚覺有高手到來,都迎了過來,周全顧上不其它事,忙問:「陣法弄好了沒有?準備!」
眾仙臉色一變,都知道事情已經危急了。左慈說:「八卦境已經鑲入,但還未測試過。」
「要怎樣測試,快開始!」
「八個城區各有五百人負責鎮守,人已備齊,另各城需一高手坐鎮,護住鏡台不被衝動,人一到便可啟動。」
邱靈柔、褚蒜子和公孫薇聽到喊聲,急急飛奔出來,公孫薇遠遠見到周全手中抱著一個儘是污血和泥沙的小孩,不由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顫聲叫道:「相公,相公,是我們的孩兒嗎?他怎麼了?」
這時高手不夠,還需要公孫薇出手,周全不敢說得太嚴重:「是我們的孩兒,受了點傷,也不是太厲害,身上不是他的血。」
公孫薇一顆心落下了半截,眼淚刷地流下來了,急忙過來要抱,周全卻擋住了她,把小孩小心交給褚蒜了,「先別急,也別動他,免得動了他的傷勢,先測試陣法要緊。左前輩,該如何操作和安排儘管開口。」
公孫薇以顫抖的手擦去小孩臉上的污血和泥土,眼淚滾滾而下,事關重大,她也不敢因兒女之情誤了大家,眼睛在這邊,耳朵已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