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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胡漢相攻 第十八章 棄暗投明 文 / 四不相

    周全被點中穴道之後就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之中感覺到有人夾著他快速飛躍,接著似有許多猛獸的吼叫聲,千軍萬馬喊殺聲,似真似幻,他也弄不清是在做夢還是真的聽到了。

    他神智逐漸清晰,確確實實聽到了喊殺聲和獸吼聲,心裡不由暗叫一聲苦也,秦**中至少還有兩三千黑甲魔兵和許多彌勒教教徒,再加上萬獸尊者在這兒,召來許多猛獸堵在前面,五斗米教和桓溫的人必定無法逃脫,所有努力都白費了。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這個半獸人會在這兒。

    突然一聲驚呼傳來,接著尖叫之聲接二連三發出,聲音之中帶著驚訝和恐懼。周全可以分辯出有萬獸尊者、慧光等人,其中還有一聲如同從甕中傳來的聲音,分明是完全包裹在戰甲內的涅磐菩薩。

    是誰能讓他們同時發出驚呼聲?周全念頭剛起,便覺得夾著他的人手一鬆,一團陰冷的氣息包裹住了他,他又失去了知覺。

    等到周全再次恢復知覺並睜開眼睛時,觸目一片白雪皚皚,積雪足有一兩尺深。如果不是他已經昏迷了太久,就是被帶到了極遠的地方,因為他清楚記得被涅磐菩薩和慧光抓住時,才剛開始下雪。眼前不遠處的雪地上站著一個身穿黃袍的道人,披散著長髮,綁著一條有符文的頭巾,看打扮有些像五斗米教的人,但是臉卻看不清楚。

    周全懷疑是自己眼花了,幾十米的距離,又是大白天,怎麼可能會看不到人的臉?這時他才發覺自己身上的穴道已解,但體內卻空空蕩蕩的,感覺不到任何真氣。再注目細看眼前那道人的臉,還是看不到面目,似乎有一股陰氣遮住了,可是又沒有雲霧氣體之類遮著,令人難以理解。那個道人站在那兒,卻沒有一點點生人的氣息,就像是一塊石頭,或是一根木樁立在那兒,而他的全身也有一股像是臉上一樣的陰氣,令他若隱若現,似虛似實。

    周全突然打了一個冷戰,這不就是張道全說的那個神秘妖道麼?按他之前的推測,仙門不通,得道高人被吸去精血都是這個妖道造成的,連張道全都遠不是他的敵手,天下唯此一人進入天仙之境,卻還留在人世。也就是說這個妖道是天底下唯一的神,邪惡的神!

    怎麼會落到他手裡?難道被他發現自己練出了元嬰,要吸乾我的修為和精血麼?落到彌勒教的手裡,敵人沒有立即殺他,他還有一線生機,落到這個妖道手裡,天底下就再也沒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或者這個妖道就是彌勒教的教主?

    周全心中一片絕望,但那個看不到臉的道人卻沒有動,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真氣護體的跡象,但是凜冽的寒風卻不能吹動他的一片衣角。他明明站在那兒,卻像是沒有人一樣,他似乎在看著周全,又好像什麼都沒做,由於看不到他的臉,周全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看著自己,更不知他的喜怒和想法。

    他是在考虛要不要下手,還是要逼問一些事情後再下手?這樣的人,應該不需要逼問就能知道別人的一切秘密,或者他是在想著用什麼古怪辦法殺了自己。

    周全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只能乾瞪著眼,腦中轉過無數個念頭,那神秘道人還是一直沒有動靜。媽的,除死無大事,死就死怕你什麼來著!他一旦豁出去,反而什麼都不怕了,惡狠狠地盯著那個神秘道人。

    這樣僵持著足有十分鐘,或許更久,周全突然覺得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汝根骨極佳,聰悟過人,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修為,實屬難得。汝若發誓日後不使用火藥,替心修道,吾可以饒汝一死。」

    周全愣了一下,這老道肯放過他?交換條件是不許使用火藥,難道他也怕火藥的威力?

    那個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沒有任何音調、語氣,因為根本不是用嘴說出的,而是直接影響他的大腦。「汝不必胡思亂想,只說願是不願。」

    「願意!」周全脫口而出,這時他才發覺自己會說話了。不開發火藥,對他的損失並不大,換一條命何樂而不為!

    周全忙問:「你是誰,是不是彌勒教的教主?」

    只這一瞬間,神秘道人就消失了,不是飛走了,而是直接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人在那兒出現過,連腳印都沒有留下。這時周全發覺自己能動了,所有修為都恢復,識海內的男女元嬰也安然無恙。

    周全實在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看樣子是這個神秘道人從彌勒教的人手裡救下了他,也只有他才有這個實力一瞬間從涅磐菩薩、不爭菩薩、正慧菩薩(萬獸尊者)手中把周全救下來,那麼他必定不是彌勒教的教主,並且與彌勒教不是一夥的。

    細想一下也是,彌勒教怎麼說都與佛有關,教主應該是個和尚才對,絕對不會是道人。可是神秘道人為什麼要救他呢,為什麼不許他使用火藥呢?真是令人費解!

    周全收拾心情,檢查身上,發覺兩柄寶劍都在,其它東西都原封未動,看樣子並沒有損失。那麼現在離被擒過了多少時間,在什麼方位?要趕緊追上去看一下桓溫和白龍他們突圍出去沒有,要是他們全軍覆沒,這個損失可就大了。他正要使用縮地成寸飛走,心中突然有了莫名感應,女元嬰開始躁動起來。

    微生香在附近!由於女元嬰是以她的一股先天精氣為核形成,所以與她有著某種神秘感應,周全可以肯定,微生香就在離他不足三里的地方。他凝神感應,似乎看到了微生香在向前飛奔,跑的並不是他這個方向,而是越來越遠。

    周全大奇,微生香怎麼會在這兒,她想做什麼,為什麼跑得這麼急?好奇心一起,他再也忍不住,向著那個方向快速掠去,同時把兩個元嬰散為真氣分佈到全身,以免被微生香感應到。

    微生香跑得極快,周全追出數十里路才見到前面的人,但落入眼中的卻是一個胖大和尚,並不是微生香。再追近一截,才發覺微生香在前面跑,胖和尚一直在追著她,難怪她跑得如此之快。

    周全一直遠遠吊在後面,又跑出數里,微生香進入一條山谷中,已經*吁吁,臉上出汗,有些跑不動了。她突然間停下,並轉過身笑盈盈道:「知足菩薩,你一直跟在我後面做什麼,莫非對我有意思?

    胖大和尚原來是孫泰的接班人,彌勒教的新任知足菩薩,身手應該不錯。周全不敢過於靠近,屏氣息聲躲在一處石後。

    知足菩薩道:「你想到哪兒去?」

    「我能到哪兒去呢?隨便走走散散心。」

    「哼,散心何必慌慌張張跑得這麼快?快說,你肚子裡的孽種是不是周全的?你是不是想去找他?」

    周全心中劇震,探頭望去,雖隔了一兩百米,並且有些枝葉遮擋,卻還能看到微生香的腹部鼓起老高,這時已經有六七個月,絕對假不了了。

    微生香笑道:「大師是出家人,怎麼對女人家懷孕追根問底?不過大師要失望了,周全是我們的敵人,我懷誰的孩子都可以,就是不會懷他的。」

    知足菩薩的聲音冰冷:「你能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這一定是你與他在凝香樓一夜情留下的孽種。」

    微生香聲音也變冷了:「我懷的是誰的孩子與你無關,連你們的教主都對我客客氣氣的,你憑什麼來管我?」

    「哼哼,我就是奉教主之命暗中監視著你,前天本教大舉出擊以來,你就坐立不安,今日偷偷溜出來,就是想去找周全,以為我不知道麼?你竟敢吃裡扒外,心向外人,教主豈能饒你!」

    「滿口胡言,我在彌勒聖教立下汗馬功勞,人人知之,豈有背叛之理?我看你是見色起意,偷跟在我身後想對我非禮,快快讓開,否則我就要不客氣了。」

    「哈哈哈,對我不客氣?你本就不是我對手,如今身懷六甲,哪裡還能與我動手!你若真的對周全那小子無情,便把肚子裡的小孩打了以表心跡,再跟我去見教主,教主自然信你,否則此谷就是你埋身之所,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微生香突然對著知足菩薩的背後一笑:「周教主,你終於來了。」

    知足菩薩吃了一驚,轉頭去看,身後哪裡有人?微生香袖中白光電閃,六把小劍疾射而出,分取他的全身要害。兩人距離本來就近,事起突然,待到知足菩薩回過神來,小劍離身只有兩三尺。他反應也極快,向後倒翻出去,同時手中現出一條軟鞭,圈起一團黑光向小劍捲去。

    微生香下了決心殺他,下手決不留情,向前逼近,六把小劍盡皆轉彎變向,如同穿花蝴蝶般亂閃,避過軟鞭又向知足菩薩射到。知足菩薩失了先機,只能再後後翻滾出去,軟鞭揮掃,擋開了兩把小劍,並與一把小劍的絲索纏在一起。

    但微生香的小劍就像活的一樣,自動飛繞與軟鞭分離開,六把小劍快慢虛實各不相同,殺得知足菩薩手忙腳亂,但想傷他卻也不能。

    知足菩薩驀地大喝一聲沖天飛起,軟鞭「嘶嘶」厲嘯,幻起滿天鞭影向微生香罩落。微生香小劍被凌厲的勁風壓迫,已經有些不靈活,也顯得有些慌亂。知足菩薩得勢不饒人,一鞭接一鞭抽出,或掃或卷,或纏或套,一鞭未消一鞭又起,數米之內儘是條條鞭影。並且軟鞭的力道越來越強,帶著風雷之聲,鞭影到到之處草木粉碎,山石碎裂,煞是驚人。

    微生香的功力本就偏弱,這時怕動了胎氣不敢使出全力,小劍已經攻不進去,只有一直退後的份,臉色已經有些蒼白。她眼珠亂轉,尋找脫身之機,知足菩薩卻早已知道她詭計多端,猛地眼現異光,瞪目大喝一聲:「摩提挲罰曳!」

    微生香晃了一晃,險些一跤跌倒,她自己也會這種驚魂咒語,抵抗力強,雖然中招卻還能保持神智清醒。知足菩薩大喜,長鞭嘶拉一聲,把微生香連人帶雙手纏了個結實。

    微生香臉上有驚喜之色,對著知足菩薩的後面笑道:「你終於來了!」

    知足菩薩上過一次當,哪裡還肯信她,罵道:「賊婆娘,還想耍什麼花樣……」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股冰冷凌厲之極的劍氣刺來,剎那之間激得他汗毛豎起,全身僵直,寶劍已經臨身。他大吃一驚,急切之間軟鞭抽不回來,只能勉力一閃,避過了身體卻沒有避過手臂,一條右臂已經被削了下來。

    知足菩薩向前跌去,微生香迅速低頭在衣領邊一咬,口中便多了一枚鋼針,再「噗」的一聲吐出,向知足菩薩的咽喉射去,快得令人不可思議。

    知足菩薩怎麼也沒想到她在這種情況下還可以發出致命攻擊,再加上身受重創閃避不及,眼睜睜看著鋼針射中了自己。他眼珠鼓凸,左手按著喉嚨「咯咯」有聲,已經說不出話來,針尖上有劇毒。他艱難地轉過身,看到周全站在身後冷冷地望著他,更是吃驚得眼珠都快丟下來了,他絕對想不到周全會在這兒出現。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說話了,連做個表情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臉上的肌肉已經開始麻木了。

    知足菩薩保持著驚訝與不甘心的表情倒了下去,一點都沒有知足的樣子。

    周全望著微生香,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是愛?是恨?他這時也說不清;微生香望著他,眼中淚光閃動,也是一句話都沒說,兩人就這樣沉默地互望著。

    周全眼中的冷意逐漸消融,微有了一些笑意,因為微生香的眼中是一種真誠的、幸福的,如釋重負的神彩,並不是裝出來的,她殺死彌勒教的知足菩薩,更不是裝出來的。

    「你還不幫我解開這臭鞭子?」

    其實她完全可以自己掙開,但她卻不想動。周全不動,「你衣領裡面還有幾根毒針?」

    「我身上有很多針,不過以後都不淬毒,只用來給你縫補衣服。」

    「真的?」

    「我要是騙了你,就讓我再被你拋棄一次。」

    周全終於笑了起來,對她再也沒有一絲恨意,把她拉進懷裡,嘴唇對上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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