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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彌勒邪教 第五章 栽決六老 文 / 四不相

    周全和岳九真都沒想到會陷入這樣的比鬥中,可是僵局已成,想要收手已經不行了。

    兩人看似公平比鬥,事實上周全卻吃了大虧。首先他站在低的地方,舉著書本往上抬,與岳九真居高臨下往下壓絕對不是一回事。第二,周全必須保護書冊沒有損壞,若是書本毀了,岳九真並沒有看到,算起來還是他輸;就算書本有一點破損送到了岳九真面前,以一本破書給人看,他這個教主臉上也大大無光。所以他不但要把書往前推,還要分心保護書本不會震碎了或撕毀了。

    岳九真也到了凝丹的境界,真氣精純綿長,五斗米教的人擅長的是符菉醮禳,並不擅長引氣結丹之道,他能煉出內丹來,足見修為高深,在符術上的造詣定然更是驚人——難怪他能領袖一方,心高氣傲不肯向周全低頭。

    同樣是凝丹期,周全的內丹卻是種種巧合之下形成的,並且經脈體質經過金丹的改造,搬運真氣時毫無顧忌,真氣運行速度快,威猛而霸道,短時間內顯然要比岳九真強上一分。但因為要護書,不能全力發揮,只能保持著平手。

    當書偏向周全這邊飛出一段距離時,周全距離變短,操控力量變大,反之岳九真距離變遠控制力量變小,書冊就開始反過來向岳九真飛去;當飛出一定距離時,岳九真獲得優勢,周全處於劣勢,書又向周全這邊飛來。兩人之間相持不下,誰都不能取得絕對優勢。

    現場兩百多號人大眼瞪小眼,眼光隨著書本在兩人間飛來飛去,實在有些滑稽。現在就像是一場拔河比賽,只不過不是用拔是用推,兩人間沒有繩子,只有一本書可以看到。他們以地上的台階為參照物,看誰輸誰贏,一旦向周全那邊飛,他們就大聲喝彩起來。

    來回幾次之後,岳九真已經感覺到了周全以一股真氣團團包住書冊,明白周全是怕書被毀了。他暗一咬牙,手指微彈,分出數股尖銳細小的真氣去衝擊書本。周全一驚,果然分出大量真氣去護書,阻擋他的攻擊,岳九真趁機全力推送,此消彼長之下,書本以極快的速度向周全飛去。

    兩人之間的真氣是何等激烈,別說是一本紙質的書,就是一塊鐵板放在中間也早就變形了,全賴周全的真氣護著,這本書才能安然無恙。如今岳九真全力一擊,書本急衝而來,他不出全力不可能擋住,一旦出全力去擋,則書必震成粉碎,他現在是擋也不是,不擋也不是。

    周全暗怒,這老道在地勢上佔了上風也就罷了,還故意使陰招,那麼也就不要怪我出毒招了!他使出全力護住書冊,丹田內陰陽怪丹轉動,形成一股急旋的真氣,如一支旋轉的鑽頭向岳九真迎去。書冊在氣團正中也急速旋轉起來,但被周全真氣緊裹在當中,外側氣流如刀削劍絞,中間卻平靜無波,並沒有損壞。

    眾人見書本急旋起來,不由驚「咦」之聲四起,聲音未落,旋轉的真氣已帶著書冊快速向岳九真衝去。岳九真發出的阻力是平推而來,被周全的真氣一旋就向四周分散開,完全不能阻擋。就像是用一支鑽頭鑽進木板,壓力越大,鑽的速度反而越快。

    岳九真大出意外,再催內力去擋,還是無法擋住,心急之下不容多想,掐訣一指,一股火焰噴出向著前迎去。

    除了岳九真的幾個徒弟外,其它人看不出其中的變化,不知其中的驚心動魄,但是見到祖師爺放火去燒書,卻是人人看得明白,都覺得大為丟臉。

    但火焰一遇到周全旋轉而來的真氣,同樣向四周散甩了出去,絲毫沒影響到氣旋正中的書本,只不過之前別人看不到周全真氣的形狀,現在藉著火焰看到了而已。

    岳子真見放火無效,一時無計可施,總不能出劍把書切成兩半吧?這時書本夾著直氣已經到了他胸前,如此急速霸道的真氣,他自然而然伸手去擋,不料周全的真氣突然消失了,書冊也停止了旋轉和前進,正好貼在他的掌上。

    周全已經把書送到他「手上」,這時他如果不抓住掉到地上,那麼不是周全沒送到,而是他故意弄丟,失面子的就是他了,所以他只能五指微扣握住。

    這一場比鬥看似平靜,卻比真刀真槍打鬥更費神,更驚心。不管怎麼說,岳九真已經輸了,他以火攻的事更是沒面子,還好沒有把書燒了,要不然今後都會成為別人的笑柄。

    「教主畢竟是年輕人,火氣盛了點,連叫老道看書都這麼霸道,哈哈哈!」

    眾人聽他稱周全為教主,先是一愣,接著面面相覷,這麼快就結束了?期待中的大場面還沒有出現呢!

    周全笑道:「岳長老功力深厚,我若不投機取巧,只怕要甘拜下風了。」

    「哪裡哪裡,教主神功驚人,屬下心服口服,請!」岳九真一揮手,令身後眾人站開,他也側站一旁,向周全作了一個請的姿勢。周全面帶微笑,登階而上,來在平台之上,岳九真請他在正中站好,然後向他跪下,說:「鶴鳴治大祭酒岳子真,率本治大少教眾向教主請安。教主雄才大略,胸寬如海,岳子真心悅誠服,自今而後願遵教主號令行事。」

    眾人見他都跪下了,忙跟著跪倒,齊呼道:「願尊教主號令行事!」想必平日訓練有素,動作和聲音倒也算整齊。

    突聽屋頂上一個清朗聲音道:「好好一個鶴鳴治,怎麼奉他一個胡作非為的小娃娃為教主,五斗米教真的沒人了麼?」

    眾人大驚,怎會讓外人到了這麼近的距離還沒有查覺?往屋頂上望去,只見一個藍衫文士飄然欲飛,傲立於屋簷之上,臉如冠玉,目如朗星,唯一令人覺得不順眼的就是眉稍帶了點煞氣——竟然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另一邊的屋簷上也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唉,你們奉誰為教主都可以,就是不能奉他,因為他馬上就要死了。」

    眾人又齊往那邊望去,只見一個頭戴竹笠,身穿蓑衣,手上拿著一副釣桿的老漁翁蹲在屋頂上,同樣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到的。

    岳子真大怒,他今天不得不屈服於周全,心裡已經很不爽了,偏偏在頭磕過之後這些人才出來阻止,這不是故意給他難看麼?在鶴鳴治的內院重地,竟然被莫名其妙的人跑進來瘋言瘋語,無異於往他臉上打了一巴掌。他沉著臉:「敢問兩位高姓大名,是何來歷,與本教可有淵緣?」

    藍衫人說:「我是讀書人,與道士沒交情,今日不是來找你的。」

    老漁翁說:「我是打魚的,也與道士沒交情。」

    岳子真怒道:「你們即然不是本教前輩,憑什麼來管我門戶內的事?我們奉誰為教主與你無關,本治重地,非請勿進,識相的速速離去!」

    「他倆也是好意提醒你,怕你惹下了滅門之禍,看來好心沒好報啊。」隨著聲音,屋頂上又飄過三個人來,一個是面目枯黃的老道,一個是美艷白嫩、赤足露臂的苗族婦女,還有一個是高大威猛的老和尚,手中提著一個黑乎乎的巨大鐵木魚,三人一閃即到,身手非同一般。

    周全大為驚奇,這五個人雖然還沒顯露武功,但他已經看出,他們每一個都是何簡、曹菲冰那個級數的高手。這種絕頂高手世間難得見到一兩個,怎會一下就出現了五個?並且這五人相貌特異,身份各不相同,彼此又互相識識,從他們口氣來看,是來殺他的……

    岳子真似乎想起了什麼,驚愕之極,「你們,你們莫非是『裁決六老』?」

    黃臉老道說:「想不到世間還有人知道這個稱謂,真是難得了。你即然知道我們是『裁決六老』還要趕我們走麼,還不聽我們的勸告麼?」

    岳子真道:「既然是六位前輩到了,我無話可說,一切全憑六位前輩栽斷。」

    五人眼光都落到周全身上,鶴鳴治眾人像避瘟疫似地遠遠避了開去,剛剛高呼跪拜的事似乎忘記了。

    周全暗暗皺眉,「你們是來找我的麼?好像我們都沒見過,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不會是弄錯人了吧?」

    枯黃的老道問:「你可是山陰的周元歸?在淮南打破禁例以法術屠殺兵卒的可是你?」

    周全心裡一咯登,又是為這件事而來,而且來勢洶洶,只怕難以善了了。「我確實是山陰周元歸,不過淮南的事另有隱情,實是被逼於絕境,為自保而不得不出手……」

    高大和尚說:「你是山陰人,為何跑到淮南去?你與晉朝軍隊共同作戰,分明是在助晉朝軍隊,怎說是被逼無奈?」

    「因我與司馬昱之間發生誤會,我夫人到淮南伏擊他,我趕去阻止了刺殺,正好遇上了姚襄的人馬叛亂,把我們也圍在裡面,所以我與晉朝的軍隊在一起,這是實情。」

    黃臉老道說:「以你身手,隨時都可以離開,但你非但沒有離開,還破了修道界千百年來的規矩,率先對不會道法的兵卒大開殺戒,又有何話說?」

    周全按耐住性子說:「其中有不少我的同伴和好友,他們沒有能力逃出來,難道叫我在危急時丟下他們,做不仁不義之人麼?」

    黃臉老道說:「你先毀了規矩是實,不是為了自身安危也談不上迫不得己,若是人人都為了親友而大開殺戒,天下早就亂了。所以,我們今天要殺了你以示懲戒,維護紀律,杜絕再犯者。」

    周全實在是忍不住了,怒道:「你們是誰,有什麼資格來審判我?」

    藍衣書生說:「栽決六老由道、俗、儒、玄、佛、巫六人組成,共同執掌世間最高刑罰,至今已有數百年歷史,專管各道不遵守規則之人,不論門派出生、性別國籍,膽敢藐視天道人倫,破壞人間平衡者,必誅殺之。」

    「那麼是誰給了你們這麼高的權力?你們又訂了什麼樣的規矩?我從來就沒聽說過有什麼裁決六老七老,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招搖騙撞的騙子!」

    黃臉老道說:「裁決六老由各道中公推的德高望重之人擔任,不會騙人。只是近百年來沒有人敢犯禁,裁決六老之名才被人淡忘了。我是太行山茅君老道,上了年紀的人應該聽過我的名字。」

    岳子真恭敬行了一禮,「暗輩聽說過前輩的名頭,數十年前前輩是道門中屈指可數的人物。」

    老漁翁說:「老朽洞庭魚叟。」

    藍衫人說:「鄙人是華山藍田隱士。」

    老和尚說:「嵩山曇雲和尚。」

    美艷女人笑臉如花,在周全身上來回掃了幾眼,用生硬的漢語說:「我是南疆飛花苗女。」

    茅君、魚叟和曇雲這三個名字報出時,鶴鳴治中上了些年紀的不由驚咦一聲,顯然都曾經聽過他們的名字,這下周全也不能懷疑他們是騙子了。

    周全終於明白『天要塌下來了,山要碰到一起了』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指代表了天下間最高懲罰的六人,從幾座名山趕到這兒來了麼?葛符已經知道他們要追殺他,已經對他提出警告了,周全如果不上這兒來,他們還真不容易逮住呢。

    「就算你們六人不是騙子……,喂,還有一位在哪兒?

    曇雲老和尚說:「我們五個人已經足夠殺你了,沒有必要第六個人出來。」

    「你們自稱裁決六老,卻連六個人都不能集齊,有什麼資格去審判別人?」

    五人互視一眼,藍田隱士道:「齋主還不現身更待何時?」

    只聞一聲幽幽輕歎,似有無限心事,一道白影如飛而至,衣袂飄飛如仙,宛若仙子下凡塵,白影停處,是個白巾蒙臉的白衣女子。

    周全心中如被針刺了一下,雖然那女子蒙著臉,也沒有開口,但他已經可以百分百肯定,她就是文風。

    文風也要殺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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