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的時候,後退一小步是為了前進一大步。現在謝慕華就是打的這個主意。看著趙德昭陰晴不定的臉色,看著趙普等人略顯詫異的神情。謝慕華心裡漸漸放鬆了下來。年紀輕輕已經做到了樞密院副使,位高權重,將來就算是入主中書也未嘗不可。但是在這當兒居然能說放下就放下,這樣的魄力實在是難得。
但是,如果真的讓謝慕華就這麼辭職了,趙德昭就失算的多了。大殿上的議論聲只不過維持了一小會兒,忽然轟隆一聲,天邊一記驚雷,如同炸在諸位官員的耳邊似的,許多人駭然色變。趙德昭右手放在龍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打著,本來他的意圖就是讓謝慕華下台。但是,他打的主意是要謝慕華獲罪下台。這些官員實在是太沒用了,被謝慕華駁的啞口無言,聽起來謝慕華的歪理邪說似乎還有幾分道理。要是讓謝慕華這麼瀟灑的自己辭職走了,對於民心和軍心來說,是十分不利的局面。
八卦,自古以來人人都愛聽,尤其是宋朝的風氣還十分開放,老百姓說什麼都行,只要不是誹謗皇帝和朝廷的,偶爾議論大臣,談談朝政,這絕對沒問題。那些吃飽了撐的讀書人成天就喜歡琢磨這些事兒。一旦讓謝慕華自己請辭,很容易讓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和容易被煽動的軍隊以為是朝廷在卸磨殺驢,這樣的話,趙德昭反倒是輸了一手,更加提高了謝慕華在軍中和民間的形象。
想到這兒,趙德昭不禁有些頭疼,殿下的那些官員小聲議論著,卻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是啊,現在這當兒,誰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站出來說話呢?
臣,請辭!謝慕華躬身說道,聲音洪亮,就像是在給人道喜似的。
趙德昭到底不是一個真正的政治家,並非坐上了龍椅就是一位合格的皇帝,看看唐宗宋祖,那玩的才叫一個漂亮。趙德昭如今就是一位不合格的皇帝被人面前扶上了領導者的寶座。想玩權謀,他不夠格,想毒辣,他也不夠格,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趙匡胤傳下來的制度。這套制度決定了,皇帝可以輕而易舉的粉碎朝臣的反抗,北宋歷代相國,無論是後來元祐黨,還是新黨,皇帝一句話就全部幹掉,就是靠的這套制度。但是謝慕華完全憑藉著個人的聲望,硬是在這制度之中挖出了一個窟窿。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一個制度上的小小紕漏,隨時可能演變成一場大災難。趙德昭看著群臣,終於下定了決心:謝卿家請辭也好,在此案沒有查清楚之前。謝卿家先在家歇著吧!
官員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件事難道就是這麼解決的?謝慕華這個人左看右看也不像是視金錢如糞土,視美女如骷髏的那種人啊?殿外捲起了涼風,將悶熱的天氣一掃而過,太監們辛辛苦苦打掃的地面,依然捲起了不少灰塵,陰鬱的已經變成紅色的天空,被一道閃電撕裂,跟著轟隆隆的雷聲過後,豆大的雨點便砸了下來。頃刻之間就在天地中拉出一道雨幕,遮天蔽日的雨幕讓大殿裡的氣氛顯得格外壓抑,順著飛簷滾下的雨水,嘩啦啦的流進大殿之外的排水道中,水聲、雷聲、議論聲雨簾、人影,燭台上搖曳跳動的光讓大宋的文德殿變得直如閻羅殿一般詭異。
退朝!趙德昭靜靜的說道。他的眼神看似漫不經心的從謝慕華的臉上劃過,卻驚詫的發現,兩人的臉上都掠過一絲惋惜。他不知道謝慕華在惋惜什麼,他只知道,自己惋惜的是,依照趙匡胤流傳下來的那套據說可以鞏固大宋江山萬萬年的制度,像謝慕華這樣的人,無論他有沒有反心,都是絕對容不得的。
謝慕華辭官不作的消息,轉眼之間就成了開封府街頭巷尾飯後茶餘的談資。無論是巡邏的禁軍、擺攤的生意人、還是坐在妓院門口嗑著瓜子打瞌睡的龜奴,這幾天來談論的都是這件事。
迎風樓便是太學生時常聚會之地,這些太學生有一個共同點,政治上他們不夠成熟,思想上也稍顯稚嫩。但是他們都很熱血,很憤青。
朝中的那些官老爺莫非一個個都是用腳趾頭想事情的?不知道是誰,喝多了酒,重重的一拍桌子,那木製的桌子微微搖晃起來,似乎承受不住那人一拍之力。
其他幾桌酒客不禁齊齊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年級二十許的年輕書生,滿臉通紅,手裡還拎著一個酒壺,不理同桌好友的勸阻,破口大罵道:這是什麼世道?什麼天理?早就聽聞當初西北黨項人鬧事的時候,朝廷大臣沒有一個敢去西北,沒有一個願意去西北。只有謝大人,義無反顧,率領禁軍平定黨項叛亂。中間只不過是偶有失利而已。便要彈劾彈劾,這些御史們,大臣們都是吃飽了撐的不成?
另一桌一個酒客接口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何況聽說謝相公在固州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一樣的打的不墮大宋威風。古往今來,未嘗一敗的名將,才有幾人?白起可算一個?李牧可算一個?霍去病呢?
有人治學比較嚴謹,低聲反駁道:白起也輸給過李牧一次。要說未嘗一敗,似乎也就是用在李牧身上比較穩妥?
那喝醉的書生搖搖晃晃的走到那人面前,罵道:李牧戰場是未嘗一敗,卻死在趙王的手裡。為何自古天妒英才,對朝廷忠心耿耿的人,都要受到猜忌。要是如此的話,咱們唸書為了什麼,考取功名為了什麼?將來若是做了官,又為了什麼?難道都是為了做一個庸庸碌碌的無為之人嗎?這樣的官兒,你們要做便做去,咱是不屑於去做的!
角落裡有人調笑道:齊哥兒,別說笑話了,真要是給你個官職,你捨得不做?
醉酒書生紅著眼睛叫道:不做。要是連謝大人這樣的人物都被迫要辭官不作。我倒是寧可現在回家去學學怎麼種地,怎麼養蠶好了。總好過在污水泥潭一樣的官場裡求個安穩!
一群書生頓時嬉笑怒罵起來,酒樓的老闆早已看慣了這樣的場面,這些年輕學生向來如此,指點江山,說得頭頭是道。年輕人,總是熱血一點,總是清高一些,總是無畏一些。不過酒樓的老闆隱約也有些擔憂,這些太學生之前還在說要聯名上書朝廷,這些太學生的膽子還真大,什麼官職都沒有,就敢對朝廷的事指手畫腳。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幾個腦袋,老闆想到這兒,忍不住伸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笑罵道:自己家的酒樓都照顧不過來,還瞎擔心這些事情,真是荒唐
酒樓角落處,坐著兩個中年男子,自顧自喝酒,聽那些太學生說話也面不改色,只管吃喝。一人抬頭看了看外邊的天氣,從懷裡取出一把銅錢,丟在桌子上,叫了聲小二哥結賬,便和自己的同伴攜手出了酒樓。
待走到無人僻靜處,一人低聲說道:看來這件事,在開封府已經鬧到滿城風雨了!
同伴點了點頭:我去州橋那裡查看,最近那個出名的幾個說書先生都編了新段子,借古諷今,又或是指桑罵槐,意思大概都是說忠臣受迫,皇帝被奸臣蒙蔽云云。看來,開封府的老百姓對這件事關切的很呢!
那人沉吟道:這些太學生要聯名上書是好的,但是時機一定要配合好。咱們在太學裡的人,要吩咐他們先抑制住學子的情緒,待到關鍵時刻,再給朝廷施加壓力!
兩人又交代了幾句,各自離開去查訪別處的事宜了。
謝慕華如今卸了官職,樂呵呵的在家裡陪著兩位夫人,偶爾調戲一下平弘雅,逗得她呀滅碟呀滅碟呀滅碟喊個不停,再不然就跑去小周後那裡偷個情。生活也頗為滋潤。只不過今日謝慕華卻是去了一處極為不起眼的地方。
這兒是南城口的一處豆腐坊,左邊是一家米店,右邊是一家雜貨鋪,做的都是街坊鄰里的生意,價錢頗為公道。長久以來也是得到了沿街老百姓的交口稱讚。謝慕華喬裝打扮,吩咐隨從小心謹慎的甩掉朝廷可能派來跟蹤自己的密探,走到豆腐坊那裡,便一頭紮了進去。
參見大人!
謝慕華淡淡的說道:免禮!
在豆腐坊的後院裡,一位年近中年的男子,衝著謝慕華施禮道:大人回京之後,一直無法面敘。不過,大人交代的事情,在下還算是不辱使命,都辦妥了!
謝慕華笑瞇瞇的打量著他:我從雁門關帶你回來,就知道你是能辦事的。果然現在出了大力。說著,謝慕華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盒子塞給對面的人。這人,正是當年北漢的官員,在雁門關襲擊楊家的時候,投降謝慕華的宋九茗。
宋九茗接過盒子,也不打開來看,笑道:大人還這麼客氣!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發動?
等!謝慕華摸了摸下巴,鬍鬚又長了一點出來,搖頭道:現在咱們是比耐心。你要相信一點,忍不住的,肯定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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