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打你打的對不對?「謝慕華一臉笑意,根本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方瓊卻是驚慌不已,不知道何事就被經略相公甩了個耳光,但是偏偏謝慕華卻笑得這麼曖昧,心裡七上八下,只得厚著臉皮道:「相公打的對!」
「好,那你跟我在虹縣走一圈!」謝慕華輕聲吩咐道。
方瓊不明白謝慕華的用意,便跟在謝慕華身後舉步走去。虹縣現在放眼望去,到處是一片狼藉,街上官兵在維持著秩序,老百姓都站在自家門口,也不敢到處走動。這一次謝慕華既然說了不再追究,便暫時把心放在肚子裡好了。但是看到謝慕華笑呵呵的帶著方瓊等人逛街,老百姓們不明就裡,也不知道謝慕華到底在搞什麼,難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方瓊就一點事情都沒有嗎?
「相公!」方瓊壯著膽子叫了一聲。他見跟著謝慕華走了這麼久,謝慕華卻一句話也沒跟他說,只是隨意在虹縣到處看看,心中忐忑不安,便開口叫道。
謝慕華回頭看了看方瓊,二話不說,抬手又是個嘴巴子,這次打的卻是另外一邊臉,頓時方瓊的兩邊腮幫子都高高腫了起來。方瓊腳下一個趔趄,摀住了臉。抬頭看去,謝慕華卻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相公……」
謝慕華淡淡的說道:「打你打的對不對?」
「對,對!」方瓊哪裡敢得罪謝慕華,只得忍下這口鳥氣,連連點頭。
「那就繼續走吧!」謝慕華舉步朝前走去,方瓊捂著臉,這次學得聰明了一點,落後了兩步,不敢再靠的那麼近了。一旁站在路邊的百姓也不明白謝慕華到底在做什麼。莫名其妙就打了方瓊一記耳光,卻又不說什麼。
繞過街口,便是以前的縣衙所在,也是整個虹縣最為繁華的地方,站在這兒的人足足有一千多人,二百多名廂軍在這裡清點戶籍。謝慕華看他們忙忙碌碌,忽然轉身對方瓊叫道:「方大人!」
方瓊只來得及「在!」一聲,只見一隻大腳迎面飛來,卻是謝慕華飛起一腳將他踹了個跟頭。方瓊慘叫一聲,在地上滾了幾個圈,身上的官袍被地上的泥水塵土弄得黑一塊灰一塊。胸口一個明顯的泥土鞋印分外明顯。方瓊倒是個屬兔子的,死活也不吭聲,堆起笑臉看著謝慕華,還是不明白經略相公為什麼要打他。
「這次,本官踹你,你說對是不對?」謝慕華懶洋洋的問道。
方瓊一咬牙:「對,下官辦事不力,經略相公踹得對!」
謝慕華這次卻搖了搖頭:「不對,本官打你是不對的!」
謝慕華招了招手,四下裡那些老百姓和廂軍慢慢的聚攏了過來。方瓊滿腹狐疑,莫名其妙被謝慕華抽了兩個耳光,踹了一腳。現在謝慕華卻自己說是不對的。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看到四下人的人都圍了過來,謝慕華笑了笑對方瓊說道:「聽說你也是進士出身,今日本官倒要問問你,朝廷制定法度到底是為了什麼?」
方瓊想了想,壯著膽子答道:「朝廷要治理天下,無法不行。否則的話,民亂必生。朝廷要用法度來管理百姓,讓天下大治,老百姓安居樂業。下官以為,這就是朝廷設立法度的用意了。不然,盜賊猖獗,民不聊生。朝廷如何能大治呢?」
「也算是難為你能說出這些了!」謝慕華卻不置可否,轉過臉來看著劉知州:「你倒是說說,朝廷的法度是為了什麼?」
劉知州料想方瓊的答案應該是不讓謝慕華滿意的,挖空心思想了想說道:「朝廷用法度非但是為了管理百姓,也是為了保護百姓。老百姓可以男耕女織,便需要一個有秩序的天下。法度能建立秩序,才能讓老百姓有冤可訴……」
「你也算不容易了!」謝慕華笑道,轉過臉來看著方瓊,忽然左手又抬了起來。方瓊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伸手護著臉皮。
可是謝慕華只不過是扶了扶帽子而已,朗聲說道:「朝廷的法制不但是要保護百姓,治理天下。而且也是在保護你我!」
謝慕華指著方瓊的臉面:「按照律例,本官打你,你可以循例上告。但是你不敢。你為何不敢?便是因為你自己就不尊重法律。你視朝廷的法律如無物。所以你才敢魚肉百姓。你自己不把法當成一回事,只道是手中有權就可以為所欲為,豈非荒誕。所以,你遇到權力比你更大的人,打你辱你,你也不敢聲張。你根本就不信法,你信的是自己的權力,而你手中的權力是從哪裡來的?既然你自己都不尊重法律,所以你就想不到用法律來保護自己。你被我打,那是你活該!」
「老百姓是最弱勢的群體。他們沒有任何權力,他們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王法。當他們受到冤屈的時候,就指望著王法能給他們撐腰。可是遇到了踐踏法律的狗官,他們還能怎麼辦?他們依仗的王法根本就不能為他們出頭的時候,你覺得他們還會尊重法律嗎?他們不尊重法律,不是因為他們不服王法,而是因為他們遇到了像你這樣的狗官。」
謝慕華的聲音越來越大:「大宋開國以來,法制清平,朝廷仁厚。江南的賦稅早有定例,你卻一改再改,窮征暴斂,把老百姓的積蓄一次次掏空。朝廷給予你的權力,你竟然隨手下放給那些地痞流氓,讓他們披著王法的外衣,在虹縣橫行霸道。你這樣的狗官,就算是扒皮抽筋也不足為過!」
方瓊一聽要扒皮抽筋,頓時魂飛魄散,哭嚎著跪在地上,死皮賴臉的抱著謝慕華的腿:「經略相公饒命啊,下官知錯了。下官家中……」方瓊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八旬老母,三歲幼子搬出來,就被謝慕華厭惡的一腳踢開。
「少來這一套!」謝慕華指著方瓊:「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方瓊只道是死到臨頭,嗓子都叫啞了:「相公饒命,下官豬油蒙了心,日後再也不敢了……」劉知州皺了皺眉頭,他本意是要給方瓊求個情。但是看謝慕華的臉色如此堅決,知道就算自己上去求情也無濟於事,非但如此,說不得還壞了自己在謝慕華面前的印象。話到嘴邊改口道:「方知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方瓊如今也是狗急跳牆,指著劉知州罵道:「你……往日裡你也說我做得好,還說虹縣的賦稅收得比……」話還沒說完,劉知州就惡狠狠的跳了過來,照著被謝慕華打腫的臉上就是一巴掌抽了過去:「逼得一個縣的老百姓造反,你還有理了不是?」方瓊大怒,他是不敢和謝慕華動手,但是劉知州居然也落井下石,還真當他是屬兔子的麼?一把抱住劉知州的大腿,將他推倒在地,兩人就在泥地上扭打起來。
謝慕華招了招手,身後的廂軍會意,送上一個小馬扎來,謝慕華笑呵呵的坐下了,看著兩位官員一點斯文也不要了,就在地上你給我一拳,我給你一腳,絕戶手,撩陰腿都用了出來,只打得氣喘吁吁。劉知州的隨從有心上前去幫忙,但是看謝慕華那架勢是擺明了要看好戲的,一個個也站在原地動都不敢亂動。
那些圍觀的老百姓當真出了一口惡氣,一個個叫喊起來:「打得好。」
「狗咬狗一嘴毛,讓這兩個狗官自己打個夠吧!」
「打死一個少一個,打死兩個少一雙!」
……………………
可是劉知州和方瓊激戰正酣,哪裡聽得到外邊這些動靜。兩人扭打一會,到底是身材粗胖的方瓊佔了上風,將劉知州壓在身下,左右開弓,一記記老拳落在劉知州的身上。打得瘦骨嶙峋的劉知州叫苦連天,還算劉知州不太笨,扯開嗓子高叫起來:「經略相公救命啊!」
謝慕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隨手一指:「把這兩個丟人現眼的東西都扣起來,回頭一併帶回江寧府得了!」
那些廂軍得了號令,餓虎撲食一般衝上前去,將兩人都按翻在地上,取出麻繩捆了個結結實實。方瓊和劉知州繞自怒氣滿臉,癱坐在地上,還你踹我一腳,我吐你一臉吐沫。謝慕華看戲看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對那些廂軍說道:「帶回去吧!」
四下裡那許多老百姓都是熱淚盈眶,終於遇到一個能真正給老百姓做主的官兒了。感動的紛紛拜倒一大片。謝慕華方纔那一番話是真正打動了這些樸實無華的老百姓。謝慕華急忙說道:「諸位快快請起。謝某怎麼當得起這樣的大禮!」
糾纏了好一番,才算將這些老百姓勸服。謝慕華心中卻是暗自得意,這一場禍事消弭的這麼快,自己處理的也算是頗為不錯,跟著就是要看如何發落李成等人了。至於那個刺客……回到了江寧府再慢慢跟他算賬,幕後的那一位,十有**也是飛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正好,楊延彬走過來問道:「相公,你看虹縣如何處置?」
謝慕華想了想:「暫時留下一部廂軍在這兒彈住局面,咱們還是先回江寧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