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次謝慕華猜的一點也沒錯,曾浩交給轉運使王溥的賬本果然出了問題,但是因為中間隔著謝慕華這位江寧知州,問題一下子就嚴重起來了。如果仔細的核對賬目,居然少了整整一萬貫錢。這筆錢幾乎是謝慕華二年多的總收入。但是曾浩堅持自己是將賬目核算好之後轉呈給了謝慕華,如果要是有問題的話,只可能是在謝慕華那裡出了問題。但是謝慕華卻不做解釋,王溥索性一狀告到御前,彈劾謝慕華中飽私囊,圖謀不軌。
「諸位卿家,你們有什麼看法?」趙德昭將手中的奏章輕輕的摔在面前。
如今的御史們可不敢在亂說話了,御史於方是新晉御史,才三十來歲,正是上次趙德言被呼延贊打成豬頭三一樣之後補上來的。於方倒也乖巧,偷摸看了一眼呼延贊,只見呼延贊眼觀鼻,鼻觀心,就像老僧入定似的,抱著節笏,瞇著眼睛。
於方這才定了定神,對趙德昭說道:「皇上,王大人彈劾謝大人,證據還不足。茶酒鹽是大宋最重要的賦稅,每次遞交朝廷之前,都要經過地方監當、各州長官、轉運使、和戶部層層核查。微臣以為,就算謝大人真有心虧空公款,也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在茶酒鹽上邊做文章,而且謝大人手握兩路兵權,若是要虧空公款的話,吃空餉才是最合算的。微臣以為此案有些疑點。」
彌德超如今已經補進了樞密院,當即站出來反駁道:「御史大人這麼說可就不對了。謝大人是知州,監當的賬冊,他是第一個過目的人。少了一萬貫,這可不是小數目,不可能查不出來。那為何謝大人不但沒有駁回監當賬冊,反而准許他轉呈轉運使呢?」
「彌大人又說笑了!」
說話的是一直站在前邊的呂端。
彌德超如今只不過是小小五品官,還不夠資格跟呂端這樣的高層鬥。便反問道:「呂尚書有何高見,不妨賜教!」
呂端輕笑道:「彌大人,江南一地的茶酒鹽稅你可知道有多少麼?區區一萬貫只不過是九牛一毛,就算是讓你去看,這兒少一點,那兒少一點,你也壓根是看不出來的。一萬貫若是給一戶人家自然是許多錢財。但是對於江南一地來說,卻不過是些許之數。況且謝大人是從大秦歸來,又歷任監軍,一直在樞密院做事,從來沒有接觸過財稅,剛剛上任就算有些失誤,也不算奇怪。只須仔細核查,將缺漏的數目補上來就行了!」
「呂尚書此言差矣!」趙普走了出來,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看著呂端,朗聲說道:「謝大人若是有了紕漏就是情有可原。要是開了先例,到時候大宋的官員,個個徇私枉法之後,都說是些許之數,沒有看的仔細。查出來了他們就補上,查不出來就算他們自己中飽私囊。這樣的話,以後還要御史做什麼?」
「趙相公的意思可是說謝慕華就一定貪墨了稅錢麼?」
趙普抬頭一看,卻是楊繼業走出班列,怒氣沖沖的看著他。趙普也不願和楊繼業鬥氣,一來,楊繼業的兒子們現在在軍中混的都不錯,二來,楊繼業這個人作風正派到了極點,就算是老婆都只有一個而已。想找楊繼業的麻煩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趙普借了個由頭,緩緩的說道:「楊將軍息怒,在下不過是說有這個可能。」
曹彬和呼延贊卻一直沉默不語,看著大家吵吵鬧鬧。趙德昭煩了,一拍桌子:「夠了,朕是問你們準備如何處置。你們自己在大殿上吵吵鬧鬧,像什麼樣?」
寇准現在也有資格參與朝會,他年少氣盛,血氣方剛,大步走了出來:「皇上,臣願意以身家性命擔保謝大人絕不會有貪墨之舉。」他一句話剛說完,袖子就被人拉了一下,側頭一看卻是王旦。王旦低聲說道:「咱們不必多事,謝大人不可能鬥不過那群唐國舊官。這件事,只怕謝大人還留了後手!」
寇准頓時幡然醒悟,謝慕華做事一貫都是別出心裁,這次或許也可能是謝慕華的欲擒故縱之計。只聽趙德昭說道:「寇愛卿,你也不必擔保,一個大臣是不是犯了事,不是擔保就能免責的。不然的話,要國法何用?」
彌德超不敢得罪呂端,卻敢得罪寇准,他入樞密院之前就被寇准和王旦聯手卡的死死的,就算千辛萬苦擠進了樞密院,也不過是不入流的官員,手中都是閒職而已。看寇准這麼說話,彌德超冷笑一聲:「寇大人果然是將生死置之度外啊!若是謝大人真有瀆職,寇大人是否要與他同生共死呢?」
寇准冷眼瞥了彌德超一樣,諷刺道:「我倒奇怪了,從來大宋做官,要麼是舉士,要麼是科舉。居然有人靠做家奴也能陞官的,真是罕見了!」
寇准這話便是諷刺彌德超當初只不過是個晉王府的下人,而且就算趙光義提拔彌德超,也只是個七品小武官而已。但是彌德超攀上趙普這棵大樹,一路溜鬚拍馬,迎逢上意,居然能以小武官擠進樞密院。彌德超最恨人家提起他當家奴的時光,見寇准在大殿上說了出來,彌德超左右一看,諸位大臣許多都在掩口偷笑,確實許多人都打心眼裡看不起這個當家奴的彌德超。
「寇准,爾辱我太甚!」彌德超怒火沖天。
「不敢當!比起閣下的溜鬚拍馬功夫,寇准實在是甘拜下風,寇准這輩子唯一的長處,就是喜歡說真話而已!」寇准淡淡的說道。
彌德超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撲上前去一把抓住寇准的領子:「我跟你拼了!」
身旁王旦等人一湧而上,看起來是將兩人分開,卻是拉偏架,將孔武有力的彌德超結結實實的拉住。寇准怎麼說少年時也是斗鷹擊劍之人,多少也有些力氣,一記規規矩矩的「太祖長拳」正中動彈不得的彌德超鼻樑,頓時一股鮮血流了出來。
「放肆!」趙德昭壓不住火了。
一眾人分開了手,都規規矩矩的不敢再動。
趙德昭看彌德超鼻血長流,對寇准喝道:「在大殿上毆打大臣,寇准你好大的膽子!」
寇准熟知趙德昭的脾氣,恭恭敬敬的答道:「微臣沒有說一句假話,就算是打彌德超那一拳,用的也是太祖皇帝傳下來的太祖長拳。當初太祖皇帝曾說,這套長拳打的就是貪官污吏,亂臣賊子。微臣也是追憶太祖皇帝雄姿,施展一二!」
他這句句話扣著太祖皇帝,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又不是亂打架,用太祖長拳打人,在皇宮大殿,也有那麼點意思。只不過明裡暗裡又把彌德超罵做貪官污吏,亂臣賊子。
彌德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皇上,求您給微臣做主!」
寇准低聲冷哼一聲:「奴才的腿就是軟!」
要不是剛被趙德昭訓斥過,彌德超差點又要站起來跟寇准拚命。趙德昭臉色一沉:「你們二人沒有體統,統統罰俸一月。若有再犯,下次就叫金瓜武士將你們打出大殿去!」
「微臣領旨!」寇准和彌德超難得異口同聲的說道。
趙德昭一直盯著曹彬看,曹彬知道自己也是躲不過去了,出列道:「皇上,謝大人是朝廷重臣,又是守衛東南的大將。不可輕慢,這件事需要嚴查,既然戶部已經派人前去,御史台和刑部也要派人跟進才好。若是謝大人真的徇私枉法,自然不能寬恕。若是有人想要冤枉謝大人的話,朝廷也不能讓重臣被人陷害!」
趙德昭點頭道:「曹卿家說得有道理!」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呼延贊忽然說道:「皇上,臣日前接到小女家書,說是江寧監當曾浩設局想要陷害謝慕華,意圖用**迷亂謝慕華的本性,要他和官妓行苟且之事。這件事,謝慕華顧及朝廷顏面不願說出來。但是小女卻是不會說謊,若是真有此事,那曾浩偽造賬本,蒙騙謝慕華,陷害謝慕華也是有可能的!」
趙德昭一聽,斥道:「居然有這等事?」
呼延贊說道:「那名官妓名叫萍兒,她父親是以前開封府的官員,因罪下獄,妻女被變賣為官妓。那官妓仇恨朝廷,便受了曾浩的唆擺,要陷害謝慕華!」
「那個官妓如今何在?」趙德昭問道。
呼延贊沉聲道:「微臣正要向皇上請命,將那官妓從江南押赴刑部審訊。這件事事關朝廷顏面,暫且還不能走漏了風聲。不然的話,讓百姓知道,朝中大臣居然有人陷害他人,恐百姓心中不服!」
趙德昭想了想:「刑部既然要去江南查案,這件案子也一併查了吧。」趙德昭的心中還是相信謝慕華多些。
不過,趙德昭也有些哭笑不得,趙光義和趙匡胤當皇帝的時候,哪有大臣敢在大殿上打架,如今自己當皇帝不到兩年的時候,前有呼延贊,後有彌德超,已經打了兩次。難道是自己這個皇帝不夠威嚴!那倒要想想辦法鎮住這些大臣了!
散了朝會,刑部和戶部又各自安排人手前赴江南,卻不知這一去,又惹出天大的風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