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人影恍惚間出現在明楓的腦海之中。炙熱的深紅色風衣,彷彿燃燒天空盡頭的火焰,他的臉和頭卻被包裹在斗篷之中無法看清。四周是無邊的黑夜,恍如遼遠的宇宙。
他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雅比斯沒落的皇族啊,你為何要死得如此落魄呢?
如果你就這樣死去的話。你放棄了皇室的榮耀,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背叛了皇室,背叛了自己,更背叛了龍息的誓言!
整個一個空蕩蕩的世界裡,只有無盡的黑夜,他,那個背對著明楓的深紅色斗篷的男子,在他們中間的是魔劍,龍息劍。
他突然伸出右手,地上的龍息劍騰躍而起飛入他的掌心,劈手又朝明楓扔了過來,吼道:「我命令你站起來!龍息劍的傳人,不會被輕易打倒!」
明楓注視著那人的背影,突然間覺得那身影像極了自己童年看到的,在月下舞劍的父親。
那些只是普通的劍招,父親手中劍卻凜然肅殺,那樣平凡的劍和樸實的劍法,誰曾見能夠這樣凌厲。
長劍時如虹,時如雨,展和自如,輕盈如白羽。
父親練完劍後總要大醉一場,第二天提著酒壺醉醺醺地回家,免不了被母親指著鼻子責罵一番。而父親也不會多說話,逕自走進房間,直睡到日頭偏西。
明楓總在猜想,父親這樣一個裁縫,如此安貧樂道,既沒有名韁利鎖的羈絆,又沒有萬貫家財的苦惱,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時候不理解,後來也不理解,直到他領受龍息的那一天,當明楓知道他那普通的父親一身劍法的來歷與他的傳奇身世之後,他終於理解,那是一股鬱鬱不平之氣,依托酒與劍宣洩。
說他敗於霧雲霜之手,幾句話就回心轉意,大隱隱於市,從此銷聲匿跡都是騙人的托詞。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無能,他不能劍挑天下,這樣的使命他一個原本養尊處優的王子無法承受,與其最後身敗名裂不如急流勇退。
他肯定後悔過沒有居安思危,他的劍承受不起一個王國的重量,是的,承擔不起。
那個身影像極了他童年記憶中的父親,可是他又不可能是父親,祖賓沒有那樣的霸氣,他只會是一個常常優柔寡斷的王子和一個不名一文的裁縫。
「站起來,龍息劍從未被打垮過,他的傳人也絕對不會!」神秘的赤袍男子厲聲敦促道。
「祖父,你是我的祖父嗎?」明楓頓悟。那個赤袍人卻如煙消散了,在他面前仍舊是充滿視野的絢爛深藍色。
那驚世的一劍霍然刺下,恍惚間竟然如同隕星從九天墜落凡間。
突然,地上的少年竟然掙扎著站起,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右手抓住龍息劍,頂住那一劍的壓力決然指天!
一時無數有形有質的火劍影在他面前交叉成細密的火網朝半空的雪壤打去。
正是炎神訣,第三式,劍影縱橫!
「終於還是使出炎神訣了!」雪壤不得不側身斬碎這些火劍影,剛才一往無前的劍勢已經遭到挫傷,但是遇到強勁的對手,能夠與傳說中的炎神訣對抗又使他變得異常地興奮起來。
明楓不及雪壤反應,又一劍刺出,那劍氣強橫無比,正是炎神訣中以剛猛著稱的第二式「劍平蒼嵐」!
赤色的劍型光影逆天而上,兩柄劍的虛影在空中轟然相撞。幾乎所有的人都覺得腳下一輕,不由自主地被那圈劍影激盪產生的疾風逼得向後退去。
煙霧散去,整塊試煉石已經千瘡百孔,以明楓為中心的一丈之內已被剛才的劍勁轟成了數尺的深坑,黑色的玄武岩化成粉末拋上空中慢慢地落下來,如同一場黑色的雨。
那個少年用膝蓋跪在那裡,大半的衣服都被灼焦了,而雪壤卻還站立在,也不算太狼狽,他在那個少年十步遠的地方,依舊是殉天側值著自己的敵人,十步,是一個劍客可以瞬間擊殺對手的距離。
第一劍客似乎想說什麼,一張嘴卻是一口猩紅的鮮血噴在殉天湛藍的劍身之上,他旋即將劍拄在地上,才勉強維持住了身體的平衡。
「高原第二,炎神訣,果然名不虛傳!」雪壤伸出左手擦去嘴角的血跡,一咬牙喊道:「再來!」
而此時坑中的少年也顫顫巍巍地站起,一雙眼睛不甘示弱地望向對方。
只是此時的明楓不僅一身白衣大半化成焦布,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滲著血,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怎麼能夠再戰?
台下的紫澤已經握不住劍了,因為掌心全是汗珠。
他剛準備上台救人,突然一隻大手按住了他的劍。
那人低聲說:「別出劍,讓他自己應付吧。」紫澤側臉看時卻現身邊站著一個邋遢的中年人,手中拿著一把大掃帚,正是負責清理場地的清潔工。
可是紫澤定睛一看,終於認出來了,「大師……」那一隻髒兮兮的大手迅伸了上來,摀住了紫澤的嘴。
「呸呸……」紫澤拽下那隻手,用力唾了幾口唾沫,他總算知道了,一向居無定所在索利斯皇城亂逛的大師兄,固定職業竟然是清潔工。
「明楓不會願意你出手幫他的,看得出來,他很想贏呢。」霧雲霜低聲說:「而且我們還可以一窺炎神訣的精妙,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紫澤不禁抹額頭的汗,大師兄啊,你徒弟在台上都要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