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尾聲(下)
煉獄島上,新來的空間系黑袍**師厄多里斯正在仔細地觀察著那個傳送法陣。
他的手指在法陣上的刻度上輕輕摩挲著,口中不時地發出驚歎。
「完美,簡直太完美了。」
查克萊忍不住問:「厄多里斯大師,您看出什麼了嗎?」
「是的,我看出來了。這個小傢伙從一開始就在研究製作一個可以進行單向傳送的法陣。拉捨爾先生說得一點都沒錯,這些刻度是用來定位的。儘管沒有對應的傳送陣來做他的對接口,但是小傢伙用距離,高度等方式進行了目標定位的模糊指定。這樣就使他可以落在一個大概區域。」
「能確定他落在什麼地方了嗎?」
「有些難度,目前我能看出來的是他把目標距離定在了一千二百里以外,高度大約是高出這個島水平面五十米左右。」厄多里斯回答:「方向東南,就這些了。」
一旁的法政署警犬拉捨爾離開攤開一張地圖,指著地圖說:「瞧,我說得一點都沒錯,他沒有離開蘭斯帝國。這個小傢伙,他可真夠大膽的。」
說著,他從身上拿出一把尺子開始丈量。
在從煉獄島往東南方向的一千二百里以外的地圖位置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弧線,然後道:「這條線,就是他的落腳之地。」
查克萊冷冷道:「是的拉捨爾先生,問題是你的這條線橫穿了整個蘭斯帝國。」
「哦,不用著急。破案的特點從來都是順籐摸瓜的。我們不在乎困難有多大,重點在於我們的對手有沒有給我們留下線索。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線索,那麼一個優秀的探員就能順著這個線頭找到更多的線索。」拉捨爾極為自信的說。
這回輪到厄多里斯也開始好奇了:「那麼請問探員先生,你打算如何進一步確定修伊格萊爾的具體方位呢?」
拉捨爾反問厄多里斯:「我想請問大師,為什麼那個小傢伙要把高度調高到距離煉獄島水平面的五十米處呢?」
厄多里斯回答:「空間傳送在超距離方面一直都有著難以估量的風險性。要知道空間屏障無所不在,沒有準確的定位,他有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包括地底。所以就算是像我們這樣的空間魔法師,在沒有空間定位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把自己傳送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不光是因為魔力有限,也因為我們無法確定自己的位置,就無法保證那後果是什麼。相比之下,反倒是土系的法師在這方面佔了便宜,他們反正都是從土裡鑽出來,只要不把自己傳到水裡或者有金屬的地方,他們都可以傳,只不過他們受到其他方面的限制,除了距離和魔力以外還有速度,時間等方面的問題。他之所以要調高一些距離,就是因為他不想把自己送到地底去。」
「很好。」拉捨爾微微一笑:「那麼我還有個問題,難道在高空中就一定安全嗎?」
「那個傢伙跟隨蘭斯洛特學過鬥氣,還會一點魔法,幾十米的高空難不倒他。」查克萊回答。
拉捨爾連連搖頭:「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已經瞭解過他的全部資料了。我的意思是,難道在空中他就沒有進入什麼危險區域的可能嗎?」
查克萊和厄多里斯同時一愣。厄多里斯叫道:「你是指高山?」
「還有高大的建築。」拉捨爾冷冷道:「雖然這種概率並不是很大,但你們卻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的存在。」
厄多里斯叫了起來:「沒錯,我明白拉捨爾先生的意思了。如果修伊格萊爾不想把自己送到山裡面去,他就必須挑一處足夠開闊的無丘陵的平原地帶。」
拉捨爾的手指在地圖上的那條線劃了一下:「那麼在這條線上,最為空曠的平原地帶,就是帝國中部的凡爾薩群了。我想我們找到那個點了。」
厄多里斯歎服道:「拉捨爾先生,你的確是個精明能幹的人物。修伊格萊爾一定會選擇把自己傳送到這個地方,對他來說這裡是最安全的。落點在這裡,他就不用擔心把自己傳到山裡去……或許依然有危險,但至少已經將危險降到了最低地步。」
查克萊忍不住道:「凡爾薩群位於帝國中部,從這裡他可以前往帝國的任何地方。我想我要提醒兩位,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差不多過去一個月了,我不認為他會一直停留在這一帶等著我們去抓他。就算他停在了那裡,這個點也同樣代表著一大片的廣袤地區。要找到他依然會很困難。」
自由號在死亡之海上往返了兩趟,結果就是嚴重的耽誤了調查時間。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一個人穿越半個帝國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拉捨爾笑道:「我想提醒大家注意的是,任何犯罪都是有跡可尋的。我們的對手,的確是一個聰明而狡詐的傢伙,但是狡詐的逃犯不代表就是最難對付的逃犯。恰恰相反,有許多罪犯,往往就栽在了他們的狡猾上。」
「拉捨爾先生,我不覺得您這話有什麼道理。」
「那是因為你們不懂。要知道真正難以抓捕的逃犯,是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想做什麼的逃犯,一些漫無目的逃犯。只要他們不是太愚蠢,一路上不留下什麼線索,那麼我們根本就無法預料他們可能前往的方向。但是狡詐而凶狠的對手則恰恰相反。他們的腦子裡永遠有計劃,永遠有目的,永遠不會做無意義的事。他們永遠會給自己定下目標,然後向著這個目標去努力,去奮鬥。這樣一來,他們的行蹤就有跡可尋了。」
說到這,拉捨爾意味深長道:「很顯然,我們的小傢伙對手就是這樣一個逃犯。他很聰明,很狡猾,但他不是專業的逃犯,而我是專業的。我可以肯定,在他離開這個島之前,他就一定已經有了自己要做什麼的計劃。只要我們能知道他想要什麼,我們就能知道他的目的地,那麼我們就會很容易抓到他了。」
查克萊有些懷疑道:「你認為你能知道他想去哪裡?」
「那就得謝謝你們先前提供的資料了。」拉捨爾回答:「在等待厄多里斯大師到來的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研究修伊格萊爾這個人的情況。我發現這個人的身上發生過不少有趣的事,比如他和小公主之間的良好關係……有些我暫時不想說,但是我想說得是……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他是南威爾鎮人?」
他盯著查克萊看:「你是從那裡把他買來的對嗎?」
查克萊一愣,連忙點頭:「是的,沒錯。我是從諾茲群的南威爾鎮把他買來的。」
拉捨爾把地圖送到查克萊的面前:「為什麼不看看威爾鎮在什麼位置?」
不用看,查克萊也知道。南威爾鎮正在那條拉捨爾先前劃出的線上,且就在凡爾薩群的鄰省諾茲群內。
他輕輕歎了口氣:「拉捨爾先生,您認為他會回自己家?」
這一次,他用了您這個稱呼。
「是的,而且他一定會去。當然我不確定他會什麼時候去,會在那裡逗留多久,但我相信,他一定會去。對他來說,那裡是生他養他的地方,有著太多的回憶。當一個人經歷了這許多痛苦之後,感情上總想回家看看。」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查克萊冷冷道:「拉捨爾先生,在這件案子上,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我非常感謝你的幫助。不過我估計這個時候,溫靈頓那邊應該派出了法政署的精幹探員前來處理了。接下來的事情,我想你不用再過問了。」
拉捨爾冷笑:「你們打算拋棄我了?」
「不,只是用不到你了。如果不是事況緊急,我們不會來找你。記住,這是帝國最高機密,管好你的嘴巴就夠了,拉捨爾先生。」
說著,查克萊轉身離開。
厄多里斯有些疑惑地看看查克萊的背影,想不通為什麼查克萊放著這麼好用的探員不要,非要求助於溫靈頓法政總署。反倒是拉捨爾,他笑得更得意了。
他向不遠處的貝利走去:「貝利大人,我能和您單獨談一談嗎?」
曾經熱鬧的城堡裡,如今除了自由號的船員,以及一些押船的武士,再沒有別人的存在。
行走在那片廢墟上,拉捨爾看看附近已經沒什麼人,才招呼著貝利坐下。
「貝利大人,我想您還不是很瞭解我這個人。所以我覺得在我們談話之前,我有必要先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拉捨爾彬彬有禮地對貝利說:「說起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探員,在深港也不過是一個治安長官。我這個人沒有什麼野心,對於成為貴族毫無興趣,也缺乏貴族應有的教養,因此很多時候說話直來直去,容易得罪人。此外我也不具備成為一個魔法師的天賦,甚至也不勤奮,到現在還沒突破三級武士。可以說,我這個人很沒有用。」
貝利冷冷地看他,一句話都不說。
拉捨爾嘿嘿笑道:「但是我至少有一個長處,就是察言觀色。很多時候,我能夠通過一個人的表情,說話,還有他的動作,看出他的心情……」
貝利的臉色有些變了。
拉捨爾繼續道:「我之所以會成為一隻獵犬,就是因為我的這種能力,而且我非常喜歡我的工作。對我來說,再沒有比抓到那些狡猾的罪犯更有成就感的事了。」
說到這,拉捨爾歎了口氣:「可惜啊,看起來我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可能是蘭斯帝國有史以來最狡詐的罪犯,但我卻沒有機會親手去抓他,我想這會成為我的終身遺憾。」
「我也對此感到遺憾。」貝利終於說話了:「但這是沒辦法的事。」
「我可不這麼想。」拉捨爾突然道:「我注意到在這段時間裡,你和你的夥伴還有查克萊大人的表現有些不太正常。」
貝利心中一驚。
拉捨爾繼續道:「從我上島開始,我就一直在奇怪一件事。為什麼在發現了修伊格萊爾就是兇手之後,查克萊大人還有你們這些武士就開始出現了一種非常不正常的表現。我感覺到你們的內心中有種恐懼……你們在恐懼什麼?我很驚訝。我甚至發現,一個堂堂的大地武士竟然會對造成煉獄島如此重大案件的逃犯的追捕絲毫不感興趣,恰恰相反,他竟總是一再地陳述捉拿這個犯人的困難,試圖打消全國通緝抓捕修伊格萊爾的想法。」
貝利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拉捨爾則緊跟了上來,盯著貝利道:「貝利大人,您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貝利強自鎮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拉捨爾先生。」
「哦,是嗎?那麼你如何解釋我在這本殘缺的記錄上找到的一個有趣的信息……」拉捨爾亮出一本被大火燒得殘缺不全的記錄本:「這上面的記錄表明,從修伊格萊爾上島後的第三個月起,將近四年來,每一次的送貨,都有他出現。以前是僕役,後來是僕役長,再後是學徒,助手。照理說以他身份地位的不斷提高,他已經沒有必要每次送貨都親自出馬了,可他卻從不間斷。即使是在他研究工作最關鍵的時候,也是如此。請問這是為什麼?哦,對了,我還問過自由號上的一些水手,他們告訴我,每一次修伊格萊爾都是親自上船送貨,而你總要請他去你的船艙裡喝上一小杯……」
拉捨爾的說話又快又急,就像槍支掃射一般,打得貝利滿身創孔。
貝利怒吼:「這又能說明什麼?」
拉捨爾嘿嘿笑了起來:「是啊,這又能說明什麼呢?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可是當有一天我走在這片廢墟上,遺憾這裡的慘重損失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煉金島上出來的每一樣東西,可都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啊……」
貝利的身體顫抖起來。
拉捨爾笑嘻嘻地說:「考慮到你們奇怪的反應,再考慮到修伊格萊爾這樣的人絕對沒有理由做一些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於是我的腦子裡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個答案……哦,我的天啊,這個答案真可怕,當時甚至把我自己都嚇壞了,我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怎麼會想到這種可能,但是不可否認,這個答案卻是非常接近事實的。於是我意識到,正因為有這種可能,修伊格萊爾才可以在這個島上如魚得水,才可以秘密地做一些別人想不到的事情。因為他擁有了一份特殊的資源渠道……」
貝利長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拉捨爾先生,我曾經聽說法政署的人從來把每一個人都看成是罪犯,那個時候我還以為這只是無稽之談,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你知道你現在所說的意味著什麼嗎?」
「哦,不,不,貝利大人,您不要誤會。我從不冤枉任何好人。所以上次我們回去邀請厄多里斯大師的時候,我拜託了一位法政署的朋友,請他幫我調查和瞭解了一些資料。事實上這些資料並不難得,只是查一下有關於貝利大人您還有您的朋友以及查克萊大人最近的生活狀況而已。」
「你敢調查我!」貝利憤怒得想要宰了眼前的這個混蛋。
拉捨爾的眼神已經變得冰冷起來:「法政署有權調查任何受到懷疑的對像,而我們有權力懷疑任何人。儘管有關貝利大人您生活狀況的具體情況我還不清楚,但我這裡有一份關於你們在深港時的生活狀況調查。調查顯示:貝利大人,您的生活奢侈程度,可比一般的貴族要令人羨慕多了。可我卻找不到除了目下的這份收入外的任何其他收入來源。而且您的家庭,也是個花錢的無底洞,也同樣無法給您帶來任何收益。我想等我們回到深港後,我們也許可以從更加具體的調查報告上進一步的證實這一點。」
貝利此時已是面如土色:「不,拉捨爾,我沒有和修伊格萊爾勾結。」
「我知道,我也相信這一點。」拉捨爾點頭:「否則你們不會害怕,不會震驚,更不會擔心什麼。不過這同樣不代表你們就沒有罪,不代表你們沒有間接幫助修伊格萊爾完成了他的計劃。能告訴我你們給過他什麼回報嗎?」
「一些……他指定需要的東西。」貝利牙齒打顫,哆嗦著回答。
「有哪些?」
貝利哆嗦著回答,拉捨爾邊聽邊點頭:「很好,怪不得他能輕易騙走蘭斯洛特,感情他早就把這島上的每一個人的底細都摸清楚了。你們還給了他靈魂法書,甚至幫他殺死新學徒使他可以繼續留在那個位置上……哦,我的天啊,你們還真敢做,他要什麼你們就給什麼,他就像是指揮一群狗一樣的在指揮你們!貪婪……你是最大的原罪。」拉捨爾搖頭歎氣。
貝利的臉色現出一片凶狠。
拉捨爾微笑著看看貝利:「我猜你一定很想殺我滅口。」
貝利一滯。
「不過可惜,我上次返回深港的時候就留了一些信息在那裡,如果我死了,我現在的猜測就會在幾天之內出現在陛下的書案前。我是說……不管什麼原因,只要我死了,這種情況都必然會發生。」
貝利無奈道:「拉捨爾先生,你想要什麼?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你。」
「不,貝利大人,那是您的錢,不是我的,我對錢也沒有興趣,我只對這個逃犯感興趣。我要抓到他,親手抓到他!不過看起來查克萊大人並不希望我插手這件事,我猜他想讓修伊格萊爾從此消失於人間。但是很遺憾,我要讓他失望了。我需要你去告訴查克萊,他必須立刻呈報法政總署,以他大地武士的身份,要求由我深港治安長官拉捨爾親自負責抓捕修伊格萊爾的工作。」
「就這些?」
拉捨爾嘿嘿笑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所以我建議我們合作一把。我是一個習慣於用腦子的人,但是我的武力很糟糕,所以我需要一些得力的助手。據我所知,那個修伊格萊爾並不簡單,他曾經受過蘭斯洛特,帕吉特和克洛斯這些大人物的教導,表面上看他是一個初級武士,但我很懷疑他是否隱藏了自己的實力,這並不令人驚訝對嗎?此外他是個煉金師。儘管他是用頭腦來製造了煉獄島的案子,但是我相信如果他想硬來的話,也一定有著相當不錯的實力,只是他這樣的人輕易不會展現自己的力量而已。但是我不會小看他,能夠做出這樣的大事的人也不該被小看,所以如果我找到了他,就需要有人來下手對付他。」
他看著貝利:「我負責抓到他,得到那個空間物品,而你們負責殺他,保護你們的秘密。我們兩全其美,你覺得怎麼樣?我們都知道對於修伊格萊爾這個人,帝國一定想要活的。所以除了我,沒人能幫你們了。」
貝利鬆了一口大氣:「拉捨爾,知道嗎,你剛才嚇死我了。你要是直接這麼說,我相信查克萊大人和我都不會不同意的。反正總要有人做這件事,能有個自己人當然最好不過了。」
拉捨爾冷笑道:「我還有個附帶條件,就是你們必須絕對聽從我的指揮。」
「這個……」
論身份地位,就連貝利都比拉捨爾高出許多,更別說八級大地武士查克萊了。
要他們聽從拉捨爾的命令,這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不過下一刻,貝利還是點頭道:「好的,我會說服查克萊大人的,我相信這並不困難。從今天起,你將負責起協調全國範圍內的對修伊格萊爾的抓捕任務。」
「那正是我想要的。」拉捨爾得意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