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但一想,又覺得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不是嗎?雖然劉雲確實擁有常人難以想像的力量,讓人望而生畏。但終究,那也只是匹夫之勇而已,對付三五十個人,也許劉雲能佔盡上風。但倘若對付的是付雲,對付的是付雲身後,那個掌握著國家機器的勢力的話,卻是要功敗垂成啊!
在國家這個無法戰勝的機器面前,個人的力量終將被狠狠碾壓,直到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也許,付雲奪取了付家千百年的基業,終究是不會得到懲罰。他終究要逃脫法律的制裁,最終成為一個人上人吧?!
於慧歌心裡止不住的難受。這些年來,於慧歌作為付雲的未婚妻,雖然沒有正式結婚。但從平時點點滴滴的接觸中也能發現,付雲其實是一個極度虛偽的人。他在自己面前彬彬有禮,顯得極有涵養。但在背地裡,卻是荒淫無。他在付家人面前,打理起生意來井井有條,似乎從不出任何紕漏,一切都為付家人著想。但背地裡,卻又拉幫結派,結黨營私,隱隱有架空付必烈的感覺。
正因為這樣,才會不經意露出馬腳,讓付必烈對他保持警惕。
只是他虛偽起來,卻是極端隱秘,幾乎找不到他的把柄,這才讓於慧歌心中難受,想要把付雲的真面目揪出來,卻每每找不到證據。於慧歌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慢慢擴大勝利果實,最終釀成如今的局面。
如今的泰園,靠著蕾蕾和自己二人打理勉強維持運轉。而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於慧歌都能聽見蕾蕾的閨房裡,傳來蕾蕾嚶嚶的哭聲,但到了白天時,蕾蕾卻又換了一副樂觀向上的模樣。
於慧歌把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也是暗暗歎息,沉默無語……
早上起來,照例的,於慧歌先幫蕾蕾打理付家里外,分配僅剩的一些下人們工作。蕾蕾則是親自抓藥熬藥,然後端到父母和爺爺的房間去,餵他們把藥喝了。希望他們早點好起來,早點接過自己身上的重擔,支持起這個千瘡百孔的家。
蕾蕾先到母親房間,發現母親還在床上熟睡,臉色蒼白,雙眉緊皺,像是在做著一個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蕾蕾的心一疼,眼睛裡酸酸澀澀的,險些就要掉眼淚了。她緊緊的咬了咬嘴唇,最終歎息一聲,悄悄的帶上門出去了。
出了母親的房間,蕾蕾再到父親病臥的房間,發現付必烈已經坐起了身子,此刻正拿一雙失神的眼睛,望著外面發呆。
那雙眼睛裡,曾經總是充滿凌厲與慈祥,卻又充滿了威嚴。然而如今,那裡面不再炯炯有神,不再充滿希望。有的,只是一種痛苦,一種哀傷。
蕾蕾是個堅強的女孩。換做以前,看見父親的眼神,蕾蕾的心裡定然也會充滿絕望的。然而如今,蕾蕾只是瞬間的悲傷,很快化作了堅強。蕾蕾端著藥,來到了付必烈身邊,柔柔的道一聲:「爸,喝藥了!」
「……」
聽見蕾蕾的呼喚,付必烈渾身一震。他緩緩的回過頭來,便看見女兒堅強的臉,以及一雙明亮的雙眸。那眼眸中,充滿著希望,充滿著自信。這種美妙的眼神,瞬間讓付必烈心裡淌過一股暖流。
付必烈多堅強的人啊!但看見短短時間裡,女兒便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變成了一個懂事,會操持家務的女孩,眼裡也悄悄的濕潤了。
付必烈轉過頭去,他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脆弱一面。他希望自己在女兒心裡,永遠維持高大的形象。
但是,還能維持麼?!
等付必烈強行把眼角的淚水都憋回去,他才轉過頭來。看見女兒略顯憔悴的臉,付必烈便輕輕笑道:「女兒啊!你怎麼還親自端藥過來呢?你現在都憔悴成這樣了,應該多多休息。你只管叫下人拿來就是了。」
「哦……」蕾蕾勉強笑一笑,心裡卻在滴血。到現在,爸爸媽媽,還有爺爺都不知道,家裡早已經沒落得不成樣子。以前泰園的下人們,已經走的走,逃的逃,幾乎都溜得差不多了。能在這破敗的家裡留下來的,也都是人老體衰,沒有多大力氣的老人。
如今連人都沒有了,又還派遣誰來伺候他們?!
心裡想了會,但嘴裡,蕾蕾卻是如何也不會說出來的。不然的話,倘若父親聽不得這等打擊,心灰意冷的話,如何是好?!
蕾蕾只是笑一笑,柔聲道:「爸,不要緊的。你和媽媽爺爺都病了,我來熬些藥,親自送來也是應該。你就別說了,趁熱喝吧!」
付必烈便點點頭,欣慰的看了看女兒。心中感動,便把蕾蕾的要端到手裡自己喝,又柔聲道:「蕾蕾啊!如今外面……還好嗎?」
「還好!外面一切都還好!」
蕾蕾輕輕的笑一笑,心中卻是揪心般難受。還好?好什麼好?前幾天銀行都已經來人了,親自把催債的信紙塞給蕾蕾。要付家限期把在銀行欠的所有債務都還上,不然的話,便要……便要把整個泰園賣掉抵押債務,把自己一家人全部趕出去當乞丐。
當時蕾蕾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便暈熏過去。面對那一連串的數字,依靠如今付家的財力,又如何償還得了?蕾蕾知道,自己和爸爸媽媽爺爺搬出泰園,已經是時間的問題了。
但,被人逐出泰園,千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這等禍事實在驚天動地,倘若讓長輩們知道,又要引出更大的悲痛來。那絕對不是蕾蕾希望看到的。
所以蕾蕾能瞞一天是一天,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蕾蕾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但如今付必烈早沒了從前犀利的眼神。見蕾蕾答得爽快,竟是沒有看出破綻。只見付必烈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摸了摸蕾蕾的秀髮,柔聲道一句:「乖女兒,讓你受苦了!」
蕾蕾便搖搖頭,強忍住淚水,強笑道:「爸,瞧你說的……趁熱把藥喝了吧!」
「唔!」付必烈便點點頭,瞧了瞧窗外的涓涓流水,歎息一聲:「蕾蕾,你去休息吧!爸爸需要靜一靜,等會兒自己喝藥。」
「這……哦!」蕾蕾遲疑一下,見父親的臉上露出倦色,終究還是點點頭,貝齒緊咬住嘴唇,悄悄帶上門出去了。
直到聽見大門「吱嘎」一聲,被關上了。付必烈望著窗外的眼神才收回來。他靜靜的看著女兒的背影遠去,眼睛有些木訥。過了好久,才聽見付必烈輕輕歎息一聲,鬢髮蒼白,彷彿瞬間老了幾十歲。
從付必烈的房間裡走出來,蕾蕾又端上老太爺的藥,靜靜走到老太爺所住的院子裡。
來到院門口,便看見老太爺手裡拄著根拐棍,正靜靜的坐在院子裡發呆。老太爺的眼睛望著天空發呆,眼睛裡一片渾濁,渾然沒了爺爺從前的強勢與霸氣。
也許,這個老人是真的老了!再也不能煥發新春。他的心裡充滿了內疚,就因為他的一個錯誤決定,不但讓千百年歷史的老付家基業面臨坍塌,甚至讓付家子孫後輩陷入絕境。即便沒人指責,他也絕不會原諒自己。更沒有臉面下去,去見自己的列祖列宗。
因冬天來臨的緣故,院子顯得有些淒冷,光禿禿的樹枝,凌亂的地面髒兮兮的,顯然已經好久沒人前來打掃了。
看見爺爺的樣子,蕾蕾輕輕歎息一聲,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邁步走到爺爺身邊,先找來一張桌子,把手裡的藥輕輕放好,這才柔柔的呼喚一聲:「爺爺,該喝藥了!」
老太爺顫抖著回過頭來。只見老人臉色蒼白,從前紅潤的臉龐,如今血色盡褪。諸多的心理打擊,早已經讓老人有些吃不消了。老人的行動有些遲鈍,終於讓蕾蕾讀懂了「風燭殘年」這四個字,究竟是什麼概念。
老太爺抬起渾濁的雙眼,看著孫女,嘴角動了動,欣慰的笑了起來。老太爺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含糊不清:「乖……孫女,坐……坐!」
蕾蕾點點頭,把椅子拉來,到老太爺的身邊坐下。
等蕾蕾坐定,老太爺便拉著蕾蕾的一隻手,深深的呼吸一聲,才道:「乖孫子,辛……辛苦你了!」蕾蕾輕輕的搖頭,柔聲回答:「爺爺,別再多想了!蕾蕾不辛苦……來,爺爺,趁熱把藥喝了吧!」
老太爺也搖頭,並不急於喝藥。老太爺只是瞧了瞧這個孫女。突然重重的歎息一聲,顫聲道:「蕾蕾,爺爺問過你好幾次了,為什麼……為什麼還沒有下人到這院子來打掃啊?」
「這……」
見爺爺問這個問題,蕾蕾身子瞬間一慌,並不敢告訴爺爺,泰園之內早已經揭不開鍋,打掃的下人們早已經跑光了。於是蕾蕾強自穩定一下情緒,這才勉強一笑,柔聲道:「爺爺,你別著急。我這不一忙,就忘了麼?等我回去,這就給你派個下人過來,好麼?!」
卻見老太爺只是搖頭,並沒有立即說話。過了許久,才見老太爺抬起頭來,說話的聲音更是難受:「孩……孩子,別騙我了!即使你不說,我……也知道咱們泰園,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呵呵……呵呵……咳咳……」說完止不住的咳嗽。老太爺想笑一笑,但心中悲哀,那笑竟是比哭還要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