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一盤散沙
知道整個內幕情況的不外乎森林警察、林業局的某些有實權的幹部和個別職工，另外還有那家穿針引線貪得無厭的盆景公司。不用想都知道，這些人都是既得利益者，誰會傻乎乎地向上級反映說罰沒品的賣價低了？也許一棵可以賣幾萬元的古樹上交一千元給公家就可以了，中間的差價自然由商家和經手的人瓜分。
真正的靠山吃山！
其中風險最大、最辛苦的是那些戴著盜伐林木名義的農民，而且這些農民在整個環節中收入最少，辛辛苦苦一天也許就幾元錢的報酬，還不時被警察帶進派出所訓一頓。雖然這訓斥是假的，只有外人在的時候才訓地嚴重一點，但那也是一種人格的侮辱。他們為了那極少的收入擔驚受怕，還遭人謾罵，實在是可憐之至。
「老子一定要讓那些吸血的王八蛋討不了好。」郭亮心裡恨恨地說道。不過，在一刻，他又有點迷惘，「如果將那些人繩之以法，那些可憐的農民會不會因為少了那每天的幾元錢辛苦費而記恨我呢？如果被他們私下咒詛，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媽的的，這是什麼事啊。」
他甩了甩頭，想把腦海裡的這些念頭出掉。然而念頭已經扎根在腦海裡，不是想甩掉就能甩掉的。他的思維反而更廣更敏捷：「乾脆將林業局的幾個領導換一茬，鼓勵當地農民和外面的商家結合，正大光明地開辦一家盆景公司，讓大部分收入落到農民的身上，他們應該會高興起來。……，現在這個時機改變林業局的班子結構，新來的縣委書記、縣長會怎麼想？會不會支持我？」
想到這裡，郭亮突然全身一激靈，發現自己好像錯過了一個大好的機會，似乎錯過了一個讓自己在政壇崛起的機會。他似乎也想明白了這段時間以來，為什麼張遠新、劉昱等人對自己如此重視，如此好，也明白了康美霞等人為什麼巴結自己：「操，我還真以為他們僅僅是錯誤的認為我和薛華鼎的關係好呢。這些傢伙真不簡單啊，我怎麼就這麼傻呢？」
走進縣政府大院，看著大樓上懸掛的鮮紅的國徽，郭亮在心裡自問道：「我現在能出頭嗎？我陞官的速度夠快了，如果再抓住這個機會，恐怕嫉妒我的人會更多。出頭的簷子先爛，我要不要出頭，難道就看著張遠新、劉昱他們瓜分掉那些果實？……，不行，我不能就這麼不聞不問。如果我繼續這樣毫無動靜，知道的會說我懂得見好見收，知道忍讓。不知道的會以為我是二百五，對官場上的一切都不清楚，被人家當猴耍，被人家賣了還幫別人數錢。」
郭亮剛下完決心要迎頭而上，政府辦主任沈霖將自行車放進單車棚裡後走過來笑問道：「郭縣長，想什麼？看你一笑一樂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好事？不會是有了女朋友之後準備請客吧？」
郭亮一愣，恍然大悟地脫口說道：「對！請客。」他自覺失言，馬上糾正道，「沈主任，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什麼時候我們聚一聚？」
沈霖立即說道：「找日不如撞日，乾脆就今天或者明天吧。這二天我們都要到市裡開會，正好大家都很輕鬆，有時間聚一起。怎麼樣？我請客。」
郭亮笑道：「當然是我請客，這是我提議的，你還與我爭？下次你提議的時候，你請。」
沈霖高興地說道：「呵呵，行。你可不怪我吃癟了你的錢包。」說完，他低聲道，「郭縣長，還請哪些人不？」
郭亮有點驚訝地看了沈霖一眼，見他滿臉興奮的笑容，心道：這沈霖還真是一個機靈人，我剛才才想明白，他卻早就知道了。看他激動的架勢，他是早就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郭亮說道：「我也不是很瞭解情況，有點擔心我請有些人，有些人不來。沈主任，你對我們縣裡的人比我更清楚，我請你幫忙請他們。」
沈霖沒有猶豫，沒有嫌棄這事的麻煩，反而一副更高興的模樣，他說道：「好，我得先想想，等下到市裡開會休息的時候，我把名單向你匯報一下，如果可以，我就去請他們。」
郭亮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麻煩你了。不急，今天晚上估計有集體活動，我們初步定在明天後了。」
稍微又說了幾句話，二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大樓。
上班沒有多久，大家都先後下樓，除了縣委書記、縣長等常委坐自己的專車前往市里外，郭亮等領導幹部都是坐中巴車前往。本來劉昱喊郭亮上他的車一起出發，但內心有了一些想法的郭亮還是委婉而自然地拒絕了。
市裡會議的主要內容是傳達上級有關如何進一步提高國有企業的經濟效益、增加農民收入、強化黨員幹部思想建設的精神。會議是由市長馬春華主持，市委書記薛華鼎做主要發言。
郭亮拿著會議組織者發下來的資料，聽著薛華鼎的發言。他發現薛華鼎基本上都是照本宣科，只是照著報告抑揚頓挫地念著，幾乎沒有任何發揮，更沒有聯繫紹城市的一些情況說開。每次停頓的時候，下面的官員也很配合地鼓幾下掌，看起來會議相當熱烈。
郭亮看著主席台上在一群大腹便便的官員中年輕得過分的薛華鼎，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如果把薛華鼎煮熟了，估計還不夠這些大肚子官員吃的。
出乎郭亮和沈霖意外的是，大會組織者在第一天並沒有組織什麼集體活動，中午的時候薛華鼎、馬春華等市領導和大家一起在市政府食堂吃的飯，因為下午有會，大家都沒有喝酒，只是用飲料代替。晚上沒有安排聚餐，大家可以憑出席證到市政府食堂吃飯，而且飯後也沒有什麼安排。市委招待所的舞廳倒是可以免費進，願意去的隨時可以進去。
市裡的這個樣子，不但讓郭亮感到驚訝，其他官員更是聯想翩翩：以前來市裡開會可是都有幾場大吃大喝，幾場拼酒。每次都有市裡領導和縣裡領導喝醉了的。晚上一般還有歌舞晚會，市裡劇團或縣裡的一些漂亮演員都會來湊興。這可是縣、市兩級領導搞好關係的最佳時機，怎麼就放羊了呢？
所有官員都想不明白是新來的薛華鼎在展示自己的執政風格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搞什麼開源節流。也或者是薛華鼎抱著「無為而治」的心理，而馬春華則存心在看薛華鼎的洋相。反正大家的心思都無法猜出紹城市官場的內幕，唯一的感受就是怪異而已。
集團沒有活動，郭亮就請沈霖喊上他聯繫好的人一起到紹城市南區一家酒店裡吃飯。
很不巧的是，當郭亮和沈霖一起進選好的酒店時，正好遇到市宣傳部長林源領著一群記者進來。其中有一個省報記者還是郭亮的老熟人倪山豪——筆名是豪山，他看見郭亮後馬上拖著另一名記者走過來和他打招呼。市宣傳部長林源見此情況就要郭亮一起進去陪記者。郭亮連忙說自己有事，但林源還是把他拖了過去，說是先招呼好記者之後再說。郭亮只好讓沈霖一個人籌備，說好過一會就過來。沈霖連忙說沒關係，他一個人肯定能搞定，只要郭亮等下過來就行。他心裡巴不得郭亮多結識市裡的領導和省報的記者。
等郭亮陪豪山他們說了好一會，同時私下將情況跟豪山說了，最後豪山反過來到林源那裡為郭亮求情，郭亮才擺脫他們朝沈霖訂好的包廂走去。
走進包廂看到出席酒宴的人，郭亮嘴巴差點合不上來，來的人不但有沈霖、康美霞，還有財政局局長謝慶文、公安局正副局長馬小奎、許金鵬，還有宣傳部長滕青山、縣委辦主任郭玉田。這些人基本都是原來的縣委書記肖國華的親信。當郭亮進來準備入座的時候，組織部長邱霖陽還打來電話，說是因為市裡領導找他有事不能過來，等幾天之後他再請郭亮吃飯。
只不過在坐座位的時候，郭亮還是發現了一點點端倪，這裡的人並非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和諧：滕青山和郭玉田隱隱約約都有坐主位的意思。他們眼睛都不時看向郭亮和其他人，希望郭亮或其他人主動提出讓他們坐上首，也就是讓他（她）來做這些人的首領，接管肖國華走後留下的空檔。
郭亮哪裡願意給別人做嫁衣？他今天請大家吃飯就是想自己在這些人中樹立起話語權，即使暫時不能當他們的頭，也應該加大自己的份量。同時阻止他們中的某個人成為這夥人的領導者，也不能讓這幫力量就此散了各奔東西，必須在其中找到一個平衡點，以利郭亮將來利用。
這幾個目的確實很難同時達到，畢竟郭亮現在還是一個當副縣長不久的小官員，在郭玉田、滕青山面前可謂資歷淺、勢力弱，如果與他們面對面地「搶奪」領導權肯定只能鎩羽而歸。也許他們不但成不了自己的盟友，反而可能成為自己的政敵，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盤散沙確實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