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上任的第一件事
反正除了吃飯、上廁所這些郭亮必須親自做之外，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不能安排這個黃秘書去幹的。
黃秘書動作迅速地放下手頭的事情，從抽屜裡翻出一張a4紙疊好放進口袋，然後走出來跟著郭亮往辦公室走。走近郭亮，他有點不解地小聲問道：「郭縣長，你怎麼親自來了？」
郭亮笑道：「就幾步路，不想拿電話機。我想和你合計一下到下面幾個單位調研的事。」
黃秘書心裡一喜，連忙說道：「郭縣長，我已經擬了一個調研方案，你看是否合適？剛才我正在找相關文件，準備寫幾條發言提綱，都是針對那些單位的。」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剛才放進去那張a4紙來遞給郭亮。
郭亮先用滿意的目光掃了黃秘書一眼，這才接過a4紙：想不到這個黃秘書把事情做在前面。
黃秘書連忙解釋道：「這是辦公室的領導提醒我的。我才來，對這些也不是很明白。」
現在縣政府辦公室主任是原來張春秋的秘書沈霖，算是有經驗的老辦公了。他做縣長秘書已經多年，也擔任縣府辦公室副主任多年，升到政府辦公室一把手似乎很正常。但是，人們還是從中發現了詭異，如果是平時上升，或者說張春秋是正常往上調，那麼沈霖升半格到政府辦主任天經地義，不升半格才不正常呢。現在卻是張春秋吃癟，在與肖國華的爭奪中敗北灰溜溜地走了。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作為張春秋秘書的沈霖不被閒置不調離敏感崗位就不錯了，哪裡還有升職的可能？
因為他的上升引發了不少有心人士的議論：
有人猜測道：「會不會沈霖就是這次開發區事件的幕後人？」
喜歡看《三國演義》的人則這麼想：「難道他和肖國華是一夥的，是蔣干？」
也有人幸災樂禍：「張春秋這個傻蛋，連自己的秘書都管不住，活該倒霉。」
也有人從官場平衡的角度出發，說道：「也許這是張春秋和肖國華達成的交易。他還是留下了一顆棋子，將來要用的。」
這些話都多多少少傳到了郭亮耳朵裡，但郭亮聽了也就聽了，沒有做過多的聯想。蛇有蛇路，龜有龜道，人家也一樣要生活要進步，憑什麼不想辦法為自己謀前途？再說沈霖的工作能力還是不錯的，至少對郭亮的幫助很大，而且對他也很客氣，不像有的老傢伙，見郭亮年紀輕就有意無意地輕視他，有的看笑話的意思。
走進辦公室，郭亮請黃秘書坐下，他自己也在旁邊另一張沙發上坐下來，說道：「我們兩個都是新來的，不著急，慢慢來就好了。」他拿著黃秘書給他的a4紙看了一會，沉思著說道，「黃秘書，這幾個職工座談會就算了吧？」
黃秘書微笑著說道：「這只是基本的調研程序，沈主任的意思也是現在不開職工座談會為好，免得引出不必要的麻煩。但……」說到這裡，他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餘下的意思兩人都明白。
沈霖和黃秘書都擔心郭亮年輕，想早一天進入狀態多瞭解一些情況，如果他堅持開職工座談會，他們這些做秘書的就要提前通知下面的單位領導，讓那些領導事先做好準備，將適合開座談會的職工招到一起。否則郭亮到了單位後才突然提出來開職工座談會，人家領導會懷疑郭亮下面是找茬子的，會場中也可能出現一些「擾亂」會場秩序鳴冤叫屈或指責領導錯誤的「刁民」，這會讓大家都下不了台，面子上不好過。
開座談會的意義非常有限，敢說實話的職工領導不會請，請來的則都是說好話的人，純粹是浪費時間和表情。
黃秘書將開職工座談會的事情列在紙上，只是提醒郭亮而已。
郭亮笑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把這個職工座談會出掉就行了。其他的就照你上面列的來，你幫我安排通知下面。還有，發言稿以表揚為主，就講在任領導的一些成績。如果在任的領導實在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再選一些前任的成績說一說，點到為止。」
黃秘書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這些事情他都明白，但現在是領導做指示，再明白也要裝著深受啟發甚至深受教育的樣子，不能表現得過於能幹。
見黃秘書畢恭畢敬的模樣，郭亮心裡笑了笑：兩人還沒有磨合好，過一段時間之後，他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麼拘謹了。自己才可以真心實意跟他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
黃秘書為郭亮的茶杯添了茶水後就離開了。一次簡單的調研，他所要做的事很多，比郭亮這個為主的還要麻煩得多：查資料、寫文章、訂車輛、發通知、……
郭亮此時就享受到了當副縣長的好處。只要不是面對縣長、縣委書記，他就是老大。很大具體事情都可以安排人做：真是舒服啊。
看到了下班時間，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辦公室就下班朝家裡走去。
現在郭亮已經搬出了原來租住黃家的房子，住進了縣政府為他安排的房子裡。黃大爺和他孫子黃小樂上半年幾乎沒回來，都是在紹城市或省城。黃小樂的病已經有了一些起色，這堅定了大人們治療他的決心。郭亮一個人住在那裡沒什麼意思了，加上縣政府這邊有三室兩廳的房子空出來，他就帶著行李物品過來了。
住在縣政府的好處就是近，走後門的門，幾分鐘就到，上班下班都異常方便。
住進來之前，房子由舅舅、舅媽作主進行了簡單的裝修，換掉了以前舊的熱水器、液化氣灶、冰箱、窗簾、床鋪等等，整個房子已經煥然一新。如果不是郭亮制止他們大興土木，恐怕變化會更大。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將來舒月華、林梅來住很麻煩。因為進去都有保安，還要登記。但是，這種麻煩幾乎是理論上的，舒月華、林梅她們都不來了。只有吳卉聽說他當了副縣長之後說是放暑假了來看他。
這讓郭亮哭笑不得，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和吳卉能談成，就他覺得自己對她沒感覺：「要不要公開對她說呢？可人家也沒有公開說要嫁給我啊。」
第二天上午，郭亮和黃秘書坐車到了林業局，林業局的相關領導早已經在局長鄒松奇的帶領下列隊在大門口迎接。
當郭亮的車一到，鄒松奇就為他打開車門，笑著說道：「郭縣長，如果不是我早認識你，我真不敢把你當縣長，真是前途無量啊。……，我代表林業局全體幹部職工熱烈歡迎郭縣長蒞臨指導。請！」
郭亮和林業局的官員一一握手問好，鄒松奇也在旁邊為他一一介紹。林業局一共有一個局長四個副局長。下設辦公室、綠化造林經營股、資源林政管理股、計劃財務股、紀檢監察室以及綠化辦、森林防火辦等股室。
大家簇擁著郭亮和黃秘書一起進了會議室，先是由鄒松奇做歡迎辭，然後才介紹林業局的情況。
在來這裡之前，郭亮就已經對林業局有了不少的瞭解。就郭亮所分管的機關單位而言，只有林業局的情況還勉強過得去。就是在全縣所有機關單位裡，其權勢和影響力也不可低估。不由郭亮不重視，管好了林業局，他的工作就做好了一半，如果林業局出了問題，就是其他分管的單位最好也說明他的能力欠缺。
鄒松奇匯報的時候，他一邊認真聽著，一邊在筆記本上記下一二句關鍵的話，或者一二個關鍵的數字。對於能用到自己發言中的內容更是仔細記好，並思考等下自己講話的時候如何利用它們。
鄒松奇匯報完局本部的事情，又匯報了他們下屬的雙清縣木材加工廠和雙清縣茶葉廠。如果嚴格按照上級有關政策要求，這兩個廠都應該從林業局獨立出來，相互之間不能有行政上的隸屬關係。
但是，林業局打了擦邊球：政策不容許機關辦實業，他們就以技術指導的名義來進行。說是只給雙清縣木材加工廠和雙清縣茶葉廠提供技術指導，收取一定的技術服務費。實際上這兩個廠還是由他們在管理，裡面的領導幹部都是由林業局指派，兩個廠每年都上交一筆費用給林業局。裡面大部分職工都是林業局的子弟或者與林業局有關的親戚朋友。
以前那兩個廠有領導不忿，想按照政策完全脫離林業局的控制，不想交冤枉錢給林業局，但林業局有的是辦法：僅僅對木材加工廠不核發木材砍伐指標、對茶葉廠侵佔林地進行處罰，就把那些想「造反」的人給打壓下去了，逼著他們繼續呆在林業局的保護傘下過日子，讓大家走上共同富裕或者說共同貧窮的道路。
現在林業局不但控制著全縣的森林砍伐，而且最近又準備將楠竹坳的楠竹砍伐控制權也收上來。他們已經寫了報告到了縣領導那裡，要求將楠竹坳村的竹林劃歸國有，不能讓他們村裡隨砍隨伐。
因為這次縣裡幹部調整才延緩下來，郭亮才從秦雲手裡接過那些文件，只是看了，沒有做出批示。
對於林業局收回楠竹砍伐批准權力的事情，楠竹坳村反響很大，他們也在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裡向鎮裡打了報告，要求控制權放在村裡或鎮裡，絕對不能交給林業局。
林業局有林業局的理由，按政策他們有權力這麼做。而村裡也有村裡的理由，他們說那塊生產楠竹的地方是他們村裡的土地，雖然沒有明確的文件規定，但一直以來村民都在那裡採集竹筍砍伐楠竹，早已經是約定俗成，已經形成了慣例。林業局不能看著村民開始賺錢了就來收，就來當婆婆。以前怎麼就沒看見林業局的人去巡查過一次？
這本來就是難以扯清的麻煩事。以前楠竹坳交通不便，山陡路窄，加上楠竹不值錢，林業局自然就沒人去管理，也沒有人到那裡標定界限。現在楠竹成了寶貝，缺錢的林業局哪裡不想抓在自己手裡？
鄒松奇在匯報中不但提出請縣裡幫忙他們收回楠竹坳的竹林控制權，還要求對楠竹坳的那些工廠進行管理。另外，鄒松奇又提出請縣裡對雙清縣茶葉廠進行資金扶植：提請縣裡容許茶葉廠向周邊的村要山地，擴大茶葉的種植面積。
他們已經和周圍的村委會就此進行了商談，但結果不如人意，沒有一個村願意低價將荒蕪的山地劃給他們。
郭亮聽了鄒松奇的匯報，第一個感覺就是林業局太過分，簡直就是流氓。當然，產生這個感覺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郭亮是楠竹坳竹器廠最大的股東。現在竹器廠所有的楠竹都是從楠竹坳村村民的手裡買，付出的基本上只有村民的人工費和少許村委會的管理費，相當於白撿。一旦被林業局收上來，每年申請砍伐證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成本絕對成倍地上漲。還要應付這些官老爺無窮無盡的索拿卡壓，那真是頭疼。
現在的他都不知道是鄒松奇真的不知道情況還是故意將他的軍。
郭亮看著侃侃而談的鄒松奇，心道：「剛才下車的時候你說你認識我，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是從楠竹坳警務室出來的吧，我怎麼會幫助你們『害』楠竹坳的村民？」
對於茶葉廠，郭亮更不願意支持他們將周圍村民的荒地收過來。如果茶葉賣不起高價，徵收過來的土地只是增加了茶廠的負擔。如果茶葉能賣出高價錢，那些村民自己一樣可以開荒種茶，憑什麼一定要讓你茶廠發財？讓誰發財這還是小事，麻煩的事現在不賺錢，而將來賺錢之後，茶廠和周圍村民的矛盾就會激化，就如楠竹坳一樣，不賺錢的時候誰都不理，賺錢之後都將它看成香餑餑。
郭亮思考著怎麼給他們答覆。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想出好辦法，只能採取一個措施：拖。
鄒松奇倒是沒有馬上請郭亮答覆，他念完手裡的匯報文件後，又讓其他領導進行簡單的匯報，讓大家都在新領導面前露了一下臉。之後，幾個局領導陪著郭亮到林業局大樓內的部門、單位參觀。
林業局的大樓自然比水產局的大樓高出幾個檔次，八層樓的主體上鑲嵌了大塊大塊的藍色玻璃，在縣城裡顯得額外壯觀。因為早知道郭亮要來，整個大樓都窗明几淨，全體職工都穿著統一的服裝，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參觀完大樓，在局食堂吃了中飯之後，大家又一起坐車去木材廠視察。
雙清縣木材加工廠位於響水鎮，離縣城有二十多公里，工廠建在一座大山的山腰上。交通還算方便，陸路可以通車，水路可以通船。當他們的車經過河邊時，郭亮還看見了幾個連在一起的木排順著河流朝下走。幾個只穿短褲露出全身古銅色壯實肌肉的排佬站在木排上大聲唱著山歌。這種鏡頭只在電視裡看到過，充滿了古樸的味道，讓郭亮差點以為時光倒流了。
木材加工廠名義上是工廠，但郭亮到了那裡之後發現裡面純粹就是一個家庭作坊。唯一超出一般家庭作坊的那個堆放木材的堆放地巨大。堆放木材的空地面積有五六十畝，裡面堆放了各種各樣的木材。僅僅這些木材估計其價值就超過五百萬元。
可是木材加工車間卻是差得可憐，就幾台電鋸和幾台佈滿灰塵看不出是什麼設備的設備。
在裡面走了一圈，郭亮看出這裡的工人主要是利用院子裡的木材加工出半成品的木條、木板出售。經過詢問得知，木條、木板加工出來之後賣給本地或外地的木器廠以獲取利潤。
當然，裡面也不是完全不生產產品，在一個車間裡，郭亮看見了他們生產的一些簡單的木器，如飯桌、椅子、農具什麼的，都是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裡面的工人也是一些老木匠，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與農村裡的木匠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可以想像，無論是賣木條、木板還是賣技術含量低的飯桌、椅子，都不可能有很大的利潤。但是，郭亮卻驚訝地發現木器廠的領導卻一個個油光滿面。廠領導的座駕更是讓他差點驚掉了牙齒：廠長的專車是一部皇冠，副廠長的座駕是一部豪華桑塔納，此外他們還有一輛豐田麵包車，一台豪華大巴車。每一輛車的價格都超過郭亮那台普通型桑塔納，甚至高出好幾倍。
這些車還不包括他們生產用的運輸木材的大卡車、伐木的拖拉機。
郭亮很驚訝廠領導的這些座駕，但林業局的人卻司空見慣。那些車擺在廠部前面的院子裡一點也不避嫌，他們並不擔心郭亮為此發脾氣。因為知道這種情況的上級官員多了去了，沒有一個人說閒話，有的官員還到這裡借車充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