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攜款潛逃
倪山豪喝了一口酒，又說道：「你放心，郭局長這個計策不管能不能達到最後的目的，都可以肯定那個姓夏的不敢再往死裡整你父親，人家肯定會懷疑舉報人即使不是他也會和他有關。用不著你去舉報他、證明他所做的事了。」
從象牙塔裡走出來、幾乎沒有遇到過什麼風險和挫折的孟俊傑如小學生聽老師講課似地，認真地聽著，目光不時瞥一下氣定神閒的郭亮一眼：這個計策難道真的是這個小青年想出來的。
仔細一想，孟俊傑就想通了，這篇捧殺的文章一出來，孟俊傑這邊就由之前的被動變主動了，而姓夏的則由主動變被動，他的心思不再是如將孟冬浩整鎝永遠不能翻身，而是如何撇清自己，讓其他人明白自己不是將上司孟冬浩搞下去的人。
確實，就在郭亮等人坐在餐桌旁交談的時候，那位一直得意的夏廳長正誠惶誠恐地拿著手機訴說著什麼，滿臉的委屈。他聽對方說完後說道：「老領導，這是陷害啊，我怎麼可能說那些話呢？這個記者是故意整我，當時他採訪的主要是我們廳的公路建設情況，說是來瞭解我們對改善全省交通所做的貢獻。報紙上的這些話，不是談話的重點，他只是挑這些話刊登出來了。我……我再傻也當了這麼多年的領導，這點東西還是知道的啊。
我怎麼可能這麼傻呢？他當時說採訪取得的成績，我能不同意他採訪嗎？交通廳出了老孟的事，我當然想在報紙上宣揚一下我們廳的政績，讓上級領導心裡舒服一些。誰知道談著談著就談到反腐倡廉上去了。他拿著話筒對著我，我難道說我不反腐倡廉？不做反腐倡廉的先鋒？他問我是不是堅決與**分子做鬥爭，我當然得回答是。他是記者，如果我回答不，或者猶豫著不回答，他還不知道怎麼寫我。……，媽的，我現在恨不得打死這個傢伙。」
手機對面的領導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他說道：「這事還真有的麻煩了。一個記者如果沒有上面的人指點，沒有人為他撐腰，他肯定不會這麼捧殺你。」
夏廳長急了，連忙問道：「那我轉正的事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對方歎了一口氣，說道：「應該不會，不是你來主持全面工作還能是誰主持？只是我們不能再過分對待那個書獃子了。……，就讓他提前退休吧。」
正月初五，郭亮、舒月華和從外地趕過來的岳軍旗見了田老闆嘴裡所說的軍方神秘人物。他們一起吃了一餐飯，田老闆和另外一名老人作陪。直到吃完飯，郭亮還是不知道這個神秘人物是什麼人，只知道他自稱姓范，他的警衛員也喊他范司令。就是不知道他是哪種級別的司令，年紀約五十多歲的樣子。
作陪的另一個老人姓陶，田老闆稱他為陶老，很尊敬的樣子。從他們的談話中，郭亮看出田老闆和陶老並不很熟悉，但他們都認識那個范司令，關係似乎都不淺。范司令卻又是一種大將風度，只在說到他被炸死的兒子時，神情黯淡了很多。
郭亮從陶老的相貌和他的姓猜測出這個姓陶的老人可能是陶翔的親人，很可能就是陶翔的父親。以前郭亮是學生，又在外地讀大學，對省裡的領導不是很熟悉，只知道幾年前有一個姓陶的似乎當過省長，但他畢業參加工作後就沒有聽說過他了。
范司令在分手的時候，又握著郭亮的手感謝了好一陣，說是如果郭亮到廈門去玩的話，可以找他，讓他盡地主之誼，保證讓郭亮玩得開心。同時話裡暗示他會讓人關照他們那個鐵製件廠的。他還再次詢問舒月華有沒有到部隊工作的想法，如果願意回部隊，他可以想辦法。
舒月華當場婉拒了。
范司令笑著對舒月華道：「我也知道你不會願意去。我聽說你現在一個月有五六千元的收入，比在部隊一年的收入還高。當然捨不得這個工作，是不是？」
舒月華說道：「不全是錢的原因，我對那裡有一種畏懼感。每每想到他血肉模糊的樣子，我就做惡夢。」
所有的人為之一凜，范司令沉默著點了點頭，不再說這些。其他人也把說話聲放低了很多。
舒月華現在是按產品銷售提成來取得收入的，因為她設計的竹根雕銷售情況好，利潤高，所以她的收入也高，是竹器廠裡收入最高的人，連竹器廠廠長聶世宏都比不上她。如果加上她父親在竹器廠有股份分紅收入，他自己也有一份正常的工資收入，她家的總收入還超過吳卉、梁倩英這二個股東的分紅收入。只比郭亮這個大股東少一些而已。
實際上，舒月華之所以不願意到部隊去工作，除了上面的兩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對莊青山烈士家裡親戚的一些做法不滿。當時部隊徵求莊家的意見時，莊家的那些親戚很多人都說舒月華還沒有和莊青山結婚，不能享受烈士遺屬的待遇，部隊應該解決莊家人的戶口、工作。所以她不想粘烈士的光，願意自己默默地賺錢養活自己。
想起舒月華的高收入，郭亮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每個月平均收入是多少。現在竹器廠、鐵製件廠都有穩定比較客觀的收入，而承包的湖心洲收入也不低。湖心洲真是一個聚寶盆，雖然每年只有幾個月的賺錢黃金期，野菜上市的時候錢滾滾而來，等野菜採摘之後就幾乎沒有錢了，但就是這幾個月也當郭亮賺得笑口常開。
直到現在湖心洲所產的蘆葦還是不多，憑借出售蘆葦賺的錢更少，連支付所有員工一年的工資都不夠。蘆葦改良之後，因為面積小又要兼顧野菜的生長，蘆葦產量始終提不上來。但他和皮林都不著急，皮林完全不將那點錢看在眼裡，他現在的精力都是在培育野菜上。按照他給郭亮的保證，明年野菜產量將增加二成以上，現在小面積的野菜移植已經獲得成功，也基本解決了某塊地面的野菜第一年採摘第二年一定減產的毛病。
郭亮從來沒有計算過自己身價如何，他只知道他現在不缺錢，他家裡不缺錢：他父親利用煤礦賺的錢暫時雖然很少，但從目前煤炭價格上漲的情況看，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他賺的錢會更多。
吃完飯分手的時候范司令給了郭亮他們每人一張名片，上面有他的名字——范慎之，以及一個固定電話號碼。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信息了，連地址都沒有。印製名片的紙張也是普通的白色硬紙片。
與范司令的見面算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這個插曲對郭亮而言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估計對舒月華而言也意義不大。只有從部隊裡出來的岳軍旗激動得什麼似的，平時大大咧咧的傢伙見了范司令比幼兒園小朋友見了老師還老實。郭亮後來問他這個范司令是什麼級別，他神秘兮兮地說不能說。
郭亮在心裡暗暗地鄙視了這個傢伙一把，嘀咕了一聲稀罕就沒有再問過。官最大也不可能是中央委員，因為郭亮在報紙上的中央委員名單中沒有找到「范慎之」這個名字。
趕在單位上班之前，郭亮又從梁倩英那裡拿了一堆禮品，匆匆忙忙地到省城、縣城的領導、朋友家拜年：吳副省長、陶翔副廳長、許昆山、肖國華書記、張春秋縣長、韓軍、魯大爺等等。
他本來帶了禮物看黃小樂爺孫倆的，卻不料他們爺孫倆一起到黃小樂做生意的父母家去了。黃小樂做了一個療程的治療，效果不是很理想，而主治教授提出一個更大膽的方案——開顱對功能小血管進行對接。黃大爺這次是和黃小樂的父母一起商量該不該冒這個險。按教授的說法成功的希望只有六成，一旦失敗，黃小樂有可能面臨腦癱的危險。
其他人那裡拜年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基本上都是從舅舅家吃完飯提著禮品出發，跟拜訪的對象談一會留下禮品之後就回到舅舅家裡。小苑的男朋友也過來拜年，因為大家年齡相差不大，郭亮就和他們以及聞訊來的丁世軍和他女朋友一起打撲克或者打麻將，或者一起到縣城裡唱歌跳舞，玩得不亦樂乎。
只有在肖國華書記家裡呆了不少的時間，肖國華一定留著郭亮吃完了晚飯再走。兩人在肖國華的書房裡談了很久，在交談的時候，郭亮將他所瞭解到的韓長江他們正在想辦法將投資拿回來的事跟肖國華隨口談了一點。
不想肖國華卻對這件事非常上心，他囑咐他老婆不要接待任何人來訪之後，將書房門關上，坐在郭亮身邊詳細地詢問與韓長江相關的情況。
郭亮之前確實沒有介入的意思，也對這件事不是很看重，對於韓長江想把投資的錢拿回來的事一直採取的是觀望。
前面已經說了，對於這件事郭亮內心很矛盾：他既希望韓長江能把資金全部拿回來，還清私人的集資和銀行的貸款，今後自己回去當局長的時候就能少很多麻煩。另一方面，他內心又希望韓長江這個王八蛋出一次洋相，錢不會順利拿到手，讓他虧得血本無歸。
見肖國華鄭重其事的樣子，郭亮不解地問道：「肖書記，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可以操作的空間？」
肖國華沒有回答他，他舉著煙灰好長的香煙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才反問道：「你想怎麼操作？」
郭亮其實是看他那個凝重的樣子而隨口問的，見他反問，他一愣，想了一會，說道：「我當然想能夠讓那些私慾熏心的人受點損失，讓他們汲取一次教訓。但我最希望的還是他們順利拿回錢。」
肖國華將煙灰彈到前面的金屬煙灰缸裡，點著頭說道：「英雄所見略同，而且這事並不矛盾。」
郭亮脫口問道：「不矛盾？」
肖國華自顧自地說道：「不管韓長江這次行動能不能成功，那個人建立的同盟必將出現一道大大的裂縫，也許就此瓦解。」見郭亮不以為然，肖國華繼續說道，「你想想，韓長江他們這麼做可是冒了很大風險的。只要他的事情一敗露，張春秋恨他比恨你更甚。韓長江的仕途可以說是就此打住。他為什麼這麼破釜沉舟？」
郭亮不同意地說道：「就算沒有這檔子事，韓長江的仕途也不見得能光明多少。這次投資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貪婪。也暴露了他這些年來撈了多少錢。張春秋是一個明白人，他今後哪裡敢再重要韓長江？肯定用這個水產局局長的位置就把他給打發了，不可能再讓他陞官。」
肖國華吸了一口煙，說道：「你說的是不錯。但他之前的期望可不是這麼低，他自己可沒有什麼自知之明。我估計他心裡早計劃好了先把頭頂的『代』字出掉，當上正式的水產局局長之後，調到一類機關當局長，然後努力幾年再當副縣長，一路高昇。可他這麼一鬧，他自己也知道估計當水產局局長都難說了。」嘴裡噴出一股股濃煙。
郭亮稍微轉過臉，避開噴過來的煙霧，說道：「如果他不這麼做，那些集資的職工天天圍著他鬧，影響不好不說，搞毛了，有些職工很可能舉報他貪污受賄收取回扣的事，那樣的話，他的仕途同樣不行。而且他多年的積蓄都泡了湯，完全用雞飛蛋打來形容。他現在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反正升不了官了，先把自己的錢撈回來再說。」
肖國華依然笑容滿面，將香煙蒂壓在煙灰缸裡輾滅後，說道：「你說的完全正確，但你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現在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韓長江：狗急跳牆。你能不能從這四個字裡看出什麼？」
郭亮搖頭道：「沒看出什麼，我看到的只是韓長江可能跟張春秋他們徹底決裂，從此分道揚鑣。」
肖國華說道：「你把人看得太善良了。『狗急跳牆』就真的只有跳過牆然後跑掉？」說著，他無意中又掏出一支煙。
郭亮問道：「你是說反咬一口？」
肖國華大笑，將煙塞進煙盒，說道：「這次我預計將有大事發生。現在我請你盯緊一件事，只要他們開始簽地皮轉讓合同，你就告訴我。」
郭亮驚訝地問道：「你想阻攔？」
肖國華瞪著郭亮道：「我怎麼會阻攔？我只是想這個時候讓銀行介入而已。水產局畢竟貸款二百萬元，是不？總不能讓這麼一筆巨款處於失控狀態吧，你說呢？」
郭亮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懷疑韓長江不可能百分之百把投資要回來？」
肖國華道：「不是懷疑，是肯定。假設他們只拿回二百萬，你說他們是先還銀行貸款還把私人集資給還了？」
郭亮立即明白了肖國華話裡的意思，他堅決地說道：「我不能讓他們這麼做！到時候又是一個天大的窟窿交給我。」
「所以，我希望銀行介入。而且……，到時候我再告訴你怎麼做。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告別肖國華回到舅舅家時間已經很晚了，丁世軍因為等不及帶著他女朋友回家去了。
在春節期間，他在舅舅家、在省城的父母家接待了羅向陽、趙芳、劉聯盛、郝永吉、王丹、吳道等人。大家相互祝福、喝酒、聚餐，以完成過年這道手續。
省委黨校重新開學後，郭亮按學校規定的時間進入裡面繼續讀書，孟俊傑也重返黨校。對於郭亮，他現在有了另外一種認識。平時的交往中對郭亮多了一種尊敬。通過郭亮和其他人的運作，他的父親在交清所以受賄的錢之後被解除了雙規，最後的結果是以交通廳普通職工的身份提前退休。雖然他父親天天坐在家裡看電視不好意思出門，但相對來說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結局了。
開學不到半個月，雙清縣傳來一件讓郭亮大吃一驚的消息：韓長江、牛望山攜款潛逃！
初聽這個消息，郭亮唯一的反應就是不相信。水產局那種窮單位能有多少錢？把糧倉掃乾淨也沒有幾粒米，值得他們攜款潛逃嗎？但他隨即就想到他們可能從開發區把投資的錢拿回去了，然後將所有投資全部捲走。如果是這樣，那水產局就真的成了窮光蛋！
郭亮急了，連忙打電話給倪山豪，詢問他和韓長江等人接觸的情況。
倪山豪接了郭亮的電話，立即說道：「不可能！我不是告訴你合同還沒有簽，只是達成了意向性意見嗎？他們到哪裡捲走投資的錢。」
郭亮馬上吩咐道：「你立即跟那家購買地皮的單位聯繫，我懷疑他們的合同已經簽訂，錢已經打過去了。」
倪山豪嘴裡說道：「應該不會，怎麼可能這麼快？」但他還是掛斷了郭亮的電話，手忙腳亂地撥打另一個人的電話號碼。
倪山豪之所以這麼關心這事，是因為按照以前他和韓長江達成的協議是事成之後他至少有十幾萬的提成。為了得到這十幾萬的提成，他可是付出了不少的精力，費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