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怒頂上司
開始進來的時候，郭亮還有點拘謹有點束手無策，但在沙發上坐了一會之後，他也放鬆下來：「這件事又不是我理虧，我這麼緊張幹什麼？靠，我就不信你就因為這事撤了我的職，反正我也不期盼在這次換屆中當上鎮長或鎮黨委書記。」
郭亮自己知道，因為資歷、年齡、工齡的原因，他在這屆換屆中幾乎沒有進步的可能。以前陞官如坐火箭，那是立了大功，加上蘇東林出事等偶然因素。雖然有很多人眼紅，但大家都能勉強接受這個現實。現在沒有立功也沒有什麼機遇了，短時間內想再升一步很難很難。
既然如此，那郭亮可以說是無慾無求，正好可以赤膊上陣，向肖國華直言要求孫慶他們返工，即使是肖國華也拿自己沒什麼辦法。
想清這些，他一臉的輕鬆。
實際上「認真」批閱文件的肖國華不時用眼睛的餘光在注意郭亮，郭亮開始畏畏縮縮的表現沒有超出他的預想，但讓他想不到的是：冷落他的時間越長，這小子的表現反而越放鬆。
肖國華不由在心裡嘀咕道：「奇怪，他怎麼這麼自信？」
裝模作樣看完一份新的文件後，肖國華這才抬起頭，說道：「郭鎮長，最近很清閒嘛。」話裡的意思就是你小子是不是沒事做，閒得蛋疼就拿大樓的裝修說事。
肖國華以前對郭亮還是很看重的，將他提拔到現在這個位置固然是因為自己和縣長張春秋鬥爭的結果，但在他身上也寄托了肖國華的很多期望。當蘇東林出事後，他心裡確實已經做好了放棄梅山鎮的準備，將它交給張春秋。誰知道郭亮這小子橫空殺去，使他不但沒有丟棄梅山鎮，反而將梅山鎮牢牢抓在自己手裡，其後自己不但從楠竹坳煤礦得到了股份獲得了不少的效益，自己朋友的建築公司也輕易地攬到了公路的建設合同。正當他得意洋洋享受這些意料之外的果實時，郭亮這小子卻不消停，突然跑到省裡開什麼農村經濟研討會。會議通知還是直接從省政府辦公廳發下來的，事先縣裡不知道更不用說為他的發言稿把關了，這小子也沒有向自己這個縣委書記匯報，一個人急匆匆地就在會議上放炮，大說特說撤鄉並鎮的弊端，幾乎與自己抱的大腿——市委書記王祥山——針鋒相對。
雖然事後王祥山沒有說什麼，但市裡縣裡的其他官員卻注意到了這點，有很多無聊的官員絞盡腦汁地分析郭亮的發言內容和其背後內幕：有的說這是肖國華看到王祥山不吃香之後通過自己的親信在試探投靠別人，腳踏兩條船；有的說肖國華沒有能力駕馭下屬的能力，以至於出現自己的親信炮打自己的上司；有的說肖國華在梅山鎮的撤鄉並鎮試點失敗了；……
這些風言冷語傳到他耳朵裡後，肖國華心裡非常鬱悶，他心裡一邊痛罵那些無事生非的傢伙一邊埋怨郭亮不尊重領導給自己出亂子。這段時間以來，他故意用冷落來磨磨這小子，讓這小子知道在雙清縣到底作為手下該如何做。
讓肖國華始料不及的是，這小子還是不消停，不但沒有理會自己的用意反而又鬧出了大樓裝修這場戲。這不是又給我肖國華添堵嗎？你小子真要把我整到撤職或者退居二線才高興？你到底是我的盟友還是打入我這邊的內奸？今天我必須好好敲打敲打你，必須把你腦袋後面的反骨給敲掉。
郭亮自然不知道肖國華心裡在琢磨什麼，聽了肖國華的話，他說道：「肖書記，我哪裡有清閒的時候？現在快過年了，事情特別多。明天縣裡的會議我還準備請假讓趙黨委代替我開會呢。」
肖國華哦了一聲，問道：「你這麼忙，我可沒看見你忙出什麼名堂。你說說你現在忙些什麼。」這話更不是什麼好話，完全是批評郭亮在瞎忙、胡鬧。
郭亮鎮定自若地說道：「大的名堂倒是沒有。不過，算是為貧困山村的農民找了一條致富路。如果成功的話，每年能給當地農民帶來幾萬甚至十幾萬的收入。」
肖國華一愣，脫口說道：「真有這事，是什麼事能讓農民賺這麼多錢？」
郭亮說道：「前幾天，那個買煤礦的許昆山到了我那裡，閒談的時候他說起大城市裡冬筍的價格不錯。告訴我說如果把冬筍放進省城的超市，肯定能讓農民賺不少，我這幾天就忙這件事。昨天是開始收購冬筍的第一天，明天我想到那裡看看，調查一下收購的數量，也看冬筍的質量。然後再到省城超市調查銷售情況。如果順利，我們鎮裡就以此為突破口，爭取在鎮裡建立一個蔬菜基地或者土特產供應基地。」
肖國華其他的沒聽清，但聽到了「許昆山」三個字，心裡不由咯登了一下：「對啊，這小子的背景不小，我還不敢隨便捏他。怎麼辦呢……」
心裡不爽的他還是努力笑了笑，說道：「想不到你在短期內做了這麼多事情。」說著，他歎了一口氣，鬆了一個懶腰，說道，「你啊，你做的事還真像做夢一般。你是前年分到我們雙清縣的吧，到現在才一年半的時間，就從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提升到鎮黨委。不說別人不敢想，我堂堂的縣委書記也不敢想啊。……」
他停頓了一下，等待郭亮說感謝他的話，可惜郭亮現在心裡有點情緒，沒有附和他，而是微笑著聽著他說話。
肖國華心裡罵了一句，只好自己說道：「把你一個毛頭小伙子提撥到如此重要的崗位上，給你如此重的擔子，我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可以說是力排眾議。呵呵，現在想來我都不知道是如何當上這個伯樂的。」
這次郭亮倒是很真誠地說道：「感謝肖書記的信任，沒有你的栽培，我郭亮肯定還是鎮裡的普通一名職工。」提撥郭亮固然是肖國華對付政敵的手段，但對郭亮還是有直接的幫助，這個恩情無論如何抹殺不了。
肖國華笑了笑，「大度」地說道：「這是你自己有能力，組織上也看好你。我只是起了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而已，不值得你感激。」
謙虛完，他從老闆椅上站起來，走出辦公桌似乎很隨意地問道：「聽說你舅舅辦了一個砂石廠？生意怎麼樣？我還真是很佩服你，佩服你有眼光。一個荒洲子被你經營成了寶貝疙瘩。在山上選一塊地方，你舅舅他們就能發財賺錢。你父親又參股了楠竹坳煤礦，雖然這個煤礦的前景還不明朗，但有這麼多人入股，我想前景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這些都是好事，希望你將來能賺更多的錢。可是，你有些事情能不能稍微通融一點，就像我這個縣委書記對你一樣。雖然不能要求你做到『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但平等對待對待應該可以吧？」
終於說到肉戲了。
郭亮裝糊塗地問道：「肖書記，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人，哪件事？我也不是一個刁難別人的人。」
肖國華心裡一陣煩躁，他走到郭亮身邊的沙發上坐下，身體側向郭亮，說道：「你們鎮裡的大樓已經完工這麼久，雖然材料上有點點問題，那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據專家說，它們對身體並沒有明顯的傷害。你想想，誰有膽子將害人的東西裝上去？那個姓孫的老闆跟我仔細說了說，我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
小郭，你也是一方的領導，應該知道現在辦經濟的難處。扶植一個企業太困難了，費盡心思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一定成功，但是，毀壞一個企業卻是一句話的事，幾下就可以讓它破產、消亡。
無論是我們雙清縣還是我們紹城市，都是經濟不發達的地方，效益好的企業沒有幾個。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贏利的企業，我們這麼一攪和，它不馬上就沒了？僅僅是它沒了也沒什麼大事，不就是一個企業嗎？可是，你要想想，這個企業身後關係到多少工人、農民，多少家庭因為陷入困境？甚至關係到你舅舅他們能不能多賺錢，這叫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當領導的不可不慎重考慮，絕對不能意氣用事。」
聽了肖國華的歪理，郭亮堅持道：「可是，這家公司做的完全在欺騙，完全不顧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無論是從法律上還是從良心上，他們都應該受到制裁或者譴責吧？我聽他孫慶說，他可不止在我們大樓裡玩這種名堂，在其他地方他們也是這麼做，到處以次充好。受害的不僅僅是我們鎮裡的幹部職工。」
「你聽他瞎說？你想可能嗎？」肖國華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他是為了嚇住你才故意把事情誇大說的。他所承包的工程可不都在鄉下，更多的工程是在城裡。你想想，城裡搞裝修的話，他敢這麼以次充好嗎？人家還不是把他撕了？」
郭亮不以為然，說道：「也許他採取其他更隱蔽的動作，誰知道。……，其實，我不管其他地方，我也管不了其他地方。我只在乎我們自己的大樓，每當想到裡面有超量的輻射，我都不敢進。」
肖國華笑道：「呵呵，你是在誇大其辭吧？當年我在越南戰場上，可是明知前面路上有地雷，我和我的戰友都不管不顧地衝過去。有的戰士乾脆用身體幫戰友滾雷。那才危險呢。」
郭亮聽他故意胡攪蠻纏，心裡感到好笑。他乾脆直接問道：「肖書記，難道就這麼放任他們？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幹部職工在那種環境下工作？再說這事瞞一時可以，瞞長久很難。這次被許昆山無意發現，下次說不定被誰發現。今天許昆山只是跟我說了說，沒有大聲嚷出來。明天其他人未必就會這樣知道輕重。」
肖國華心裡罵著頑固不開竅的郭亮，也怪那個許昆山多事，嘴裡卻說道：「要不這樣，把你們幾個鎮領導的辦公室重新裝修一下。特別是你的辦公室，它以前是蘇東林用的吧？我們**員是無神論者，雖然不講究風水什麼的，但某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你可以將辦公室重新裝修一次，這很正常要求也不過分。」
聽到這裡，肖國華在郭亮心裡的形象更是低落到了谷底，眼裡不由露出了一絲鄙夷。
在自己的下屬面前這麼說話，此時的肖國華其實也是又羞又惱，因為說起話來底氣不足，也就沒有盯著郭亮看，更沒有察覺到郭亮眼裡的鄙夷。見郭亮不說話，肖國華以為說動了郭亮，又說道：「小郭，你家是省城的。你知道五一大道是怎麼建設的不？」
郭亮想了想，還是不明白肖國華問話的意思，就說道：「不知道怎麼建設的，只知道現在變化很大。」
肖國華說道：「它是在近五年改造好的，你知道它改造了多少次嗎？短短五年改造了三次。有人形容現在修馬路就是拉拉鏈，過幾個月就拉開一次。你說那些市長們是怎麼想的？你是不是認為他們在浪費錢？如果你注意《江州晚報》的話，每次道路建設完工，都是有領導剪綵，有電視、報紙宣傳市政府的功勞。為什麼？」
郭亮總算明白了肖國華想說的意思，他試探著問道：「你是說過一段時間，給大樓來一次新裝修？」
肖國華點了點頭，說道：「隨著我縣經濟的發展，提高幹部職工辦公條件是必然的。我看了你們鎮裡大樓的建築、裝修情況，我覺得它存在很多缺陷。等二到三年，我們政府的經濟稍微寬裕一些後，完全應該把那些缺陷彌補過來。即使現在的裝飾材料有點問題，過二年三年後不就不存在了？」
郭亮實在忍無可忍，他忍不住問道：「按你說的這個辦法，那裝修公司豈不可以再賺一大筆錢？這也太……」他說不下去了，「無恥」二字生生堵在嘴裡。
肖國華說道：「虧你還是大學生，現在手機更新換代多快？電腦更新換代多快？你看電視機，幾年前是什麼樣子現在是什麼樣子？我們當領導的不說當弄潮兒，至少不能太落伍吧。」
郭亮賭氣地說道：「這麼做並不代表就是思想進步。」
兩人誰也沒有說服誰，最後肖國華沉著臉上說道：「你先回去安心工作，開開心心過好這個春節。大樓的事我們縣裡開會解決。等春節過完之後開始上班後我再通知你們鎮黨委。我現在以組織的名義要求你，在縣裡未達成一致意見前，你不得向外說出這件事。你能保證嗎？」
郭亮無言地點了點頭。
看著郭亮如強牛一般地離開，肖國華苦惱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心道：「怎麼遇到一個腦袋裡全是石頭的傢伙呢。這傢伙有背景打不得，一意孤行又捧不得，哎，當初提他上來真是走的一步臭棋。看來我得想想其他辦法……」
因為肖國華明言是組織上接手這件事，而且給出了期限，郭亮心裡雖然還是懷疑肖國華會真心解決這事，但也只能相信他。畢竟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再說近百萬的裝修工程不是腦袋一拍就能動手的。
回到鎮裡後的第二天，郭亮和鄭嚴慶等鎮領導幹部一起到了楠竹坳，首先視察了正在建設的隧道建設工地，慰問了正在建設的建築公司員工，和工地的工人一起吃了中飯。盆子裡的很多菜都是鎮裡帶來的慰問品。改善了生活的員工們對鄭嚴慶一行的態度很友善，建築公司的項目經理還代表公司以及員工表示了感謝，並說他們的老闆接到鎮領導郭亮視察的消息後，正在朝這裡趕來，晚上準備在鎮裡宴請他們。
鄭嚴慶、郭亮等人與建築工人揮手告別後，一起步行了三里地走到了竹器廠，在廠長聶世宏的陪同下視察了整個工廠，還認真觀看了工人們生產竹器的整個過程。看著一根根青黃色的楠竹變成一張張漂亮的竹墊、一塊塊光滑的竹地板、一個個精美的包裝盒、……，不說鄭嚴慶等人驚訝不已，就是這個廠的大老闆郭亮也是驚喜莫名。雖然現在竹器廠還在出於試產階段，產品銷售額不大，但看著這些產品他就知道這個竹器廠的前景是可觀的，將來的收益肯定不錯。
視察完工廠，郭亮、鄭嚴慶等人來到了他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冬筍收購站。
冬筍收購站就在竹器廠的旁邊，用的也是竹器廠的房子，只是這房子有點簡陋，臨時在水泥紅磚牆上開一道新門，在竹器廠院子裡搭了一個臨時倉庫，天頂都是用彩色塑料布蓋的，裡面除了二個工作人員和一桿台秤，就是一個電烤爐。以至於鄭嚴慶、郭亮他們過來的時候，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只能站著聽取薛黎的匯報。
在郭亮的安排下，薛黎現在負責這一攤子，擔任這個新業務的經理，直到現在還沒有正式成立公司，郭亮準備視冬筍的收購銷售情況再做進一步的打算。那個竹器廠的網站在功能模塊定型後就交給了計算機網絡專業人員維護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