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掀開官員的老底
他看到的公司名稱赫然是紹城南山裝飾有限公司，承擔的正好是大樓裝修。雖然這個公司和縣委書記肖國華介紹給郭亮的紹城南山建築公司有很大的區別，一個是裝飾公司一個是建築公司，兩者的交集似乎不大，後者承擔的是梅山鎮到縣城公路建設。但郭亮發現合同上簽字的法人代表名字是一樣的，都是一個叫孫慶的人，也就是說兩家公司是一個老闆。
「這是怎麼回事？」郭亮嘀咕道。他不關心這兩個公司是不是實際上的一家公司，他關心的是這個孫慶是不是肖國華的什麼人。現在自己發現大樓的裝修存在質量問題，如果讓這個裝修公司返工免費重新裝修的話，這個人會不會答應？按郭亮的想法，賺足了錢的老闆很可能不想掏出這筆錢來，一定會抬出縣委書記肖國華的牌子阻止自己的想法。
看到這個公司名稱，想到裝修費用的昂貴，又想起肖國華，郭亮真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即使郭亮再純潔、再沒有官場經驗或者沒有什麼社會經驗，他也能想像得出這個公司和肖國華有內幕有交易。因為肖國華在梅山鎮到縣城的公路建設工程中為這家公司打了招呼，如果不是他出面，這家市裡的公司未必會獲得那麼大的合同。更何況郭亮還瞭解肖國華在煤礦中的事情，知道肖國華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麼廉政無私。
心情複雜的郭亮拿著合同仔細地讀了好幾遍，特別是大樓的裝修合同幾乎到了能背誦的地步。看完合同，他又仔細看了大樓的驗收報告。
他有點悲哀地發現，如果自己讓這個紹城南山裝飾有限公司無條件重新裝修大樓的話，他的理由並不充分，或者上有點無理取鬧。因為合同上規定的裝修質量追訴期竟然只有一年，而不是和大樓建設合同裡規定的好多年。
現在大樓交付使用時間早已經超過了一年，如果按合同來執行的話，紹城南山裝飾有限公司完全可以不理自己的無理要求。而且很不幸的是，他竟然在大樓驗收人員名單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到有打印的還有簽名的，確確實實是自己手簽的名字。
看到自己簽的字，郭亮開始大吃一驚，開始還以為是別人冒簽的。但看了日期，又努力回憶之後，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那是自己剛從楠竹坳警務室調到鎮裡當黨政辦副主任不久，鎮裡組織大樓驗收，他並不在文件所規定的驗收人員名單裡。
但大樓驗收最後的時刻，負責驗收驗收組組長羅向陽將當時在鎮裡沒有出去幹部職工都召集到一起進大樓參觀。參觀完之後出大樓的時候承建廠家給每一個人發了一個紅包，並請大家都在一張紙上簽了字。領錢必須簽字這是老規矩，大家都懂，雖然有的幹部職工感到有點奇怪，但見大家都領了都簽了字，特別是領導都領了，所以也高興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新來的郭亮自然不會裝清高，跟在別人後面簽下名字領取了一個裝有一百元的小紅包，之後還一起到外面的餐館聚餐。可以說當時極大多數幹部職工都參與了，當時大家心裡只有興奮，想到自己將告別以前黑暗低矮的房間到如此富麗堂皇的辦公室時，一個個激動不已。就是郭亮從省城來，見慣了更豪華的辦公室，但他也還是和眾人一樣高興。非常愉快地簽字、拿錢、吃飯……
他實在沒有想到那次走馬觀花的行動也屬於驗收，更不知道這是建築、裝修企業玩的一套把戲，當然大家還以為這是鎮裡借這個機會給所有職工發的福利呢。
想到這裡，郭亮心道：「簽名還真是不能隨便簽啊。」
看了合同和驗收報告，郭亮越發感到這個事情棘手了，一時不知道是公開說大樓的質量不行存在安全隱患好還是暗地裡找領導和承建企業解決問題好：
公開說大樓的裝飾材料有問題，會對大樓裡工作人員的身體造成損傷，肯定會引起大家的恐慌甚至驚懼。這幾年電視報紙都在宣傳環保，環保意識——主要是環境對自身的安全影響——已經深入人心，很多人都知道輻射嚴重時容易導致白血病，而這種病是一種無法治癒的死病。
明白的人也許知道大樓的輻射並不嚴重，公開之後他們也許只是害怕而已。不明白的人則會認為自己將得這種病甚至有人還可能以為自己已經得了這種病，即使到醫院檢查沒有查出病來，他們會懷疑是醫院的技術水平不行沒有查出身體內的毛病。更何況不排除有人會借此煽風點火製造混亂。
如果這樣的話，鎮裡的工作就不用做了。製造「恐慌」的郭亮脫不了干係，即使不公開給他處分，上級組織或縣裡的領導肯定會給他一個辦事不穩重的評價。
相反，如果將大樓存在的問題私下裡跟鄭嚴慶說，希望黨政一把手支持自己一起向裝修公司提要求，命令裝修公司重新裝修，鄭嚴慶肯定會答應並積極促成這事，但他同時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內將這件事報告給張春秋。他縣長張春秋的親信，張春秋一幫子人正苦於找不到縣委書記肖國華的把柄，正在尋求改變上次酒罈事件所造成的被動。如果有了這個素材來借力打力，他們絕對不會甘於沉默。將來不管肖國華會不會因此蒙羞，但提供素材的郭亮是討不到好的。
郭亮獨自私下跟裝修公司說呢？縱然說動了裝修公司，我郭亮又怎麼跟其他人解釋重新裝修的原因？一棟大樓剛投入使用不久就重新裝修，勢必引來無數人的責罵和質疑。
總而言之，只要重新裝修，無論是不是免費，給郭亮帶來的只有麻煩。
郭亮甚至有點後悔自己「發現」這個問題了，他幾乎想甩手不管。可當他下決心不管的時候，又覺得自己良心過不去。特別是自己將在這裡不知工作多長的時間，如果幾年甚至上十年不調走，長期在這這種輻射的環境裡工作，會帶來什麼影響？我還沒結婚沒孩子呢！
看到地面光潔的地板，郭亮對道貌岸然的肖國華也有點不忿：你一個主管一方的領導，正正當當的灰色收入大把可以撈，怎麼捲進這種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的公司裡？
不過，想到自己在許昆山等煤炭老闆和肖國華之間做引線，心裡的怒火就轉到自己身上：正是由於有自己這類人拉領導下水，領導想廉潔都難。
想來想去，郭亮最後決定還是先私下跟裝修公司聯繫勸說他們免費裝修，實在不行就和鄭嚴慶商量其他辦法。無論如何得把自己和同事的辦公室搞安全。拋開良心不說，真要因為輻射的事情讓幹部職工生病了，那損失就不是一般的大，除了巨額醫藥費，更使職工的家庭出現慘劇。
還有一句俗話：紙終究包不住火。
下定了決心，他向丁世軍打聽了一些有關建築和裝修方面的法律問題，又向他請教了相關裝修方面的常識，心裡有了一定的把握後才去找裝修大樓的紹城南山裝飾有限公司老闆。
紹城南山裝飾有限公司和紹城南山建築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一個人，這個人郭亮也認識，可以說是熟人。因為紹城南山建築有限公司承建了梅山鎮到縣城的水泥公路，這個老闆和郭亮見了無數次面，請郭亮吃了好多次飯，也送了郭亮不少禮物包括紅包。只是因為郭亮堅決拒絕數額大的紅包，所以他和郭亮之間還沒有形成那種緊密的利益關係，郭亮目前還是自由身不受他的挾持。
在電話裡聽到郭亮找他有事，孫慶很高興地答應了，兩人約好在縣城的紫薇星大酒店見面說了幾句客氣話之後才掛了電話。
下班後，郭亮自己乘縣郊的公共汽車到了縣城。進紫薇星大酒店的時候，孫慶帶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站在大廳了等候。
郭亮一進來，肥頭肥腦的孫慶就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爽朗地說道：「郭鎮長真是大忙人啊，請了你好多次都請不到。今天怎麼有空了？是不是知道我們公司招進了一名年輕貌美的大學生？小杭，這就是我們的郭鎮長。真是年輕有為，震驚不？」最後這句話是對他身邊那個女孩說的。
郭亮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她，她不但美而且有一種說不出的媚。郭亮美女見的不少，但媚得讓他有點不敢正視的女孩卻不多。聽了孫慶的話，他都有點不好意思轉移目光不敢往她身上瞧。
那個女孩見慣了男人這種神態，見郭亮的目光不敢落在自己臉上，有點得意地笑了。她伸出白嫩的小手，說道：「久聞其名，真是相聞不如相見，如果不是孫總介紹，我是絕對想不到你是一鎮之長，是幾十萬人的父母官。看到你，我真有自卑了感覺。郭鎮長，你好，我叫杭莉，杭州的杭，茉莉花的莉，是孫總的秘書，很高興地認識你。」
看她伸出手，郭亮只好伸手和她握了一下，目光也落在她明晰的臉龐上，說道：「你好。」然後很快伸開她有點冰涼細嫩的小手，目光也從她明眸皓齒的臉上移開，心道：真是一個狐狸精。
孫慶看到了郭亮躲閃的目光，心裡也有點得意，嘴裡說道：「小杭，自卑是正常的。看到郭鎮長，想起他的年齡和參加工作的時間，我想沒有人不感到自卑。不過，你也不錯，走出去也能讓很多人自卑，特別是那些美女。……，呵呵，郭鎮長，我的這個秘書怎麼樣？」
郭亮訕訕地笑道：「很漂亮。」
杭莉笑道：「謝謝。難怪郭鎮長年紀輕輕就為政一方，真是穩重，惜字如金啊。郭鎮長，孫總，我們進包廂吧？」
孫總說道：「郭鎮長，請！……，小杭，你不知道，當領導的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輕易表態，俗話說『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做什麼事都要考慮全面，上要體會精神，下要團結部下。哪像我這種做生意的，滿身銅臭味，眼裡看到的只是錢，只想把自己的公司擴大如何讓賬上的資金更多一些，讓公司的員工更高興一些。」
郭亮心裡感覺有點不妙，他發現今天自己在和他們的交往中處處落在下風。特別是在杭莉這個狐狸精如水的目光裡，他感到渾身的不自在，說話、思維似乎都受到壓制。
剛才從孫慶剛才的話裡，郭亮還感到了一絲警告的意味。他心道：難道孫慶這個老狐狸已經知道了自己要找他的原因？
他還沒說話，杭莉說道：「各有追求嘛。孫總是想方設法為我們這些員工謀福利，為國家多繳稅。郭鎮長是時刻考慮老百姓的生活如何更提高一個層次，如何讓領導、同僚、部下更融洽。你們都是社會的精英。郭鎮長，小女子啥都不懂，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郭亮平靜地說道：「沒有考慮這麼多更沒有考慮這麼遠。僅僅是努力對得起自己所拿的那份工資就行。考慮過多容易老不說，還不一定面面俱到。」
郭亮的話裡也藏了一個軟釘子，杭莉聽不出來，孫慶卻聽到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隨即笑道：「好，政府裡的官員們要都是像郭鎮長你這種的幹部，那我們的社會就好了，我們做生意的就更舒暢更開心了。不過，現在真正像郭鎮長這樣的人不多啊。很多人唯恐自己撈少了錢，唯恐自己的生活水平低於別人。說實在的，郭鎮長，認識你這麼久，我對你可是出自內心的欽佩。」
杭莉說道：「現在社會上流行一句話，說什麼如果把所有官員都槍斃，可能會冤枉一些官員。如果排成隊間隔一個槍斃一個，又會有很多貪官污吏被漏掉。聽起來好恐怖，官場真的這麼黑嗎？」說話的時候，她的小手輕輕地按在她豐滿的胸脯上，誇張好笑的表情讓郭亮心裡不由一動，連忙將目光移開。她卻雙眼落在郭亮臉上，柔柔地問道，「郭鎮長，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清官，好官，對不對？」
孫總笑道：「小杭，你可不要盯著我們郭鎮長這麼看，讓他很難為情的，他還沒女朋友呢。」
杭莉裝著很驚訝的樣子，連忙問道：「不可能吧，如此年輕有為的帥哥怎麼還沒有女朋友？肯定是有無數的美女圍繞在身邊，只是不知道吃哪一個，對不對？……，真羨慕那些幸運的女孩。」說到這裡，她的聲音都低了一些。
孫慶笑道：「郭鎮長，人家對你可是癡心一片，怎麼樣？試著交流一下？小杭可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一直沒有男朋友，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孩。你們可是真正的男才女貌啊。」
杭莉臉上飛起一片紅暈，扭捏地說道：「孫總，你幹嘛拿我開玩笑，我可沒有這個福氣。……，到了，這就是我們訂的包廂。」
郭亮來紫薇星大酒店多次了，一看就知道孫慶訂的是這個酒店最高檔的包廂，站在門口的服務員都經過了專業訓練，看他們過來並沒有像其他包廂或大門口的迎賓小姐一樣鞠躬彎腰說什麼「歡迎光臨！」這類，她們只是微笑著行注目禮，不打擾他們的談話。包廂門被無聲地推開，前面一個穿旗袍的女孩彬彬有禮地引導他們進去。
包廂很大，分成二部分，一邊是吃飯的，一邊是娛樂的，旁邊還有洗手間。
圓形餐桌可以坐十幾個人，但現在桌面上被清理乾淨，只剩下三套餐具和正中間的一盤盛開的鮮花，讓從外面進來的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孫慶和杭莉分坐在郭亮兩邊。坐下之後，杭莉很細心地為郭亮和孫慶點茶水，遞毛巾，將服務員做的工作幾乎全包了，很自然地營造出一個溫馨的環境。
當菜上來後，孫慶問道：「郭鎮長，今年過年準備到哪裡旅遊？」
郭亮道：「好好在家休息一下。假期人太多出去旅遊純粹是遭罪，不想跑。」
杭莉笑道：「呵呵，你這話聽起來你好像幾十歲了似的。人多才有味道嘛，你又不是探險家，一個人在深山野林裡跑有什麼意思。不過，如果和你女朋友一起旅遊的話，到深山野林裡旅遊也是不錯哦。……，郭鎮長，我們公司組織一些年輕人到雲南旅遊，有沒有興趣參加？不是隨旅遊團走也不是走那些商業線路，我們請有經驗的走客選定的，直接進原始森林看景色，絕對美。」
郭亮沒有答她的話，轉頭對孫慶道：「孫總，今天我找你是因為我們鎮裡那棟……」
杭莉感覺有點失了面子，臉上的笑容有點尷尬。
孫慶揮手打斷郭亮的話笑道：「郭鎮長，現在可是下班時間，先討論吃的玩的，放鬆放鬆。剛才小杭的提議可不錯，我們邀請了一些市縣領導到森林、山區體驗生活。怎麼樣？結交一些上級領導對你的將來肯定有好處，而且我相信在森林綠色環境裡，能陶冶人的情操開闊人的思維，心靈都能得到洗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