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神奇的反擊
張春秋說道：「剛才國華書記表揚感謝縣檢察院的同志時，我還有點想不通。為什麼想不通呢？因為我和大多數同志的想法一樣，不就是五千元麼？用得著檢察院的同志出動，用得著召開縣委常委會來討論？現在我是明白了縣檢察院同志的苦心，明白了烈輝書記的苦心，更明白了肖書記為什麼表揚他們。同志們，檢察院這麼做是在挽救我們的年輕幹部啊。」最後這句話說得充滿了感情，讓人心動，幾個常委都抬頭看著他。
他心裡感覺不錯，略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既然大家都有此心，我張春秋也同樣不乏同情心。我認為這事還是低調處理為好，郭亮同志能寫出深刻的檢查就可以了。最多是將其黨委委員的任命暫時擱置一段時間，畢竟說出去不好聽，組織上這麼處分他，也可以應付人民群眾的責問和媒體記者的採訪。
同志們，我們相信郭亮同志這次能改正錯誤，能夠輕裝上陣，很快就會贏得組織和群眾的信任，重新回到梅山鎮的領導崗位上來。我的意見完了，請肖書記指示。」
張春秋說這段話的時候，牛文舉、郭玉田、張端高等反應慢或官場經驗不足的人都不相信地看著他：這誰跟誰啊，到底郭亮是誰的人，檢察院這麼做難道是保護郭亮不成？
政法書記姜鵬、組織部長邱霖陽等人知道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但他們想不通張春秋葫蘆買的什麼藥。姜鵬心道：鼻子下面一條口，隨你說圓就說圓，隨你說方就說方。
縣委副書記李山嵐、宣傳部長滕青海等人則猜到了張春秋的用意，他們只是冷笑了幾下：點火的是你們，現在滅火的也是你們。
只不過站在中間派的李山嵐是在心裡笑，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滕青海和肖國華是一起的盟友，他幾乎沒有什麼掩飾，冷笑的聲音旁邊的人都能聽見。
張春秋也知道自己玩的把戲肯定有人識破，能夠坐在這個會議室的人沒有傻子，最多是反應稍微慢一點而已。不過，他不擔心，不管怎麼樣你肖國華要領我現在的情，你總不能把郭亮那小子一擼到底關進監獄。今天袁烈輝之所以提議你開這個常委會就是為了我張春秋給你們這個甜棗的。只要這個會議的內容傳到外面，外面的人就不會說是我們真心整郭亮，我們已經網開一面。
肖國華依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將新點不久的第二支煙吸了幾口後，再不急不慢地將它按在煙灰缸裡掐滅，接著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茶，等大家有點急了，他才說道：「大家都發表了意見，各位的意見大都比較乾脆，要麼重處，要麼輕放。很好，這說明我們大部分同志都是負責任的同志，是黑是白都能旗幟鮮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無論你們是說重處還是輕放，我都理解你們。希望郭亮重處的同志，肯定是為了杜絕更多的官員走這條不歸路，希望其他的官員引以為戒。在這裡，我說一句題外話，同志們，這條路走不得啊，收了別人一點錢，連前途都沒有了，不值得。我不是站在領導的位置上，也不是說官腔，你們自己想一想，確實是划不來。按當今時髦的說法，受賄的成本太大。……，
好，言歸正傳，有的同志希望組織上對郭亮輕輕放過，其出發點也是好的，為什麼呢？不說挽救同志，只說郭亮這個人，他是大學生，有知識又年輕還有很強的工作能力，如果就這麼將他關進去，實在可惜。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呢？我看有這個意見的同志也值得肯定。……，
在這個會議室裡，只有我們春秋縣長的態度有點不同，他是綜合性考慮的，他既贊同重處，又贊同輕放，算是第三種意見吧。」
聽了肖國華的話，張春秋臉色變得鐵青，這不是當面說他兩面討好嗎？
肖國華又喝了一口水，說道：「想必大家都很迫切知道我的意見。那我的意見是什麼呢？」
說著，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又從口袋裡掏出煙來，但似乎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有點過分，就把煙盒扔在桌子上，說道：「那我旗幟鮮明地告訴大家，我的意思是：堅決重處，決不手軟！……，而且應該從嚴從重從快。該判刑就判刑，該坐牢就得坐牢。我們檢察院平時為了一件案子含辛茹苦去爭取破獲，我們公安局也是只要聽到有案子的消息就不顧一切去查實。現在我們檢察院的同志好不容易審清了一件案子，難道讓我們領導去做什麼人情，把黨紀國法放到一邊？
那我們的組織原則哪裡去了，各位的黨性哪裡去了，我們還配不配當領導？今天開常委會的本意不是為某個人開脫罪責，也不是為了方便大家送人情，而是要利用這件事教育廣大的幹部群眾，警告那些平時想撈錢撈利益的人。
我剛才表揚檢察院是表揚那些干具體事的幹警們，表揚他們積極主動的工作態度，表揚他們不畏權貴不計個人得失，而不是表揚你張端高副檢察長。有法律、有法規、有事實在你手裡，你還需要到縣委來問意見嗎？你們應該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我現在問你張端高同志，難道我們縣委常委說槍斃他，你們檢察院就把犯罪分子給斃掉？難道我們縣委說放掉他，你們檢察院就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嗯？無論你們草菅人命還是是縱容犯罪，都是絕對不行的！是法律絕不容許的！」
說到這裡，肖國華突然站起來右手朝桌子上猛地拍了一巴掌：「通——！」地一聲，他面前的煙灰缸一下跳了起來，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一陣刺耳的破碎聲。
幾個人嚇得一愣，張端高更是嚇得冷汗直冒。大家都不知道肖國華為什麼這麼激動，也不明白肖國華為什麼要置郭亮於死地。
大家先看著他，然後都迅速地低下了頭。
這時門被推開，肖國華的秘書劉向準備進來收拾破碎的煙灰缸，肖國華大手一揮，說道：「出去！不許進來！」
劉向連忙朝門外退。在將門帶上之前，劉向壯著膽子說道：「肖書記，外面有人找你。」
肖國華沒有理劉向的話，等門關上盯著張端高怒道：「副檢察長同志，我問你，誰給你們檢察院隨意抓人、隨意放人的權力？誰給你們拿法律做人情的權力？你說！說不出正當的理由，我提請組織撤了你張端高的職！」他的手指指著全身顫抖的張端高。
可憐的張端高眼睛不斷往張春秋的臉上看，眼神裡全是乞求，嘴裡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
副書記李山嵐看著這突起的一幕感到好笑，心道：老肖玩的這一手漂亮，既然郭亮已經被他們弄髒了，乾脆不要了甩到一邊。但臨死也要拉幾個張春秋的手下來墊背，大家都損失幾個小弟算了，扯平！你張端高也沒有什麼不服氣的，你只不過是炮灰。你跑到縣委來問計這種事，不說出來，大家以為很平常，是你尊重領導不專權。很多時候大家都這麼做，這樣才能更好地穩定大局。但如果領導一定將這種平時常做的事上綱上線，確實夠你張端高喝一壺的，畢竟沒有那一個文件規定檢察院在審理罪犯的時候還需要黨政領導把關。
李山嵐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一眼張春秋：現在就看你張春秋能不能救他了。
臉色鐵青的張春秋被逼無奈，只好開口說道：「肖書記，張檢察長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們縣領導班子的團結，為了各級政府機關的安定團結。他並沒有送什麼人情，只是請組織上考慮一下，畢竟他也捨不得一個有前途的年輕幹部就這麼毀了嘛。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同樣矛盾的想法，一邊是黨紀國法一邊是我們的同事，犯的罪又不嚴重。如果真的就這麼毀了，實在是可惜。當然，如果肖書記一定要嚴肅處理，我們這裡的人肯定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大家都會同意你的意見。」
張春秋的話既為張端高解圍，又為自己剛才兩邊討好做了解釋，同時也堵了肖國華的後路：你說嚴肅處理，我們就同意你嚴肅處理。
牛文舉聽了張春秋的話，興高采烈地看著郭玉田，意思是：呵呵，臭婆娘，跟我鬥？你丫的連局勢都沒看清。怎麼樣，馬屁拍在馬腿上了吧，你的主子肖國華可是要嚴肅處理那個小子的。
郭玉田確實嫩了一些，她現在已經懵了，不知道肖國華是什麼意思：難道捨卒保車？那保哪一個車？不會郭亮的事情牽涉到你肖國華吧？不會啊，如果這麼重處郭亮，萬一郭亮咬出你來，你不更麻煩？怪！
她的心一下忐忑不安起來，思考著頂頭上司心裡到底想什麼，怎麼才能幫上忙。內心焦急的她對牛文舉的挑釁視而不見。
肖國華沉著臉反問道：「春秋縣長，你這話我就有點不明白了，他郭亮的案子與縣領導班子的團結有什麼關係？難道重處與輕放會影響到你和我？」
張春秋說道：「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你也明白，郭亮是我們縣的大功臣，雖然過去的成績屬於過去。但他畢竟也是我們縣委把他提撥上來的，現在這麼重處他是不是有點自曝其醜？」
肖國華冷笑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以前他立了功，我們獎勵他，提拔他是應該的。現在他犯了法，承擔刑事責任也是理所當然的。用不著你來同情！」
說完，他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朝門外走去，出門後他就站在門口他聽著外面的人匯報，聲音從走廊裡傳到了會議室，裡面的人都能聽到。
一個人說道：「報告肖書記，情況已經完全清楚，作案人員已經被我幹警控制。這是我們派出所收集的相關材料。」
肖國華翻動紙張，問道：「你們能不能在這裡當著所有常委的面匯報。」
對方中氣十足地回答：「報告肖書記，完全可以。」
肖國華沉著臉轉身進入會議室，坐在剛才的位置後，他對在座的常委和張端高說道：「剛才梅山鎮派出所的一位同志找我，說是掌握了郭亮這件案子的一些情況，與檢察院的情況有些出入。為了事情更清楚，讓大家更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下面我建議由該同志將情況向各位匯報一下。」說到這裡，肖國華也不管別人同意不同意就對外面喊道，「朱柏良——！」
「到！」朱柏良在外面大聲道。
「進來匯報。」肖國華也大聲道。
「是！」話音剛落，朱柏良就拿著資料走了進來。在他後面跟著一個民警，雙手捧著一個酒罈，一時間會議室裡充滿了酒香味。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這個酒罈裡有什麼訣竅？因為檢察院副檢察長張端高匯報的時候就提到過那個民警送錢給郭亮就是用酒罈裝的。
朱柏良健步走到肖國華身邊站定，然後舉手敬禮，微微轉動身體給眾人敬禮後將胳膊放了下來，大聲道：「各位領導，我是梅山鎮派出所副所長朱柏良。昨天我們公安幹警破獲了一起在職民警僱傭流氓地痞毆打國家幹部的惡劣案件。……」
大家面面相覷，心裡非常震撼。不過震撼的不是這個案件本身，雖然民警僱傭流氓地痞打國家幹部是很罕見很驚人，但為什麼在這個會議上匯報？難道被打的是縣一級的幹部？又與郭亮有關係？
朱柏良繼續說道：「在破獲這個案件的過程中，我們又發現了這個民警夥同他人設計陷害國家幹部。因為這個國家幹部是同一個人，所以我們派出所將這兩個案子並案偵查，終於將犯罪嫌疑人一舉抓獲。這個嫌疑人叫黎可陽，被陷害者是梅山鎮黨委委員、副鎮長郭亮同志。今天我匯報的主要內容是黎可陽夥同他人利用送家釀酒而夾帶五千元現金陷害郭亮的事情經過。……」
會議室的人再次懵了，只有縣長張春秋、紀委書記袁烈輝知道是什麼事，兩人眼神裡露出一絲膽怯和心虛。但他們的身板卻挺得筆直，一點也看不出他們害怕。因為這些事不是他們做的，雖然他們知道這事，袁烈輝甚至籌劃了這事，但卻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們，這事即使深挖到底也最多由幾個替罪羊承擔責任而已。
朱柏良不但詳細講解了黎可陽作案的動機、過程，還提供了黎可陽的口供、派出所開出的酒罈收條、酒罈上的指紋、酒罈泥封裡的現金、相片、辦案民警的簽字……
開始的時候牛文舉、袁烈輝還提出了不少的問題，比如這酒罈是不是案發後臨時送到派出所的、黎可陽是不是存心陷害、郭亮是不是真的沒有發現裡面的現金、……
這些問題在一件件實物面前都不成問題，朱柏良很容易解答了。
朱柏良甚至提出要求縣委領導同意將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請到派出所協助調查，因為就是這個副主任找到的黎可陽籌劃了這件事，並提出事成之後不但解決黎可陽的工作調動問題，還是提供一萬元的獎勵。
肖國華當即拍板同意，並要求政法書記姜鵬親自指揮這個案子的審理。
袁烈輝表面鎮定背上已經冷汗直冒。張春秋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牛文舉也如霜打的茄子，低下了頭。
郭玉田終於明白肖國華為什麼那麼大義凜然擲地有聲了，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大聲地說道：「各位領導，作為一名縣委常委，我要求組織上嚴肅處理這種卑鄙小人，要深挖他的背景和幕後指使之人，還廣大官員一個晴朗的天空。我提議這事由市司法機關介入，找出所有蛛絲馬跡，無論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將他們一網打盡。」
組織部部長邱霖陽也如吃了興奮劑，緊跟其後大聲說道：「郭主任的意見我同意，作為一個縣委常委，我請求組織上將幹部中的害群之馬堅決除掉！」
肖國華不急不慢地說道：「在事情還沒有完全搞清楚之前，大家不要激動。畢竟這種害群之馬還是極少數個別人，廣大幹部還是好的，是將原則的。我們不能因為個別人犯錯誤而搞得全縣人心惶惶。我在這裡代表縣委縣政府保證，只要在這件事違法亂紀，我們組織上必定嚴肅、從重處理，絕不姑息。」
張端高雖然在這個時候沒有說話的資格，但他還是表態道：「各位領導，這次是我工作失誤，請容許我回去寫出深刻檢查，找出這次錯誤的根源，處分相關責任人員。」
肖國華還沒有說話，歷來站在中間的政法委書記姜鵬難得地表明了態度：「你不要在這裡唱高調，在情況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代表組織宣佈你停職接受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