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得意的縣長
一個謊言往往需要十個謊言才能掩蓋，郭亮只好繼續撒謊道：「是我一個人喝掉的。酒罈不大，也就六七斤酒的樣子。我看酒的味道確實不錯，下班回家一個人沒什麼意思就拿點花生米、辣椒蘿蔔下酒，沒有幾天就喝完了。」
為了讓對方相信，他還主動發揮了一下，似乎真有這事。他不知道的是他現在已經主動跳進了審問人員設下的陷阱裡，那兩個辦案人員如看傻子似地看著他呢。當然，這不是郭亮傻，只是陰差陽錯造就了目前這個局面。
審問人員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問道：「我看你年紀輕輕，應該不是好酒之人。而且我們也看得出你平時為人慷慨。」說到這裡，審問人員露出沉思的樣子，說道，「……這就有點奇怪了，你有了好酒怎麼不請朋友一起分享？是不是這酒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郭亮還真有點無語，發覺自己還真沒有說謊言的潛質。他正準備說酒罈裡僅僅是一些酒沒有什麼貓膩時，那個負責審問的人突然用力在桌子上一拍，桌子發出啪地一聲巨響，接著那傢伙大聲吼道：「老實交代，酒罈裡的錢你藏到哪裡去了？」
郭亮被這一聲巨響嚇得一哆嗦，人差點跳了起來，脫口問道：「錢，什麼錢？」
審問人員得意地冷笑道：「什麼錢？你說這個世界上好有什麼錢？老實說，酒罈裡的有多少錢！」說到最後時，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郭亮大驚，問道：「酒罈裡有錢？」心道：糟了，我中圈套了。
審問人員再次冷笑道：「郭亮，你不要裝傻，也不要把我們認為是傻子。嘿嘿，你不會說你的酒是從酒罈的下面鑽孔倒出來的吧？……，你不記得有沒有錢了是不？那我提醒你一下，有人請你幫忙調動工作，就送了錢來感謝你。那個酒罈不是普通的酒罈，裡面放了不少的鈔票，只要你開壇喝酒就能看見。現在一切都已經明白，你難道還想抵賴不成？」
但郭亮並沒有害怕，因為酒罈早已經交給了派出所去檢驗。只是這事也太奇妙了一點，那個黎可陽還他媽的真是一個活寶。想到這裡，郭亮一下大笑起來：「哈哈，這事還真是他媽的好笑，這可是拍電影的好素材。」
審問人員開始一愣，接著說道：「笑聲是掩蓋不了你心虛的。老實點！你把空罈子放哪裡了？」
郭亮反問道：「這重要嗎？」
審問人員道：「現在是我們問你回答。不是你問我們答。」
郭亮搖頭道：「酒罈的事，我暫時不能告訴你。」
審問人員輕蔑地笑了一下，說道：「那你說說裡面有多少錢吧。」
郭亮乾脆地說道：「不知道。」
審問人員成竹在胸道：「不知道？你還以為這種話能矇混過關？是不是當時沒數就揣進口袋？」
郭亮說道：「不但不知道酒罈裡有多少錢，我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錢。」
審問人員道：「那你繼續頑抗吧，繼續與我們專政機關對抗，態度惡劣將來對你有好處是不？我再提醒你一句：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只有老老實實地出來，司法機關才可能對你網開一面。」
因為審問人員認為主要的工作已經完成，下一步只是乘勝追擊了，所以他們得意地交往了一下眼神，留下一個人跟郭亮磨嘴皮子後，另一個審問人員興沖沖地向在值班室睡覺等待消息的張端高匯報去了。
聽了審問人員的匯報，看了他們的筆錄，從床上爬起來的張端高長長地噓了一口氣。他想不到審問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他大大地誇獎了審問人員一番，指示他們再加一把勁，爭取以此為突破口，從郭亮嘴裡問出一些其他事情特別是與工程上有關的事情。
審問人員走後，張端高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編了一條短信挨過發了出去。
郭亮現在也終於知道自己有什麼把柄被檢察院抓住了，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一直擔心工程上的問題或者是自己做生意的事情以及自己跟林梅的事情被人抓住了痛腳。雖然那些也不是什麼大事，自己最終安然無恙。但遠比酒罈這個把柄更麻煩，酒罈的事因為有派出所插手，自己反而站在主動的位置，檢察院真要去認真查，倒霉的不是我郭亮反而是那個愚蠢的黎可陽。
真是沒想到黎可陽會這麼做，我當時見他是自己的同事、昔日的領導，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但接受了他這點不值錢的酒還真的準備幫他想辦法，想不到他跟我來這一手。
當郭亮心裡鄙視那個黎可陽的時候，燈光後面的審問人員以為郭亮發現自己掉入他們設置的陷阱裡，正在想各種辦法來彌補自己的失誤，因而堅決否認收受了五千元賄賂的事實。所以富有經驗的審問人員故意不再說酒罈的事情，就是被郭亮拉到這方面說剛才說的酒罈的事是假的，他們也用其他事情引開話題，喋喋不休地詢問工程方面的事情。問題涉及到工程的各個方面，從公司選型、工程發包到原材料採購、質量驗收等等事無鉅細，讓郭亮疲於奔命，生怕回答不好又讓檢察院抓到其他所謂的把柄。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高興的張端高又把二個審問人員喊到辦公室，聽說沒有問出其他問題，只好帶著訊問材料到縣政府大院匯報。
他先找的是和縣長張春秋穿一條褲子的紀委書記袁烈輝，袁烈輝今天一早醒來就看到了手機裡的短信，對郭亮的事情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見張端高進來，連忙站起來迎了上去，雙手握住這位功臣，說道：「辛苦了，辛苦了！還是你們檢察院的同志效率高、辦法多、講原則啊。」
二人客套了一會，袁烈輝按事先與張春秋商量好的計劃帶著張端高一起到了肖國華的辦公室。讓張端高鬆了一口氣的是，縣委書記肖國華並沒有責問張端高有關刑訊逼供的事，而是接過張端高的匯報材料、黎可陽的舉報信和審問郭亮的筆錄，坐在辦公桌後仔細地看了起來。
材料有一大堆，肖國華看了很久，直到張端高背上滲出一層毛毛細汗之後，肖國華才從資料裡抬起頭來，問道：「他承認拿了五千元？」
張端高認真地說道：「暫時沒有。他的心理素質很好，短時間內很難讓他承認這事。而且他是一名黨委委員，我們檢察院是否對他採取進一步的行動還需要縣委領導的指示。只要組織上放手讓我們調查，我相信我們檢察院一定能找到錢的下落，讓他親口承認。」
肖國華平淡地問道：「你們已經做到了這一步，沒有事實的時候都已經把人家關起來了，現在掌握了這麼多情況，怎麼反而需要我們縣委、需要組織出面了？」
張端高硬著頭皮說道：「我們之前只是詢問，請他協助調查為他洗刷冤屈，也就沒有也不好意思麻煩上級組織。誰知道他真的受賄了？我們實在是沒有想到。現在事實俱在，他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受賄罪，下一步怎麼行動就需要組織上的指示了。」
肖國華冷笑道：「檢察院好像獨立於縣委縣政府之外吧，你們司法機關應該是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哪裡需要我們這些人來給你們下指示？……，烈輝書記不就是縣委幹部嗎？」說到這裡，肖國華轉頭對袁烈輝道，「烈輝書記，你是紀委書記，對於官員的違法亂紀你最有發言權，你這事是你管的吧？一個小小的副鎮長難道還要我親自審問？」
紀委書記袁烈輝連忙說道：「肖書記，檢察院、公安局、法院還是在黨的領導下工作嘛。為了我們雙清縣的大局，為了保護幹部，大方向還是需要肖書記來把握。……，哎，小郭以前的工作做的也不錯，算是一棵好苗子啊，這次真是可惜了。他實在是一個聰明人，怎麼會為了五千元毀了自己呢？」
肖國華冷笑了幾聲，說道：「每個人都得為他自己的行為負責，用不著別人來同情他。」
袁烈輝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只是覺得一個年輕的後備幹部載在這種事上，實在有點可惜。現在培養一個年輕幹部不容易，我可是看好他呢。這次檢察院接到群眾的舉報信之後跟我通了氣，大家都是同一個想法，覺得小郭絕對不是這種人。當時我們紀委幾位同志商量了一下，認為紀委出面時間拖的長，小郭也許還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肯定會和我們磨嘴皮子。和檢察院的同志交流之後，覺得還是檢察院出面好，他們行動快速更容易打消一些同志的僥倖心理。如果冤枉了他，也容易在短時間內證明他的清白，所以就直接當檢察院出面了。這事還真是麻煩了高檢察長他們。」
說到這裡，心虛的他按照張春秋的計劃，對肖國華說道，「肖書記，要不要縣委常委召開一次簡單的碰頭會，把小郭的犯罪事實向大家通報一下，常委拿出一個意見來？」
肖國華說道：「你也太看得起他小郭了。不就是一個鎮的黨委委員嗎？還需要看常委會對他的事情進行研究？再說，你也認定了他已經犯罪，檢察院的人又說事實俱在，發一個簡報讓大家知道就行了。」說話的時候，肖國華的眼睛盯著袁烈輝，似乎把袁烈輝心中所想的全看透了，袁烈輝心裡一陣緊張，偷偷地噓了一口氣才緩過神來，心道：我今天怎麼啦，怎麼害怕起他來了？現在我們這邊不是占主動嗎？
袁烈輝正要開口說話，肖國華說道：「既然是你袁書記提議，那就開一個會吧。讓大家引在這件事上以為鑒也好。……，小劉，劉秘書——！」
肖國華的新秘書劉向連忙從對面房間跑過來，眼睛看著肖國華。
肖國華說道：「小劉，你通知常委馬上到小會議開緊急會議。在家的常委都參加。」
等劉向出去打電話後，肖國華對張端高道：「你貴姓？」
張端高有點詫異地看了肖國華一眼，但很認真地說道：「我叫張端高，是縣檢察院的副檢察長。」心裡道：你以前就認識我，剛才袁書記也把我介紹了，怎麼問我貴姓？裝什麼牛逼？
肖國華說道：「等下你要匯報，簡明扼要一點，把案子的重點和你們的想法說出來。你……，你們先到會客室等一下，到時候劉秘書會通知你們開會。」
張端高連忙告辭，袁烈輝也跟著告辭出去了。不知為什麼，自信心滿滿的兩人心裡現在都有點發虛，肖國華的表現太冷靜了，全不想他們心目中所想的那樣：要麼對他們暴跳如雷要麼對郭亮恨鐵不成鋼，可剛才他平靜地很。似乎郭亮不是他的親信，似乎對他們整郭亮無動於衷。兩人心裡想：「難道他早已經放棄他了？」
想到肖國華放棄他了，張端高心裡馬上高興起來：只要郭亮身後沒有後台，還不是隨便可以整他，要打要罵看審訊人員的心情。雖然郭亮是省城來的，但省城又怎麼樣？
肖國華看袁烈輝走的時候將門關上了，他哼了一下，然後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等電話接通，他波瀾不驚地說道：「我是肖國華，情況怎麼樣？」
在家的常委接到劉向傳達的通知後都陸陸續續地來到了小會議室。幾個人都巴頭不知尾，不知道縣裡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著急地召開常委會。
當然也有知道情況的，至少縣長張春秋知道會議的內容，心裡也有點得意：郭亮受賄五千元的事情一落實，不但鄭嚴慶的地位穩住了，肖國華又被自己的人打了一耳光，加上蘇東林出事不久，相信他再也不好意思插手梅山鎮的事了。
不過，張春秋的高興程度實在有限，因為他心裡很不願意採取這種赤膊上陣的辦法來與政敵爭奪勢力範圍。這種方式不被官場的人發現還好，一旦這種採取陷害他人的手段傳出去，最讓官場上的忌諱和不恥。如果所以官員都這樣你設陷阱害我我設陷阱害你，那麼，整個官場將永無寧日。那張春秋自己的好日子就到頭了。特別是將來落實郭亮如果真的僅僅受賄五千元，那官場上的人對郭亮抱有的只有同情而不是鄙視，人們的怒火反而會燒到破壞官場規則的張春秋自己頭上。
所以他就安排紀委書記袁烈輝提請召開這次常委會，在會上他將自然地位郭亮求情。只讓郭亮受黨紀政紀處分就可以了。只要用他的事情掃了肖國華的面子、只要他不對鄭嚴慶構成實質上的威脅，我堂堂的縣長不可能緊抓住這點小事情不放。全力對付一個副鎮長，實在有辱我的身份。
想到這裡，張春秋對那個無用的鄭嚴慶恨得牙癢癢的：一個黨政一把手，竟然連一個新參加工作的副手都搞不定，還被他佔了多數的票數，真是無用透頂！好好的一個梅山鎮，幾乎百分之百地落在我手裡，現在竟然需要我親自出馬才能搞定，氣死人了！
心情複雜的張春秋有點坐立不安，不時瞥一眼會議室的門。
人都到齊了，可縣委書記肖國華卻遲遲不露面。張春秋以為肖國華現在一定尷尬不已，一定在認真思考對策。而參加會議的其他常委則以為肖國華遇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一時脫不開身。
不知過了多久，縣委副書記李山嵐對張春秋道：「春秋縣長，今天到底開什麼緊急會議？怎麼國華書記還沒來？劉秘書呢？」
張春秋笑著回答道：「我也不清楚。我也是才接到通知的，可能國華書記會給我們一個驚喜吧。」
常務副縣長牛文舉冷笑道：「驚喜？只要不是驚悲就燒高香了。郭主任，你知道會議內容不？」他看著縣委辦公室主任郭玉田問道。
郭玉田用她那雙丹鳳眼白了牛文舉一眼，說道：「你這話說的忒沒水平，什麼叫驚悲？詞典上有這個詞嗎？你說你這是發牢騷還是詛咒什麼人？肖書記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我們稍微等一下怎麼不行？」
郭玉田是這裡唯一的女性，自從被破格提撥為常委委員後，她堅定地站在縣委書記肖國華這邊。也許是因為官場經驗少不善於偽裝，也許是為了讓肖國華更好地接納她，她對張春秋那一邊的人基本上不假辭色，比所有人都涇渭分明。有時肖國華還得暗地裡告訴她注意一下形象，大家明面上還是要過得去，不能作出嫉惡如仇的樣子。
她按照肖國華的意見她確實改變了不少，至少在別人面前沒有再那樣菱角外露，但當聽到牛文舉剛才冷嘲熱諷的語氣還是忍不住刺了對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