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可恥的小人
吳卉問道：「你什麼時候把論文交給他了？他現在在雜誌上發表了這兩篇文章。」
郭亮驚訝地說道：「沒有交給他啊，不可能吧。我寫好之後就沒有人看到過，一直放在我的抽屜裡。還是你來時翻抽屜，它們才重見天日。」
吳卉不相信地說道：「這就奇怪了。那個在雜誌上論述撤鄉並鎮問題的論文只是把你寫的修改了一部分，把你總結的那些優點給砍掉了幾條，把裡面的幾個問題打亂了一下排列順序，再修改了幾個句子。它們幾乎和你寫的沒有什麼兩樣，不可能有這麼巧吧？另外一篇有關貧困山區致富的文章，也只是將調查的對象改頭換面，論述的重點也稍微改了一下口氣。整個骨架還是你寫的。剛才我爸爸打電話給我，以為這兩篇文章是你寄到報社的呢，……，雖然他沒有說什麼，但我猜測得出來，他有點不高興。因為我答應過他，你的這兩篇文章都不會發表。」
郭亮半天說不出話來，心裡隱隱知道了這兩篇文章為什麼到了杜勇的手裡。記得杜勇當時來的時候是下了大決心的，一定要調查梅山鎮發生的事，結果在自己的辦公室坐了一會就借口他們鎮裡發生了大事而回去了，當時自己還感到奇怪：鎮裡發生大事需要他這個黨政辦的普通幹事趕回去幹什麼？現在看來這個杜勇並不是因為鎮裡發生了大事，而是他做了虧心事，他偷印了我的文章。
這時，吳卉說道：「郭亮，我敢肯定這個叫杜勇的人是拿了你的稿件。你仔細想想什麼時候拿的。」
郭亮回答道：「如果這個叫杜勇的作者就是我那個熟人，那麼他一定是把我的兩篇論文偷著複印了。他之前到我的辦公室來過，因為我要主持一個會議，就讓他坐在我的辦公室休息。我估計他……」
說到這裡，吳卉打斷他的話說道：「一定是的，哼，小偷！當時我打開抽屜的時候，它們就擺在抽屜的上面，只要抽開就能看見。……，你還丟失了其他東西沒有？」
郭亮心裡突然想到了那封夾在一本書裡的檢舉信，當時因為搬遷辦公室將那本書從最下面的抽屜移到了面前的抽屜，如果杜勇認真翻的話，肯定也能翻到：他會不會也將它們複印了？如果他將它們公佈出來，那有些幹部就有麻煩了。
大家都知道，當處理一件大案時，組織上往往不是把所有涉案人員都拿出來處罰一番，一些影響小、主動反映情況、有檢舉立功表現，或者牽扯到其他領導幹部的，往往不公開處理。也有一些領導為某些涉案人員打招呼，看在其能力、平時表現上而網開一面。這種處理方式不公開沒有事，一旦公開會帶來很不好的社會影響。不但涉案人員有可能重新得到處罰，那些打招呼的、搞平衡的，或者紀檢檢察機關放長線釣大魚的人都有可能倒霉。
想到這裡，郭亮有點急了，他連忙對吳卉說：「我們先說到這裡，我有急事。」
吳卉還在愣神，郭亮就掛了電話。在手機裡翻到杜勇的bp機撥了過去。等了幾分鐘，沒有回電，郭亮又重撥了一次。還拿起家裡的固定電話撥杜勇辦公室的電話，無人接聽。
等了不知好久，杜勇總算回了電話，他笑著問道：「郭鎮長，找我有什麼好事？」
郭亮想不到這傢伙這麼鎮定，好像沒事一般，問道：「杜勇，我問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在我這裡複印了一些東西。」
杜勇笑道：「參考參考。你是不是看到我發表的文章了？我只是借鑒了一些，但你那樣的寫法肯定不能發表。本來我想把你的名字也署上，可我想到你應該不在乎這些虛名，而我這個人實在想前進一步，就沒有署你的名字了。你放心，如果稿費下來，稿費連同獎金我全部交給你。保證你實際上的不虧。我想郭鎮長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聽了杜勇大言不慚的話，郭亮的心瓦涼瓦涼的，說道：「你怎麼能這樣。畢竟這是我花了無數心血寫的，你就是想要，也應該跟我說一聲吧？這不是稿費不稿費的問題……」
杜勇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也就是借一下你的名而已。如果朋友之間連這點事都要求三求四，那還是什麼朋友？你可知道，我這裡遠跑過去，你連飯都沒請我吃，我不一樣沒有說你。知道不，我們是朋友。如果你心裡還有不平衡，下次我若有什麼好文章，我把它署你的名，還給你。呵呵，郭鎮長，你已經當領導幹部了，胸懷肯定很寬廣，對不對？」
郭亮還真的被這種人打敗了，正要問他是不是複印了那封舉報信。杜勇又表功似地說道：「郭亮，其實你丫的還要請客。我正準備寫一長篇通訊稿為你揚名。一旦被採用，你鐵定還要再升一級。我真嫉妒你啊，我在你們鎮下來的農村採訪你時，那裡的老百姓都說你的好。」
郭亮驚訝地問道：「你到我們梅山鎮來採訪了？」
杜勇笑道：「呵呵，當然。你為了寫文章到處採訪，我也是為了寫文章到處採訪。向你學習嘛。還真別說，深入採訪之後我才知道我對農村的情況瞭解是多麼地淺薄，謝謝你。」
郭亮被這人的無恥搞得沒了脾氣，他說道：「我啥也沒做，請你高抬貴手不要寫我了。……，對了，你在我辦公室還複印了其他東西沒有？」語氣反而有點求饒的味道。
杜勇猶豫了一下，說道：「……，你放心，我沒有複印機密文件。再說，你的機密文件也沒有放抽屜裡，是不？」
郭亮認真說道：「不管你複印沒複印一封舉報信，你最好是當著沒看見，裡面的內容最好是爛在肚子裡。否則，對你沒好處。」
杜勇反問道：「郭亮，你是不是威脅我？」
郭亮嚴肅地說道：「這不是什麼威脅不威脅，你本來就不應該偷印我的資料。再說，你也是體制內的人，也是聰明人，不用我提醒你也應該知道，有些事情該保密的必須保密，該視而不見的就應該視而不見。」
杜勇譏諷地笑道：「呵呵，笑話，你又不是什麼高級領導，哪有那麼多講究。說真的，裡面可有不少我想得到的題材。即使現在用不上，將來我寫小說也能用上。這可是真正的一手材料。」
郭亮道：「那兩篇論文的事我不予追究，反正我也不想發表。但那封檢舉信如果從你手裡擴散出去，即使我饒了你，有的人也饒不了你。」
「郭亮，你現在還只是一個副鎮長，而且還不是我們鎮的副鎮長，你恐怕還做不到一手遮天吧？說真的，你就把我看成一名記者好了。你想想一個記者聽了你這些話會怕嗎？即使我用它們，那也是揭露社會的黑暗，打擊那些貪官污吏。我為什麼跟你們一樣官官相護？我憑什麼同你們同流合污？」
「蘇東林已經坐牢了，這件事情基本已經處理完畢，你還要怎麼的？這些事情鬧出去除了降低政府的威信，打擊一些幹部的積極性，還有什麼作用？再說，有些幹部的處罰雖然沒有公佈出來，但他們有的退款了，有的交出了實權，有的下崗了。你冷水裡面鬧氣泡，有什麼意義？」
「有沒有意義你怎麼知道？至少給現在的官員以警醒吧？」
「你不要總是站在道德的高點來跟我說話，你不就是為了你出名，為了一點稿費嗎？有本事你就挖那些沒有暴露的，把那些欺壓農民喝農民血的官僚們揪出來。」
「我是不是站在道德的高點不用你管。我只知道有的人用親友的名義承包一塊荒地以取悅當時的領導。算不算無恥？嘿嘿」
「是不是無恥我自己知道。多的話我也不說了，你好自為之吧。其實你也知道我打這個電話來是為你好，那些資料是不是公佈對我什麼影響也沒有。我是擔心你收不了場，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畢竟我們是熟人。再見！」
雖然很堅決地掛了電話，但郭亮的心裡還是憋著一團火，實在想不到杜勇是一個這樣的人。一口氣喝了兩茶缸茶，心裡的火氣才小了一些，然後給吳卉回了一個電話，結果吳卉的手機占線。
要死不死的是，當郭亮脫了衣服，打開熱水器洗澡的時候，手機響了，而且一直響一個不停。他只好暫時關了熱水器，用浴巾包著中間一段軀體跑出來接電話。
電話是吳卉打來的。接通之後，兩人幾乎同時問道：「你找我什麼事？」
接著兩人都笑了起來，吳卉先問道：「打了這麼久你都不接電話，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我打過去見你的電話占線，我就去洗澡了。現在身上的泡沫都沒擦乾淨呢。」
「呵呵，那你現在赤身**？」
「重要部位被蓋住。……，你父親為什麼關心我的文章？」
「因為我給他看了，他說你寫的不宜公開發表。結果他今天看雜誌的時候，剛好看見了你的文章。」
「沒有什麼事吧？」
「已經發表了，那還能怎麼辦？我剛才把情況跟我爸爸說了，告訴了他你那裡出了一名小偷。他說這事就算了，發表就發表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其實，我倒覺得你的文章應該發表，好的壞的都說出來，讓他們有思考的餘地。只是被這個小人拿出來賺名聲有點不舒服。還有，我爸爸剛才說還是請你準備一下發言材料，省裡可能召集一些專家學者開一個有關撤鄉並鎮和發展農村經濟的研討會，有關部門可能會邀請你發言，你把你調查出來的資料好好整理整理。」
這個消息讓郭亮一驚，問道：「我在研討會上發言？說好的還是說壞的？」
吳卉又笑了：「你怎麼變得如此膽小了。當然是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只是有可能有專家當初問你的問題，你要做好回答別人詢問的準備。我爸說了，那是研討會不是動員會，你說錯也沒有關係，最好是把你心裡所想的都說出來。我爸爸也可能參加哦，你可要表現好一點。」
「你爸爸一定會參加嗎？」
「難說。他不是分管這一攤的。如果是他管這一攤子，他哪裡會阻攔你發表文章？因為你是我爸爸看重的人，他擔心你發表文章後，有人會認為是他鼓動你發表的故意找撤鄉並鎮的茬子。怎麼，你不是有什麼企圖，對我爸爸是不是參加很在乎？」
「當然，他是你爸爸嘛。我表現不好還不丟了你的面子？」
「呵呵，沒關係。我只在乎我的竹根雕是不是賺錢。最好你大丟面子，然後被上級撤職開除。然後嘛，然後你就到我們公司來囉。」
「臭丫頭，哪有這麼咒詛人的，我還想當省長呢。」
「呵呵，我就不喜歡你當官。」
過了一會，郭亮說道：「這次研討會讓我參加，會不會那個杜勇和雜誌社的人有意見？以為我佔了他的名額。這事解釋起來可能有點麻煩。」
吳卉哼了一聲，說道：「那是小人，不說我爸爸不同意就是我也會堅決反對。我就不信他的臉皮有這麼厚，敢跟你搶名額？大不了大家當面對質。再說，這次研討會他會不會知道都難說。參加會議人員是由省政府辦公室政策研究室定的，他憑什麼鬧？」
郭亮又說道：「以前你爸爸不想我的文章發表，現在被杜勇發表了，他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吳卉說道：「不會。我爸爸說了，已經有人把文章捅出去了，再捂著也沒有意義，乾脆把你推出來。即使有心人知道，他們也會想到我爸爸這麼做的苦心，不會怪我爸爸更不會怪你。」
郭亮笑道：「那你這麼說，我還得感謝那個杜勇不成？」
「還感謝他？呸！……，對了，你剛才這麼急著找他，是不是他還發現了你找多個情人的秘密？」
「你思想真不純潔啊，我怎麼會找多個情人？你怎麼知道我急著找他？」
「你不要認為別人都比你蠢可以不？開始我跟你打電話的時候，你不急不慢，鎮定得很。可當我們說到杜勇複印你論文的時候，你急得連話都說不清就掛了，難道我還猜不出來？真是的。」
「呵呵，那有你說的那麼過分。我收到的一份檢舉信也放在抽屜裡，我擔心他複印之後四處散發，所以告訴他一聲。」
「你怎麼把它隨便放？」
「這是我的辦公室，怎麼說是隨便放？有的人幾萬元的金豬都能放在辦公桌上面。在鎮裡而言，鎮政府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的辦公室也是安全之地，哪想到有人會這樣？再說，那也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文件。」
「呵呵，你這是變相地說我吧？……，他答應你沒有？萬一他到處散發，有什麼問題不？」
「他……，散發的話對我個人沒什麼問題，主要是擔心影響一些幹部，也擔心縣裡的領導難堪。實際上這封舉報信別人複印了很份，當時很多來採訪莊青山烈士的記者都拿到了。」
「那我就放心了。對這個小人你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他自己願意怎麼辦就讓他去做，等他撞得頭破血流時會想起你的好。不過，這種人沒有必要再結交，吃一塹長一智，發生這件事看清一個人的內心，不虧！」
「我也只能這麼想了。」
「好了，你洗澡去吧。研討會大約還有一周，到時候省政府辦公廳會發通知給你。你就偷著樂吧，再見！」
……
這個時候杜勇正在修改那篇郭亮、朱柏良二人撲入洪水中捨身救人的長篇通訊稿。他已經將稿子發給了省報的一個編輯，編輯要求他做一些修改，同時要求他的單位出一份證明，證實此事的真實性。編輯還告訴他，報社將派一名記者下到梅山鎮、雙清縣進行認真地調查，如果杜勇寫的是真人真事，這篇長篇通訊肯定會發表。
得了這顆定心丸，杜勇寫起來更是意氣風發，一邊哼歌一邊重抄。似乎將剛才與郭亮的爭吵忘到了腦後。只是在寫到郭亮名字的時候，他心裡有種惱恨。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損失了多少，不知道那兩篇文章完全為郭亮做了嫁衣，他將來得到的僅僅是有限的稿費而已。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幾天之後，一個省報的記者從省城下來採訪證實郭亮、朱柏良捨己救人的事情。因為這個記者首先找的是黨政辦聯繫的，羅向陽在第一時間內告訴了郭亮。
郭亮知道這事的一些內幕，他馬上告訴吩咐羅向陽穩住，盡量把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心裡罵道：「這些人真是吃飽了飯沒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