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一切為了兒子的仕途
「呵呵，隨便你。最好是不署我的名。」郭亮很瀟灑地笑道。
「那不行，那不是小偷嗎？你放心，你的名字放前面，我的名字放後面。如果不需要改動，那用你一個人的。」吳卉雙手十指交叉撐在桌面上，下巴擱在手背上，說道，「所以嘛，我是希望改動多一點。」
郭亮站起來，將自己的空茶杯加滿水，笑問道：「期末考試成績怎麼樣？得了幾個鴨蛋？」
吳卉大樂：「你怎麼跟我老媽一個德性？你以為我還是孩子，打一百分獎勵一個雞蛋？呵呵，土老冒。」
郭亮一副怪叔叔的樣子：「呵呵，不敢說成績了吧，肯定是掛科，學校要求你提前返校補考對不對？」
吳卉不喜歡說這種幼稚的話，轉移話題道：「懶得跟你說。你什麼時候回省城？」
郭亮歎了一口氣：「太忙了。五天之後有可能。」
吳卉睜大漂亮的雙眼，追問道：「過年的那天？」
「本來就是過年的那天才放假。」
「有專車沒有？」
「還專車。有一部運磚頭的吉普車，你不會想坐吧？」
「五天太久了，你能不能後天就走？」
「不行。我才當官怎麼就不注意表現呢？」
「呵呵，那是，你很誠實。我都差點忘記你是新官上任了。……，舒木匠他們回來了嗎？」
「明天回來，我們鎮裡的主要幹部明天還要到現場去接他們呢。他們帶著烈士的骨灰回來。」
在招待所住了一晚，吳卉見鎮上不好玩就到她鄉下的叔爺爺家去了。其實，鎮裡到她叔爺爺家不需要花費多久的時候，水泥公路修好後，從鎮政府到雙向村——也就是吳卉叔爺爺家——不要一個小時就到。可她不怎麼喜歡住鄉下，洗澡、上廁所都不方便。
第二天鎮裡六個黨委在鄭嚴慶的帶領下前往縣城迎接莊青山烈士家屬們。不出郭亮所料，從長途大巴車上下來的莊青山烈士的親友們都是一副萎靡倦怠的樣子，特別是莊青山的母親嗓子嘶啞地說不出一個詞來。人瘦得只有骨頭在支撐。莊青山烈士的阿姨也好不到哪裡去，非常憔悴，聲音也嘶啞，還要照顧莊青山的媽媽，也就是她的親姐姐。
看著莊家的人吃力地站在廣場上等待領導來握手，等待電視台來拍攝，郭亮心裡不由感到一陣悲哀：為什麼要搞這些花架子，先讓這些疲憊的休息不行嗎？
幸虧他們沒有等多久，肖國華、張春秋等縣領導就過來。所有官員穿的是黑色西裝，表情嚴肅，把現場襯托得異常肅穆。送莊家回來的部隊領導一直默默地站在莊家親友的後面。
莊家的親友這段時間已經見慣了大人物，學會或者說適應了跟領導們見面。面對肖國華等人，他們沒有一絲膽怯和慌張，完全不像農村那裡農民見了當官的就怕，見了攝影機就躲。他們麻木地和縣裡四大班子人員握手，又跟鄉里的幹部握手，最後是村裡的幹部。
握完手、攝完影、拍完照，縣委辦主任郭玉田請大家進賓館休息，計劃吃完縣裡招待的中飯後再回家。
郭亮的目光在莊家親友中找了好久才找到舒月華。其他他一開始就看見了她，但他沒有認出她來。他想不到她變化那麼大，豐滿性感的女神不見了，變得有點想農村裡三四十歲的婦女，黃蠟色的臉上乾巴巴的，背甚至有點駝。如果不是在握手的時候她驚訝而低聲地說了一句話：「郭亮？你怎麼來了？」他真沒想到這個女人就是自己夢中多次夢見的女孩。
顯然，她也不知道郭亮成了鎮領導。雖然在部隊聽父親舒木匠說起過郭亮的一些事，但因為她沒有心思關心這些，也就沒有記住。再說，當時舒木匠也不知道郭亮又升到進了黨委成了副鎮長，是鎮裡一名重要領導。
兩人都沒有說多的話，郭亮還是握手時說了一句套話：「請節哀順變。」這五個字還是郭亮從其他人嘴裡學來的，每握一次莊青山烈屬的手，他就很認真而小聲地重複一遍。讀大學多年，對如何安慰死者家屬還是一竅不通。
中飯在縣招待所吃，縣裡主要領導都出席。吃完飯休息了兩個小時，大加才出發回梅山鎮。縣領導送到招待所大門口，縣委書記肖國華、縣長張春秋都安慰了莊青山的父母，說有什麼困難就找村上、找鎮裡，如果他們不解決就找縣裡，只有他們的要求合理合法，縣裡一定會設法解決。同時當著烈屬的面，肖國華對鄭嚴慶、郭亮說道：「莊老一家為國家做出了巨大貢獻，你們地方政府一定要幫助他們，要定期去看望他們，慰問必須形成一種制度，你們地方政府要盡可能地解決他們生活中的困難和難題。今後出了什麼問題，我惟你們兩個領導是問。」
不過，肖國華還特意做了一件「私事」，他主動走到郭亮面前，握著他的手說道：「小郭，剛走上領導崗位，你可要好好工作，要做到膽大心細勇於開拓，當然也不要翹尾巴。」
肖國華專門做出的動作讓鄭嚴慶心裡酸溜溜的，讓其他黨委委員心裡思緒萬千。
一行人回到鎮裡，這裡又是熱烈的歡迎儀式，官員由縣領導換成了村幹部。歡迎之後又是座談會，之後在鎮政府招待所吃晚飯，鎮裡主要幹部相陪。吃完之後，羅向陽代表鎮政府徵求了家屬親友的意見，見他們歸家心切就一起送他們回家。因為莊家就在新建梅山公路的旁邊，離鎮裡只有十幾公里，半個小時不到就到了家。在莊家休息一會後，鎮裡的幹部和部隊來的同志一齊返回鎮裡。
一天的活動這才宣告結束。
後來郭亮聽說舒月華本來是留部隊的。莊青山犧牲後不久，部隊領導就將他的未婚妻舒月華按烈士配偶來對待，準備為她安排工作，並發放部分軍隊特別撫恤金。一次性撫恤金和一次性增發撫恤金因由雙清縣人民政府發放，部隊準備給雙清來函協調。
但莊家的親友到達部隊之後，莊家的一些人以舒月華尚沒有和莊青山領結婚證尚沒有結婚為由，拒絕讓她領取特別撫恤金，其準備給她的工作莊家人也要了過去，要求轉而安排莊青山的堂弟。
開始莊木匠夫婦出於良心和與舒家的關係，不聽自己親友的，但架不住親友們的哭鬧糾纏，只好妥協。親友們最大的理由就是舒月華還不是莊家媳婦，雖然現在是新社會不講剋夫這一套，但舒月華將來肯定會找別人嫁出去。一旦嫁出去那好處就與莊家沒有任何關係了。
相反，如果將莊青山的堂弟安排工作，那麼好處永遠就是莊家的。況且舒月華以前就是在梅山鎮政府工作，她回去後可以繼續上班，而莊青山的堂弟高中畢業後無事可做，「正好」解決這個難題。
舒家聽了這些話，都沒有說什麼就點頭同意了。舒木匠還反過來勸莊木匠放心，他閨女不會怪他們。部隊的人雖然覺得這事對舒月華不公平，但當事人沒意見，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就點頭同意將莊青山的堂弟按部隊入伍的方式將其招進來，許諾將來表現好就轉為拿工資的志願兵。
郭亮一直舒家和莊家的事與自己沒有什麼關係。如果說有關係，那也只是舒木匠、莊木匠現在不能為他製作竹根雕不能為他創造利潤而已。一旦過了年，莊青山烈士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不但舒月華與自己有關，就是莊青山烈士也與自己有關，而且他還深深地陷入其中，成就了一段誰也想不到的奇跡。好人得到了更多的好處，隱藏的壞人則走到了他們該到的地方。
當然，這是後話，暫時擱下不說。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過年的時候。年三十那天早晨，羅向陽安排司機小林開桑塔納送郭亮回省城。車裡面裝滿了單位發的過年物資和村裡幹部送的土特產。車在舅舅家停了一會，卸下一些東西後，郭亮謝絕他們留他吃中飯的好意直奔省城。
父親、母親已經做了一桌子好菜等待郭亮和司機小林。
剛進門，母親就從司機小林嘴裡聽到了「鎮長」的稱呼。她讓司機小林說一說兒子的情況，知道了郭亮已經是梅山鎮的黨委委員、副鎮長，鎮裡實際上的二把手，不由大吃一驚，以為郭亮背著他們送了大禮或者遇到了什麼貴人，連忙將郭亮喊到睡房關上門，認認真真地「審訊」了一番，得知兒子是光明正大地陞官後，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一個勁地在丈夫旁邊吹噓自己的兒子的能力。直到丈夫不耐煩了，她又打電話給郭亮的叔叔郭毅，將這事又吹了一通，完全不像一個高級知識分子，跟農村裡的老太婆差不多，見兒子出息了，就樂昏了頭。
最後還是郭亮和父親一起拖她到廚房做菜，她才慢慢恢復過來。請司機小林吃了中飯，送了二條好煙和一對酒，小林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飯後，一家三口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各自的事情。談了一會，郭亮問起母親槐山寺古墓的事，因為他記得以前母親說過會帶人到槐山寺考察，可一直沒有聽到具體的動靜。
母親聽了郭亮的詢問，臉上露出一絲慚愧之色。她說現在專家的意見不統一，有關部門又拿不出錢了，導致相關的勘查遲遲不能動身。她說如果按現在這麼扯皮下去，還不知拖到哪一年哪一月。她最後還問郭亮梅山鎮能不能贊助一筆錢，讓考古隊盡快成行。
郭亮搖頭道：「我們鎮裡現在最缺的就是錢，哪裡有錢給你們專家浪費？」
母親不滿地說道：「什麼浪費？你已經是副鎮長了，怎麼一點經濟頭腦都沒有。如果真的發現了古墓，你們梅山鎮的名氣就來了，遊人還不蜂擁而至？如果真的發現是明末起義軍大將軍墓，國家文物考古部門肯定會下撥巨款，在那裡建博物館，那你們鎮裡的經濟就發展起來了。」
郭亮沒有被母親的話哄住，轉頭對父親問道：「爸，媽說的是不是真的？有文物就有撥款下來？」
父親點了點頭，說道：「這次你媽還說的有點道理。不過，我不看好那裡有什麼大古墓。太窮太荒涼了。」
母親瞪了丈夫一眼，說道：「什麼這次說的有點道理？我哪次說的沒有道理？你一個研究經濟的懂什麼歷史懂什麼文物？只有荒涼才能與那些起義軍將領的身份相符。當時李自成的侄兒李過歸順明朝政府後就一直和清軍打仗，抵抗清軍的入侵。因為勢單力薄，他們只能在窮鄉僻壤交通不發達的地方活動。死後因為擔心清軍挖掘他們的墳墓，就把自己埋葬在荒山野嶺。這完全順理成章。」
郭亮打斷他們夫婦的爭鬥，問道：「媽，可我們那裡交通太差了，就算建了博物館，遊客也出不了。國家會不會投資一大筆錢修路呢？」
母親是一個純歷史研究人員，經濟上的事情大概說說還可以，讓她分析具體的經濟問題就有點困難了。特別是這關係到兒子的仕途問題，不敢輕易開口。她見郭亮看著她，用嘴巴朝他父親努了一下說道：「問你爸，他是半仙。」
父親笑了笑：「我可沒說過我是半仙。國家投不投資巨款修路，關鍵還是在你媽媽他們能不能找到東西，有沒有心幫你們梅山鎮。」
郭亮和母親同時盯著他，母親說道：「現在我兒子在那裡當官，我怎麼會不幫呢。說，我要怎麼才能幫他？」
父親說道：「其實能不能找到古代將軍的墓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造勢。只要在媒體上大肆宣傳那個槐山寺的神奇，宣傳當年明末起義軍是如何在那裡堅持戰鬥，然後把什麼李自成、李過等人的名頭吹一吹，做到報紙上有字、廣播裡有聲、電視裡有影，再組織那些沒事的老專家老教授到你們梅山鎮遊玩幾天，開幾個學術研討會，發點紀念品什麼的，國家肯定投資。人家夾山寺不就是這麼鬧起來的嗎？而且鬧的動靜越大時間越久，所謂的證據也就越多，拿一個破陶瓷就能說是李自成用過的飯碗，拿一柄破劍就可以說是南明朝廷賜給李過的尚方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