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勢利的人
指揮部的其他人也開始分化，馮利和王小麗採取旁觀的態度，很多時候甚至陽奉陰違。只有薛黎還是一如既往地支持郭亮。她私下裡還和王小麗交流，勸說王小麗支持郭亮，不過效果不大。
王小麗利用父親是鎮聯校校長和羅向陽關係好而從聯校調過來，其本意就是想通過這種迂迴方式進鎮政府「當官」，現在羅向陽已經不吃香，相當於背後的靠山垮了，她哪裡還敢冒險跟郭亮親近，從而得罪蘇東林？看在和郭亮、薛黎的往日情份上，她沒有和俞峰軍一樣跟郭亮翻臉就不錯了。她如一隻溫順的烏龜，將頭和腳深深地縮入堅硬的殼裡，一動也不動。對郭亮的事情不摻和也不配合，一天天忐忑不安地熬日子，甚至有點後悔調到鎮裡來。
同事的變化郭亮很快就感受到了，他心裡也煩躁，但表面上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該安排的工作安排下去，該督促的督促檢查，該批評的時候批評。
一天上午，薛黎和馮利到工地檢查工作去了，辦公室裡剩下郭亮、王小麗、俞峰軍三人。突然郭亮桌子上的電話叮鈴鈴地響了起來。正忙於看報表的郭亮隨手拿起話筒，裡面傳來一個爽朗的女音：「喂，誰啊，……，郭亮？呵呵，郭主任啊，你好，我姓范，范大姐，計生辦的。請你們馬上派一個人來領計生用品。呵呵，你們年輕人都用得著的。好，快點哦。」
這個范大姐是一個自來熟，雖然有的人從來沒見過面，但在她的嘴裡，好像熟悉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似的。雖然她只有小學畢業，但計生辦裡她是一個頂樑柱。只要鄉下有人因為計劃生育方面的問題來鬧事，百分之百都是由她出面接待。男人來了耍橫，她比對方更橫，女人來了撒潑，她被對方更潑。鬧事的人常常威風凜凜而來，最後垂頭喪氣而去。特別讓人怪異的是，很多女人最後和她哭成一堆，在她低沉的勸說中連連點頭，休息一會之後偃旗息鼓地回去了。而且這些人不但和她無仇反而關係很親近，下鄉的時候，那些人還主動喊她到家裡吃飯，好飯好菜地招待她。
她自然很早就認識了郭亮，每次見到郭亮就問郭亮有女朋友沒有，還說只要他結婚，她就有辦法讓他的老婆生雙胞胎。她的兒媳前年為她家生了一對龍鳳胎，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秘訣，但很多青年人結婚後都請她吃飯，她每次都說有秘訣但就是不去吃。也沒有其他人生出雙胞胎，所以大家也慢慢心冷了。但郭亮有時心還是癢癢的：「如果將來有二個孩子就好了。到底她說的是真還是假？」
郭亮事情太多，他隨口對正在看雜誌的王小麗道：「王姐，你到計生辦那裡領計生用品吧。」
王小麗猶豫了好一會，臉上擠出痛苦的表情，說道：「對不起，我肚子痛，去不了。」
郭亮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對俞峰軍道：「那你去吧。」
俞峰軍冷哼一聲道：「我？我一個大老爺們去領什麼計生用品。要去你去，我不去。」
郭亮看著他們二人，氣憤地說道：「好，你們不去是吧，我去！」
看著郭亮氣沖沖地離開，辦公室裡的二人面面相覷，心裡開始惴惴不安，因為他們的考勤掌握在郭亮手裡，他們的工作表現由郭亮做鑒定。在工作上針鋒相對臉紅脖子粗也許沒什麼，但其他事情方面得罪了自己的領導，吃不了兜著走，除非他們已經找到了出路馬上就走，或者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一切。
過了好久，俞峰軍壯著膽子說道：「我怕他一個鳥，老子斷定他蹦達不了幾天了。」
郭亮嘀咕著走向計生辦：老子就不信整治不了你們這些小人，咱們走著瞧。
看到郭亮進來，范大姐大聲笑道：「呵呵，郭主任，這麼性急啊，都親自來了。呵呵，快來，我跟你準備了一些高級貨，包你用得舒服。」
房間裡正在領物品的人都大笑起來，郭亮最豁達也有點受不了，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范大姐笑道：「呵呵，郭主任，你不會還沒有跟女朋友那個過吧？沒有女朋友，女同學肯定也試過。怎麼還這麼害羞？」
郭亮連忙說道：「沒有，沒有，我是一個很純潔的孩子。」
「呵呵，做那個就不純潔了？跟女朋友跟老婆那個才是最純潔的呢。現在鄉下都是先上車後買票，你們城裡人不是？……，嗨，你的臉皮太薄了。不開玩笑了，多給你們一份。」說著，范大姐很大方地拿了四個塑料袋遞給他。因為他和薛黎未婚，本來只有三袋。
一個也是領計生用品的女人笑道：「郭主任，近水樓台先得月，你乾脆和我們小黎談戀愛算了，我看你們郎才女貌的，正好。」
范大姐也說道：「你們以前都是黨政辦的，我看小黎對你也有意。郭主任，要不要我幫你們說和說和，一雙意大利進口的皮鞋就行。」
「呵呵，范大姐，人家說不定早就那個了，還送皮鞋給你？」
提著四袋東西回到辦公室時，王小麗和俞峰軍已經不在。也許是在俞峰軍的鼓動下，二人乾脆不與郭亮見面。直到下午他們二個才和薛黎、馮利他們一起出現在大門口。正好郭亮在外面有事回來，指揮部的五個人巧不巧地湊在一起。郭亮主動跟他們打了一個招呼，然後一齊朝辦公大樓走去。
走在院子裡的水泥路上，鎮黨委書記蘇東林一邊打電話一邊從大樓路快速走出來。他眼睛的餘光看了郭亮他們一眼，厭惡的面部表情一閃而過，他裝著沒看見郭亮的樣子急匆匆地走了。
這個過程非常短暫，但郭亮發現辦公室的幾個人呈現了不同的變化：薛黎緊跟在他的後面，馮利和王小麗有意落後了好幾步。俞峰軍乾脆裝著點煙的樣子背轉身，看著蘇東林的側影媚笑，直到蘇東林出了傳達室的大門他的煙還沒有點燃。
久而久之，鎮政府的所有人都以為郭亮就這樣灰飛煙滅了，他崛起的可能性完全為零。除非等下一屆的時候蘇東林調離梅山鎮，來一個新的領導賞識他。也因為如此，以前羨慕他的人開始幸災樂禍地笑了。只有幾個心底善良又無權無勢的人同情看著這個做事認真的大學生，默默地替他擔憂。
郭亮知道自己無力改變目前這種局勢，他這個沒權沒勢的新人只能站在旁邊看著。他也仔細考慮過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自己不能過多地為保官而奔波，也許做的越多反而讓對手抓到越多的把柄，將來希望反而越小。一動不如一靜！
但郭亮沒有就此消沉，他一邊認真工作一邊思考自己的事業，同時也對手下的幾個人提高了要求，到了上班時間就開始記遲到，每天上工地都必須提交檢查報告，下班的時間才容許走。組織紀律本就散漫的俞峰軍、馮利、王小麗開始慢慢領教了郭亮的手段。
與此同時，郭亮對竹根雕的事情想出了一個自認為不錯的辦法：利用網絡將生產方和設計方有機的聯繫起來。
也就是設計方的那些專家學者們依然在省城，他們只在業餘時間裡設計作品。其畫出的設計圖通過網絡傳到郭亮這裡，由郭亮將它們交給舒木匠去生產。當然，舒木匠並不嚴格按照那些專家的圖案來，只將其作為參考，以豐富他的產品式樣。專家的報酬根據採用式樣數量和作品質量來確定。
郭亮將自己的方法打電話告訴了吳卉的那個朋友梁倩英。梁倩英聽了之後很贊同郭亮利用網絡的想法，但她認為完全靠專家們業餘時間設計有點不靠譜。她建議稍作修改，在省城租一個小的辦公室，請幾位退休的專家坐鎮進行指導和評選。至於提供作品的人不局限於什麼專家，只要有這方面的天賦都可以投稿。先在美術學院聘請幾個人，讓他們投稿並通過他們給其他學生和老師透露信息。這裡一來就可以不斷地吸收新鮮血液，保證舒木匠的創作不枯竭。
郭亮自然從善如流，只要不讓他花過多的精力在這方面就行，他請梁倩英幫忙聘請專家。梁倩英勉強同意，但她說她的工作很忙，只能抽時間去找人。郭亮連忙說沒關係，只要在過年前能成了一個工作室就行。
反正現在也不急，舒木匠就是沒有人幫他設計幫他創作，他自己就可以製造出好幾十種了，應付今年絕對沒問題。
有天上午，薛黎見辦公室沒其他人，很為郭亮打抱不平，關心地問道：「郭主任，你是不是很苦悶？」
聽了薛黎的話，郭亮抬起頭道：「有點點。咦，看你不高興的樣子，你是不是也有點鬱悶？」
薛黎說道：「……，是啊。這些人太過分。好像他們巴結那個姓蘇的會得到什麼大紅包似的。」
郭亮說道：「有沒有大紅包不知道，至少不會被我拖下水。算是自保吧。」
薛黎道：「我就不相信你會下去。他一個人不可能一手遮天吧。韓書記、羅鎮長也真是，又沒有撤職，怎麼不出來說一聲。」
郭亮笑道：「呵呵，原來你是認為我不下去才沒有和我劃清界限啊。」
薛黎白了郭亮一眼，說道：「你……，我是那種人嗎？你怎麼還有心情開玩笑？」
「呵呵，真的是開玩笑。我知道薛黎小姐心地善良，不像別人勢利。其實，我的心情並不壞，現在正忙著做一件事。」
他這幾天又為竹根雕的事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建網站！他準備將竹根雕搬上網站銷售，同時利用網站來收集美工、專家們創作出來的作品。他將手下的四個人全部派出去，而自己則躲在辦公室裡編計算機程序，完善他的網站功能和頁面外觀。別人不懂計算機，也不想過多與郭亮打交道，所以辦公室的人除了薛黎都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正好避免了多嘴的人告密。
「我知道你在忙一件事，可……，郭主任，你是不是也去找領導活動一下？天天守在辦公室用那些事情來麻痺自己也不是最好的辦法吧，萬一那個人真的害你怎麼辦？如果沒錢，我讓我爸拿錢出來。他賺的錢都是你給他的。」因為郭亮的關係，薛黎父親所辦的那個沙石廠基本都是現款現貨，三五天結一次帳，他存折上的數字開始不斷上升。
「沒關係，真要不行了，我就到你爸爸的沙石廠打工去。怎麼樣，能不能收下我？」
「我是說真的。其實，我想你跟姓蘇的也沒有什麼大仇。你也不是韓書記的親信，他這麼對你不公平。上次你在南洪鄉被抓，錯在他而不在你。如果你活動一下，給他說幾句好話，也許就沒事了。」她並不知道郭亮曾經拒絕了蘇東林二次伸出的橄欖枝，還斷了蘇東林的財路。
「什麼公平不公平的。沒關係，我還年輕，正好靜下心來充實一下自己。」
「你現在是不是在電腦編程？」
「是的。想不想學？」
「我一個中專生能學會嗎？」
「當然能。只要你認真學。複雜的學不會，我們就學簡單的。對了，有時間學學電腦畫畫吧，也許到時候我還要請你幫忙呢。幫我從一堆作品中選幾個閃光的作品來。」
薛黎臉上飛起一團紅雲，聲音很小地問道：「你真的教我？」
郭亮點頭道：「我先拿幾本計算機基礎書給你看看，先熟悉幾個應用程序怎麼用，等你有興趣了再學。怎麼樣？」
「太好了。」
時間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底，梅楠公路的建設接近尾聲，總長度只有十幾公里，中間也只有三座圓拱形水泥橋樑，在江華公司全力以赴的建設下，公路的進度超過了預期進度。
在此期間，郭亮將舒木匠做好的五十個竹根雕送到了梁倩英所在的金鳳集團公司。皮林他帶人在湖心洲上正熱火朝天地進行蘆葦品種改造。只是因為他自己不願意拿現金出來，而郭亮有意識地控制他們改造的面積，所以改造的規模不大，也沒有請多少工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