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凌南天還是如此張揚地公開自己的真實身份,生怕世人不認識他似的,彷彿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潛在的危險。
「南天,你別胡說八道,很危險的。唉,氣死我了,枉我為你擔驚受怕!」李菲菲聞言,嚇得俏臉色立時煞白,急忙顫聲勸說凌南天,又拍拍胸脯,額頭上都滲出冷汗來了。
她雙腿一陣發軟,還東張西望,生怕會有人忽然襲擊凌南天,或是輯捕凌南天。
店內的客人及夥計們,都瞠目結舌地望著凌南天,不知凌南天是什麼意思?
「啪啪……問得好啊!說得好啊!」
此時,店門進來兩個人,使勁鼓掌,拍手叫好。
一男一女。
店內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店門口望去。
女的趁機揮手說道:「這說明馬彪是個偽君子,是反動派,是殺人魔王,是欺男霸女的大騙子。何來水殺的那200多人,是什麼人?是為民請願、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者!」
她說到此,那男的急急轉身關上店門,生怕店門外的人聽到這女的說話。
凌南天一怔,不由自主地轉身,望向這對男女。
他心裡暗道:看這女的說話,倒像一個革命者,她是裝出來的嗎?或者,她是為方便跟蹤我,故意說這樣的話?
李菲菲也隨之轉身,望向這對男女,呆若木雞。
「剛才店裡有客人借看貨物為名,又趁店裡一亂,拿了東西就跑,不付錢,這說明國人素質有問題,說明了國人貪小便宜的弱點。同胞們,為什麼我們會國貧民弱?為什麼列強會欺負我們,佔我們的國土,殺害我們的同胞?就是因為我們近代的很多國人,沒有自強的精神。抽鴉片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不掏錢?賭博的時候,你們連妻兒老小都捨得賣掉。你們為什麼拿幾件小貨物,就不付錢呢?中國,可是仁義之邦啊!山東,可是孔孟之鄉啊!你們的仁義道德哪裡去了?」那女的恬靜優雅,繼續演說。
那女子說話,聲音不大,卻吐字如珠,很有道理,很有哲理,給這處商行帶來一陣清新的芬芳,瀰漫在每個人的心頭。
而她,則像一枝傲雪的寒梅,彷彿佇立在幽靜的山谷之中。
店內的男男女女,瞠目結舌地望著這個文靜優雅的女子,霎時間,個個人都是臉紅耳赤的,不少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三……三少……三少爺……這……這塊表,你……你拿去吧!當……當我……當我送你的,不收費。」掌櫃膽戰心驚,滿頭是汗,顫顫地說道。
他聽得「凌南天」三字,已是嚇得要死,又想到自己若是收了凌南天的錢,大刀會往後來收保護費,打「重稅」的話,自己的商行還能運營下去嗎?
所以,他豈敢收凌南天的錢?
他也以為凌南天故意說此客套話呢?
「夥計們,掌櫃的,各位同胞,我今天不是來說教的,而是來買表的。好了,這塊表多少錢?我不講價,也一分錢不欠商行的。我凌南天好歹也是三少爺出身,現在還是大刀會的大當家,買塊表的錢,我還是有的。我不是強盜,不會強要的。而且,我在新大刀會成立的那天也說過,大刀會從我執掌的那天起,不許再向商家、市民收保護費。好了,掌櫃的,你開個價吧。」凌南天起初是怔怔地望著店門口處的那名女子,聽得掌櫃膽戰心驚的話,便回過神來,也說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話。
他還再次替大刀會說話,然後伸手入兜,要掏錢付賬。
「啪!說好的,我來買,送你的。」李菲菲卻搶先從皮包裡掏出一小捆用紅布包好的銀元,放在櫃檯上。
然後,李菲菲側眸朝凌南天一笑,甚是燦爛柔情,拉著凌南天就走。
「哦,找你錢……謝謝凌當家,謝謝大刀會!」掌櫃瞠目結舌,看到李菲菲牽著凌南天的手要走,便反應過來,扯開紅布,看到數十塊大洋,便隨意抓了一把,塞還到李菲菲的皮包裡。
「波……謝謝!」凌南天也露出了甜滋滋的笑,又親了李菲菲一下,腳步不由自主地隨她的腳步而動,朝店門口走去。
店門口的那對男女,呆若木雞地望著凌南天與李菲菲,竟然忘了打開店門。
店內所有的人,都瞠目結舌,呆呆地望著凌南天與李菲菲的背影,像著了魔一樣。
每個人的眼神都似一潭死水。
每個人的眼珠一動也不會動。
「夥計,開門啊!」凌南天走到店門前,不見有人來開門,便回眸喊了一句。
「哦,哦,來了!」店內兩名夥計,這才回過神來,跑到店門前,打開了鐵門。
凌南天摟著李菲菲的纖腰,走出店門。
剛才那對男女也回過神來,隨後出門,閃身於人群中,消失了身影。
李菲菲的轎車,就停在商行前。
「你開車來了沒有?我送你?」李菲菲走出店門,便推開凌南天,含笑地問凌南天,目光深情,滿臉柔情。
「我的車在上海路與南京路的交匯處。這條南京路,人太多,我沒敢駕車過來,怕一不小心,撞傷了路人。呵,雖然此處離上海路的路程很短,不過,還是你送我吧,我可捨不得離開你。」凌南天走下台階,拉開車門,讓李菲菲先上車,很紳士的風度,爾後又邪邪地說道,滿嘴散發出來的都是甜味。
「呵呵,好!」李菲菲鑽進副駕駛室裡,朝凌南天笑了笑,便拉車門。
凌南天隨即鑽進後排座裡。
兩名保鏢無奈,只好也擠在後排座裡,將凌南天夾雜在中間。
人潮湧動,轎車駛得很慢,不時按喇叭。
李菲菲不時望望轎車擋風玻璃上面的倒車鏡,從鏡子中倒映出凌南天低頭看著那塊新買的懷表的情形。
她不由芳心又是一陣竊喜。
她心裡暗道:象凌南天這種風流多情種,只要哪家姑娘貌美,可是很容易勾引他的。
或許,不用勾引他,他也會上鉤的。
哦,我呸,我可不是勾引他,「勾引」兩字,太噁心了。
唉,可惜,我是日本的軍人,我肩負的使命不允許對異國男人動真情!
她想到這裡,芳心湧起了陣陣憂傷,眼眶泛紅,珠淚欲滴。
凌南天確實低頭看著手中的懷表,眼前卻浮掠過韓丹的倩影,也是雙眼泛紅,淚水盈眶。
他心裡喃喃自語:「丹丹,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們的金錶銀表合一?我和你,那可是金銀組織啊!我善於收編隊伍,你善做思想工作,我們珠聯璧合,隊伍一定不斷壯大。」
兩顆淚珠,滑滴在他手中的銀表上。
夾著他而坐的兩名保鏢,怔怔地望著凌南天,不知是祝福凌南天與李菲菲好,抑或是為凌南天與李菲菲這段情感到悲哀。
因為這兩名保鏢也是日本武士,也誤會了凌南天望著銀表滴淚,是因為為李菲菲送表而感動落下的淚水。
終於,車子到了上海路與南京路的交匯處了。
司機停車,兩名保鏢,趕緊各從兩側車門下車,又拉開前面副駕駛室的車門,讓李菲菲與凌南天下車。
「你……怎麼哭了?」下車的剎那間,凌南天與李菲菲欲揮手道別,卻都發現雙方眼眶紅紅的,各自的臉上都有淚痕,都不由自主地顫聲問對方。
「嗯!我今天好激動!因為,我是和你逛街的。有你相伴,真的很幸福。」李菲菲只好睜著眼睛說瞎話,糊弄凌南天。
言罷,她芳心一陣狂跳,「怦怦」直響,怦跳的心盈滿了苦澀,也跳動著難過。
說謊,對李菲菲而言,對她這個間諜而言,自然已是無數次了。可是,今天,她面對凌南天說謊,卻是心慌慌的,芳心亂極了,胸口一陣發疼。
這種又慌又疼的感覺,可是李菲菲進入中國作為間諜以來,歷經無數次說謊之後的首次。
她對凌南天說謊之後,忽然有一種想痛哭一場的感覺。
她的芳心很是難過。
剛才的興奮,剛才的甜蜜,剛才的激動,剎那間,都不見了。
「嗯!我今天也很激動,因為這塊表,因為你的情。菲菲,我今天收穫的不僅僅是一塊表,也是一顆心。再見,晚上,我再去新世界夜總會,看你的演出。」凌南天本是說慣了甜言蜜語的人,也勉強一笑,也說了一番哄李菲菲開心的話。
言罷,他便上前,擁吻李菲菲,又扶李菲菲上車。
「嗯!晚上,我唱那首何日君再來,雖然是登台演出,可我,從那晚以後,只唱給你一個人聽。」李菲菲此時聞言,當真又是心頭一陣激動,一陣感動,顫聲地道。
她躬身上車的剎那間,兩行清淚,倏然滑落。
她櫻唇蠕動,嬌體顫動,胸口越來越疼。
凌南天替她關上車門,朝她揮揮手。
李菲菲卻別過頭去了,側目而視方向盤,不敢讓凌南天看到她落淚的情景。
轎車啟動,快速拐向蘇州街。
「嗚嗚嗚嗚……」而車上的李菲菲,終於失聲而泣,抱頭伏於轎車的平台上。
「智子小姐,智子小姐……」司機、兩名保鏢,都顫聲呼喊李菲菲,想勸說她,卻又均是不知說什麼好。
或許,他們都明白了李菲菲此時的痛苦心情,也知道李菲菲與凌南天之間的「感情」,將會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
可他們怎麼勸?
勸李菲菲放棄?
還是勸李菲菲想開點?
或是勸李菲菲別陷得太深?
但是,這又不是一段純粹的感情,而是一項特別的任務。
李菲菲美麗的倩影和她那輛豪華轎車,消失於凌南天的視野之外。
「師父,快閃開……砰砰……」
就在凌南天呆呆地目送李菲菲乘車離去之時,身旁一個健捷的身影一晃又大喊一聲,伸手一推凌南天,推得猝不及防的凌南天側跌於地,那人也撲倒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