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然後,他便攬著猴子走出房門,走出廳堂,走向後院,走向浴房。
「小紅?這丫頭,好像我以前見過他,因為我也曾在周剝皮家做過苦工,我記得那丫頭,比我少一歲,如果真是她的話,她今年才十七歲。哎呀,真慘!她就這樣給周剝皮這樣的人渣睡了」一路上,猴子都是沒吭聲,似乎在想什麼事情,到了浴房,他忽然一聲詫喊,終於回想起一些事情來了,並告訴了凌南天,還頗為同情小紅的遭遇。
「哈哈,那就好!我一直都相信,茫茫人海之中,人與人之間是講緣份的,相識相遇都是緣分在起作用。猴子,你與小紅,既是舊時相識,則更要惺惺相惜,相互幫助,共渡難關。不過,你一定要謹記你我曾從軍、曾與馬彪浴血奮戰之事。」凌南天聞言,仰天大笑,又語重心長地教誨猴子。
「嗯!」猴子應了一聲,卻不敢當著凌南天的面子脫衣服,先溜了出去了。
「這個死猴子,怕啥呢?不都是男人嘛?身體上的東西,不都一樣的嘛?還怕羞?多大的人哪!」凌南天出身富貴,又出過國,留過洋,對男女之事較為開放,對人之身體也感覺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如此嘛。
他望著猴子的背影,自嘲了一番,便提水搓澡。
等他出來,洗得乾乾淨淨的時候,小紅買菜已經回來了,且與室外的猴子聊起了往事,兩人都是眼眶紅紅的,淚流滿面的。兒時相識,長大重逢,又都是苦難之人,自然免不了一番噓唏長歎。
「喂,你發什麼神經?羞死人了。接住!」小紅流著淚水,驀見凌南天光著身子出來,不由大羞,嗔罵了一句,便將新買來的破粗衣服扔向凌南天,隨後小跑而開,去殺雞剁豬肉準備午飯的菜去了。
「喂,三少爺,你也太過分了,你在我面前威風一下你那根大棍子就行了,別在小紅面前晃來晃去的,人家一姑娘家,瞧你這樣子,多不好意思呀?」猴子馬上斥責凌南天,讓凌南天要懂得尊重小紅,因為小紅是他從小相識相處的人,同病相憐,他特別愛護小紅。
「哈哈哈,下不違例!對不起哦,兄弟,輪到你搓澡了。好了,大哥先出去。晚上見。」凌南天接過衣服,摸摸衣兜,摸到了十幾塊銀元,知道是小紅為他準備買黃包車兼吃午飯的,不由樂呵呵的,高興極了。
他朝猴子揮揮手,便回轉浴房,穿好破衣服,穿上新布鞋,又走出浴房,走出周宅,奔往街頭了。
「呵呵,哪像黃包車伕呀?穿得再破舊,也是貴公子。」小紅從後廚裡跑出來,瞧著凌南天的背影,樂呵呵的。
因為,她聽到了猴子稱呼凌南天為「三少爺」,足以證明自己心中的猜測是對的。看來,這個「林鳥」,沒騙自己,待自己還是真誠的,不枉自己陪他睡了一夜。
「可是,他會娶我嗎?我可是周剝皮的小妾,雖然我侍候周剝皮僅僅才半月,但是,我已非處子之身,林鳥會嫌棄我嗎?」小紅高興一會,又臉顯憂鬱之色,心頭湧起了一陣擔憂。
晴天麗日,蒼穹悠遠。
秋風中吹來些許寒意,蕩起了凌南天的衣襟,也吹來些許腐葉的氣息,還有楊樹的清香。
街頭上,熙熙攘攘的。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各種小販,呼喊叫賣,煞是熱鬧。
有些戴著禮帽的黑衣便衣,腰別仿造的「盒子炮」,踩著腳踏車往來街頭巡邏。
新的警察,也就是馬彪部隊挑選來的壯漢,各自背著步槍,三三兩兩,走在街頭上,穿越小巷,耀武揚威。
黃包車也算是街頭的一處風景。
這是一種用人力拖拉的雙輪客運工具,其前身叫「東洋車」,又稱「人力車」,約於1870年創製。
凌南天掏出懷表一看,時候尚早,才是上午七點多鐘。
不急於去找黃包車。
他眼望不時有黃包車載客而過,便想找一處地方,找幾個沒拉客或在等客的黃包車伕來聊聊,瞭解一下行情,免得往後惹事,導致不必要的麻煩發生,左右了復仇的計劃。
「號外號外新市長,新氣象,市府決定釋放四月份那些反對內戰而鬧事入猝的學生今晨六點,馬市長親往城南監獄,親自給學生們開鐐銬號外,號外號外,新市長新氣象」便在此時,有報童舉著報紙,沿街走動,大喊大叫。
童音嫩稚,新聞內容卻尤其引人注目。
一群身穿長袍,帶著禮帽的人。
一群西裝革履之人。
幾個坐著轎車經過的人,停下車來,一起圍向報童。
他們紛紛掏出銅板買報紙來看,又紛紛議論,稱讚馬彪這位新市長很開明,很關愛學生,有這樣的好市長,中國的未來必定有希望。
「娘的,死馬彪,通過這一招來收買人心。你他娘的夠狠。哦,這報童真不錯,小小年紀,便走上街頭賣報,自謀生活了,真不簡單。唉,想想我,像他這般年齡,可是錦衣美食、丫環侍候的。要是我現在像他這般大,在家破人亡的時候,我可能餓死街頭了。嗯,我真的不能依靠小紅過日子,哪怕是拉兩年黃包車,我也得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剌殺馬彪。如果我連自己也養活不了,我怎麼還能拉起一支隊伍?我豈會還能東山再起?聽劉葉英說,赤匪的武裝,就是為窮人打天下的隊伍。將來,我的隊伍也要為窮人打天下,才能像赤匪武裝一樣立於不敗之地。」凌南天眼睛一亮,暗罵馬彪祖宗十八代,又暗讚了報童一番,握握拳頭,暗暗起誓,一定要自力更生。
走上街頭,深入民眾,又讓凌南天對社會、對民眾疾苦多了一份瞭解,多了一份同情,他對自己的人生也多了一份感悟。
他急忙也掏錢買來一份報紙來。
「大哥,找你九個銅板。」報童一看凌南天給的是現大洋,急急低頭從懷兜裡掏出小銅板來找兌給他。
「小兄弟,不用找了,你一天賣報,能賣多少錢?」凌南天將九枚銅板塞還給小報童,又低聲相問。
「謝謝大哥哥!能賣三塊大洋吧,還得交按金,納稅,付保護費,還得付給報社的報紙成本錢,我買些燒餅吃,減去這些,我每天可得九塊銅板。哦,大哥哥,瞧你也不富,還是算了吧,這幾塊銅板還給你。」報童感動地朝凌南天點了點頭,見凌南天也穿著破衣服,便於道謝之後,如實相告,並將九枚銅板塞還給凌南天。
「哦!小兄弟,不必客氣,大哥哥有力氣,能拉黃包車,能去碼頭搬貨,能進工廠當工人,賺的錢可比你多。你放心收下吧,哦,對了,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還有,什麼是保護費?」凌南天又把九枚銅板塞還給報童,表明自己力氣大,不愁賺不到錢,安慰他一番,又問起保護費的問題。
「謝謝大哥哥,謝謝我叫虎子保護費,就是要交給幫匪的錢,如果不交保護費,就別想賣報、擺攤、開小飯館和小旅館這城裡有大刀會、鐵棍幫政府、警察也不管,聽說這些幫匪收的保護費,部分會上繳給財政。唉,再這樣下去,還讓人活不活呀?」報童再次接過凌南天塞給他的九枚銅板,感動得熱淚盈眶,幾度哽咽難言。
他朝凌南天招招手,示意凌南天蹲下身來。
待凌南天蹲下身來,他便附耳低聲相告。
未了,他又流著淚水,說道:「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你現在就要找黃包車嗎?我帶你去。」
「嘎唧」
凌南天心頭也是一陣感動,正要謝謝虎子的時候,身旁一輛轎車剎車停下,嚇得凌南天趕緊摟著虎子走到一處店門口。
他抬頭望去,但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中央,車上跳下幾個西裝革履大漢,拉開車門。
後排座裡,由後門走下一位時髦女郎。
她年約二十二三歲,長著一張瓜子臉,五官端正,眼睛大且有神,肌膚白嫩,兩耳掛著兩隻銀耳環,皓腕帶著名貴玉鐲,左手中指戴著名貴閃閃發光的戒指,穿著白色緊身上衣,紫色短裙,透明絲長襪裹腿。
她在朝凌南天與虎子走來,人未至,香味已撲鼻而來。
她身上隱約散發出法國香水味。
她風姿綽約,雍容大雅,就像一隻智慧而美麗的蝴蝶精靈。
「真美!這姑娘實在太美了!迷死人了。娘的,沒想到少爺一到大城市,就能遇上這麼多的美人,真是幸運。娘的,少爺不當什麼軍官了,往後就呆在大城市泡美媚吧!」凌南天呆呆地望著這位漂亮女郎,嘴邊竟然有口水滑落下來,暗自呢喃而語,頓生愛慕之心。
他登時熱血澎湃,雙目血紅。
他褲檔裡的那根粗棍也不安分地翹了起來。
「大哥哥,別怕,這是新世界夜總會的李菲菲姐姐,她每天路過此地,便會給我一塊大洋買報紙看的。她對我挺好的,我娘半月前病重住院,就是她幫我安排的。好心人來的。」虎子以為凌南天癡癡地盯著李菲菲看是嚇呆了的,便急從他背後閃身而出,拋下一句話,便抱著一疊報紙,奔向李菲菲。
「姐姐,報紙。哦,我今天也遇上一位像你一樣好心腸的大哥哥了。就是他!他剛才聽到剎車聲,嚇傻了。」虎子年少,既不懂事也懂事,遞一張報紙給李菲菲,便又回身指著凌南天,胡亂介紹一通。
「呵呵這世上,好人總是多數。好了!」李菲菲聞言,燦爛地笑了,從手挎包裡掏出一塊大洋,塞進虎子的掌心裡,拿過報紙,又朝凌南天揮揮手,便轉身上車了。
幾名壯漢隨即上車,轎車馳援而下,留給凌南天的卻是一個難忘的倩影和一個好聽又好記的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