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凌南天……死畜生凌南天……快殺凌南天!」胡三迪殺了馮毅,陡見凌南天衝殺而來,嚇得膽戰心驚,顫聲高呼。
他自己卻策馬而逃,竟不敢迎戰凌南天。
馮雲緊跟著凌南天。
她左臂傷未好,又背著一大包金銀珠寶,負重而奔。
雖然,她也是策馬揚刀,但是,她寸步不離凌南天。
這既是因為她深愛著凌南天,也怕於亂軍之中與之分散,更怕凌南天有什麼不測。
她忽聞馮毅慘叫、倒跌落馬,被諸多戰馬亂踏亂踐,驟然淚流,聲淚俱下,哀號悲哭,淒婉悲愴。
痛失親人,生父喪命。
讓她傷心欲絕,眼前發黑,差點栽倒下馬。
凌南天聞得身後馮雲的哀號,又驟然一驚。
他頭腦清醒了少許,知道馮毅這樣死戰血戰,便是為了幫自己與馮雲逃生。
此時此刻,自己不是悲痛之時,也不能沉浸於悲痛之中,帶著馮雲逃生,才能對得起馮毅捨身成仁之舉。
他急急橫槍一掃,又掃翻幾名敵軍騎兵,便並馬過來,單臂探去,將馮雲抓到自己的身前,摟在懷中。
凌南天摟過馮雲,不敢停留。
他一手摟緊馮雲,一手握槍,扎、挑、崩、砸、抖,原本黑漆漆的鐵槍,旋即被血水染紅。
他掠馬而過之時,瞬間又殘殺敵軍騎兵十餘人,逃出了重圍。
由於胡三迪策馬跑開了,大部隊又被馬彪調走了。
凌南天雖然所部人馬不多,僅200人左右。
但是,由於趙狗娃、鐵牛、洪武等人一出城,便端槍掃射,或是狠扔手榴彈,或是槍襲,再就是凌南天領頭握槍衝殺,所部人馬緊跟其後。
主帥狼狠出擊,士氣大振,揚威而來,旋即便衝散了胡三迪所部殘餘人馬,掠馬而去。
「胡三迪,你他娘的狗雜種,老子再給你一個團,你要是追不上凌南天,你別回來見我。」馬彪聞訊凌南天從南門突圍,知道又上當了,又率部策馬回奔南門。
他遇上胡三迪,便勒刀停下,橫刀攔住胡三迪。
他朝胡三迪連吐口水,狠罵臭罵一頓,責令胡三迪率部追殺凌南天。
「是!師長!卑職一定生擒凌南天。」胡三迪嚇得膽戰心驚,臉色發青,冷汗直冒。
他急急收刀入銷,伸手抹抹臉上的口水,向馬彪敬個禮,隨即掉轉馬頭,策馬而去。
「追!」馬彪雖然給了胡三迪一個團的兵力去追凌南天,但是,他仍然不放心。
雖然,他與他的騎兵都很累。
但是,凌辱凌南天的念頭一直糾結於馬彪的心頭。
馬彪只想盡快抓到凌南天,所以,他不顧自己及所部人馬勞累,仍然揚刀高舉,下令追殺凌南天。
「得得得……」兩千餘騎兵,隨即揚塵而追,浩浩蕩蕩,喊殺聲震耳欲聾。
彎月西沉,迎來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馬彪所部騎兵,點燃火把。
兩千多人,有先有後,一路追殺凌南天的200多號人。
一千多火把,由高而下,由遠而近觀看,就像一條長長的火龍,在張牙舞爪。
大隊人馬馳騁,煙塵滾滾,塵土飛揚。
吶喊聲、喊殺聲響徹雲霄。
所過村莊,家家閉戶,無人敢出來。
馬彪所部,一邊追殺凌南天所部人馬,一邊開槍射擊。
凌南天馬隊後面的士兵,不時有人中槍落馬,慘死郊野。
一路追殺,一路狂奔。
天色漸明,東方泛出一絲魚肚白。
剛才,離開碭城之時,跑出野外,因為天地間黑漆漆的。所以,凌南天也無法分辨方向,只是策馬加鞭,任馬狂奔。
他逃出的是南門,沿南方向而下。
他的目標本來是山東禹城,投奔韓復矩,以求得到韓復矩的相助,理應往北方向跑。
可是,狂奔兩三個小時,他卻離他的目標越來越遠了。
碭山縣一帶,屬於一馬平川的地形。
無險可倚,無山可依。
因為馮毅生前曾與凌南天對過話,他提醒凌南天:初次統兵打仗,又處弱勢,最好能找一處依山傍水的山峰作為落腳點。否則,無山可依,無險可倚,隊伍絕難生存。
凌南天摟著馮雲,馳騁在前,執槍策馬,耳邊掠過馮毅之言,悲痛的心,也在思索:逃往何處是好?哪裡才是我的避風港?難不成,我大仇未報,便慘死於地?上蒼,注定要滅我凌家?
他後面的士兵,傷亡不少,不時有人中槍落馬,逃了兩三個小時,能繼續跟著凌南天的士兵,已經不多了。
原先隨他逃出城的約230號人,現在僅剩160人了。
有的人被馬彪的追兵開槍打死了。
有的跑出碭縣城走岔道了、掉隊了。
也有的兵痞本對凌南天無感情,看到凌南天今夜敗得這麼慘,便趁機單飛了。
凌南天所部人馬,且是人人都是人困馬乏。
再這樣逃下去,可能這支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新的凌家軍的班底,就要散了。
凌南天的心,既傷疼又焦慮,壓抑異常。
馮毅之死,已經給了他異常沉痛的打擊。
現在,這支隊伍的人員又越來越少。
凌南天在悲痛之餘,心頭又添加了迷茫。
馮雲依偎在凌南天的懷抱裡,卻無暇再幫凌南天出主意了。她的父親慘死了,喪父之痛,令她一路哭泣,傷心欲絕。
「公子,前面有山,皇藏峪!公子,咱們到皇藏峪去,與馬彪捉迷藏去。部隊鑽進山裡,就有救了。」猴子因為感恩於凌南天對他的收留,感恩於凌南天的仁義與大氣,所以,他始終對凌南天不離不棄,始終是策馬緊跟在凌南天的馬後,生死相依。
此時,天色已明。
他看清了方向了:已過了蕭縣縣城。
這已是蕭縣縣城南面數十里許了。
前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山嶺了。
他不懂什麼戰略,也不懂什麼戰術,但是,他從軍時間長了,戎馬經驗較凌南天豐富,以前也常打敗仗。
他知道,只要鑽到山溝裡,就能保命。
所以,他遠遠看到有山了,便很高興地指給凌南天看。
「猴子,傳令,全體官兵進山。讓趙狗娃、鐵牛分別率機槍連、警衛連,自己選擇一個位置,隱藏好,阻擊馬彪的追兵。我送走馮姑娘,呆會再回來。快!」凌南天順眼一望,果然看到前面有山了,便喝令猴子去傳令,語氣急促。
「是,公子。」猴子接令,掉轉馬頭,高聲喊叫。
凌南天率著殘部,策馬跑進了皇藏峪。
皇藏峪,山脈大致南北走向。
其最高峰為374米,一般為100—300米,相對高度20—30米。
山頂平緩,山坡較陡。
岡巒起伏,林木參天。
「雲兒,你率炊事連,找個地方,先藏起來,休息一會,我去指揮戰鬥。記住,沒我的命令,你們不許出來。如若我戰死,往後凌家的仇,馮叔叔的仇,就靠你來報了。」凌南天摟著馮雲,策馬跑進山林裡,便又單掌一按馬鞍,飛身離馬。
他拋下一句話,便轉身回奔山下,指揮戰鬥要緊。
務須阻擊馬彪所部追兵進山,否則,自己所部將會全軍覆沒,不僅家仇難報,且自己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他怕身有不測,不幸戰死。
所以,他竟然留下了遺囑。
馮雲茫然垂淚,沒有意識,似乎沒聽到凌南天說什麼,也沒感覺到凌南天離她而去。
淚水迷濛著她的眼,在她的俏臉上流淌著一條淚河。
她任馬馳騁,依然沉溺於失父之痛中。
她身後的炊事連,每個人的肩膀,都背著米炮或是鐵鍋或是鍋鏟之類的工具,也跟隨她躍馬進山。
因為逃出碭城之時,凌南天對馮雲保護較好,炊事連又緊跟著而來。
所以,炊事連的21號人,倒無人傷亡。
「馮姑娘,勒馬停下吧,前面就是閔子騫祠了,咱們得給凌三少做飯啊!弟兄們就在咱們後面拚命呢!呆會,打完仗了,他們會餓的。」
馮雲茫茫然策馬亂奔之時,身後有士兵喊道。
「閔子騫祠?啊?好!」馮雲心頭一振,這才從沉痛中回過神來。
她抹抹淚水,飛身下馬,轉身朝炊事連的弟兄們點了點頭。
21名士兵,隨即策馬奔向閔子騫祠,紛紛下馬,砍樹伐木,生火造飯。
馮雲牽馬步行,四下打量,仔細觀察地形。
但見這裡三面環山,泉水湧流,環境幽雅。
閔祠始建於宋,尚有殿宇14間。
祠內存有古柏和千年銀杏。
祠外有兩座碑亭。
她在碑亭裡閱看碑文:閔子名損,字子騫,春秋魯國人,孔子弟子,名列七十二賢之首,德與顏淵齊名。
閔子以孝名天下,孔子曾贊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間」。
不遠處的閔子墓,座北朝南,墓地松柏藏密。
閔祠近傍還有騫山、曬書檯、洗漱溝、荷花池、蘆花坡、洗硯池等等。
山下一陣槍聲和手榴彈的轟炸聲響起,緊接著是傳來一陣慘叫聲和戰馬的慘嘶聲。
「不好!少爺與馬彪的追兵拚命!我這裡不能生火造飯,炊煙裊繞,必成馬彪的攻擊目標。咱們逃跑的方向也必被馬彪識破。」馮雲被一陣槍聲驚醒,嚇了一跳,急忙跑向閔子祠,制止炊事連生火造飯,並解說理由。
對凌南天的擔心,對這支隊伍的擔憂,慢慢地蓋過了她心頭的傷痛。
「弟兄們,我們兵敗碭城,就是因為貪圖一時的安逸,貪圖一時的被窩溫馨,貪圖一時的肚皮溫飽。所以,我們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我爹,戰死了。咱們這支隊伍共400多號弟兄,現在生存下來的,恐怕也不多了。而馬彪的追兵,卻有遠遠多過我們數倍。所以,現在,逃生才是我們的目標。就是呆會打完仗,我寧願我們的弟兄吃生米,也不能因炊煙升起而打草驚蛇。弟兄們,炊事連沒有一人傷亡,是我們這支隊伍中實力保存最好的一個連。可是,現在,我們在山腳下的那些弟兄們還在流血拚命,我們不能安然地呆在這裡造飯,我們得保存實力,我們得替我們山腳下的那些弟兄找一個藏身之所。弟兄們,牽著馬,跟我走。有山必有險,咱們替三少爺找一處有險可倚的地方,作為此次戰役結束後的藏身之處。到時,咱們再生火造飯也不遲。」馮雲靜下來,便替凌南天謀生路了,她知道僅憑自己的這點人馬,是難以打贏馬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