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其六,現在多方兵馬集結中原,隆隆炮火聲中,你又將往何處尋找馬彪行蹤?天上有飛機轟炸,地上有炮彈呼嘯,彈雨無情,你能找到馬彪嗎?就憑我借一個團的兵力給你,你就能報得了仇?
綜上所述,所以,我不能借兵給你。
而且,因為我們走的方向不對,你去青島,我去禹城。
所以,我不能親自護送你去青島,我安排韓國棟率一個騎兵排護送你前往青島,這是私人感情,這還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我會受到處分的。
好了,韓國棟會一路上幫你換關文、辦理過關手續、提供給養的。
至於凌家復仇之事,待我回到禹城,面呈韓主席再說。憑韓主席與令尊之前的交情,我相信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少帥,請放心!
我們往後一定會幫你,會報答你。
這次,我不能借兵給你,請你務必理解!
金萬勝說罷,低下了頭。
他不敢目視路洋,也不敢面對凌南天。
從感情上來說,他理應借兵給凌南天復仇。
但是,正如他所言,他不是綠林山匪。
他的部隊是**編製的,部隊的調動得須上峰的安排。
他無權擅自調動部隊並隨意交給別人指揮。
凌南天聞言,不由瞠目結舌,又是一陣眼淚汪汪。
他此前只是一介執褲少爺,從來就沒想到統兵打仗,竟然會有這麼多的學問在裡面。
那麼,這樣一來,凌家的大仇,什麼時候才可以報?
凌家軍已經散了,借兵不可能,馬彪又投靠石友三去了。
憑自己身邊的幾個親信,又如何能在千軍萬馬之中找到馬彪?
這仇不用報了?
就這眨眼間功夫,凌南天傷感的思緒飄飛,心裡掠過很多疑問,想了很多問題。
他這才發現自己此前真的很幼稚,也隱隱後悔在此之前沒有從軍。
現在凌家落難,自己沒有軍旅經驗,沒有兵馬相隨,想報個仇也不容易。
怎麼辦?
凌家的未來又將何去何從?
傷感的淚水再次噴簾而出,一陣血腥湧上咽喉。
「上天!為何你要這樣待我?為何你要如此殘忍來折磨我們凌家?呼……砰……」憂鬱、傷感、屈辱、失望、久饑、勞累一起擠壓著凌南天的心頭,糾結異常。
他仰天大吼,忽然咽喉發腥,眼前發黑,金星亂冒。
他頭暈眼花,一口鮮血濺出,便一頭栽倒於馬下,側摔著地,即時暈厥過去。
「凌少帥……三少爺……公子……」
金萬勝、馮毅、路洋眼含淚水,一起呼喊。
他們紛紛躍馬而下,去扶凌南天,去抱凌南天。
「狗娃,快,快去找賀大夫!」路洋朝趙狗娃大吼一聲,便抱起凌南天,飛身上馬,策馬急奔凌府。
「韓國棟,你向這位長官要張證件,陪趙狗娃請個大夫,免得與陳司令長官所部發生衝突。另外,我率部先行北上,你率一個排,護送凌少帥前往青島。記住,咱們確實欠凌少帥的恩情,所以,你務必要保證他的安全。路上有什麼事情,你聽馮毅、路洋的指揮,他們倆人可是沙場老將。」金萬勝很是無奈,也很愧疚,扶起馮毅,又朝韓國棟下令。
「是!」韓國棟向他敬禮,隨即走向崗亭內借證件。
金萬勝、馮毅等人急急上馬,直奔凌府。
「報告團長,隊伍集結完畢!請指示!」副團長韓新已率部提前趕到凌府門前大街,下馬立正,向金萬勝敬禮。
「全體都有!向後轉!上馬,出北門,立即趕赴禹城!」金萬勝不敢耽擱時間,立即下令,率部出發。
騎兵團旋即揚塵而去。
「爹,回來啦?四夫人呢?三少爺呢?金團長他們要去哪裡?好像是出北門北上的啊?」馮雲在凌府大門口台階上坐著,在等待馮毅與凌南天回來。
待看到馮毅狂奔而回,她便驚喜地喊了一句。
她跑下台階相迎,關問林依依與凌南天。
她已換了套新衣服,但是,淚痕猶在。
她似乎剛抹過臉上的淚水,眼神很憂傷。
凌府門前的大街,也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田水源領著一個雜牌排,分列於大門前兩側,持槍站立,頗為威嚴。
路洋因為抱著凌南天,不敢策馬過快,所以,反被金萬勝與馮毅超越了。
「雲兒,金團長剛接到韓主席的密電,稱四夫人來不了,她聽說家中巨變,傷感病重,留在青島養傷。韓主席本人另接到命令,率部固守山東禹城。三少爺憂鬱成疾,吐血了,暈倒了。唉,你趕緊收拾東西,領兩名丫環、兩名男役,弄兩輛馬車來,等賀大夫一到,咱們馬上啟程去山東與四夫人相聚。」馮毅於府門前勒馬,雖然凌府大門前收拾得乾乾淨淨,但是,凌府畢竟破毀了,殘牆斷壁,能豎起來的房子也沒幾間了。
霎時間,馮毅百感交集,聲音哽咽。
他交待完畢,老淚濁流。
他在這裡住了多時,忽然要搬離了,也許這輩子再也回不來,真的有些傷感。
「什麼?轟嗡嗡……」馮雲聞言,倒吸了口涼氣,身子後退了幾步,仿似挨了一記悶棍,腦袋嗡嗡作響。
她瞪圓了妙目,張圓了小嘴。
「雲兒,別問那麼多了,時間緊迫。石友三大軍已經逼近古城了,咱們得抓緊時間走,否則,呆會遲了,要出城都沒可能了。唉!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很多事情,確實是說變就變,有時候變得都讓人無法適應過來。好了,去吧!」馮毅之傷感及疑惑,並不比馮雲少。
但是,他年紀大,穩重成熟,又考慮到時間緊迫,便催愛女快籌辦瑣事。
「這個時候,哪來的僕役、丫環?府內能喘氣的都走了,很多東西都毀壞了。」馮雲定定神,搖了搖頭。
「去山東?哪……哪我們……怎麼辦?」田水源聞言,感覺情況又有些不對勁,急急小跑過來,顫聲驚問馮毅。
「嗯!問問弟兄們,願不願意一起走?不願意的,在古城有妻兒老小的,就投奔**去吧,謀口飯吃。願意的,就跟著我們走。」馮毅心頭傷感,無心多想,隨口應答。
「弟兄們,走,去市政中心,找**去。」田水源聞出味道來了,感覺再留在凌家已沒有意義,既沒晉陞的希望,也無財寶可撈。
只有投**才有奔頭,便回頭揮揮手。
他是本賊眉鼠眼、見風使舵的人。
然後,他飛身上馬,策馬而跑,跑了幾步,卻發現沒幾個人跟著來。
「娘的,這幫孫子,忘了爺的好!哼!以後可別來找爺。」田水源想掉轉馬頭,回去訓他的弟兄們一頓,卻又不敢。
他生怕被馮毅責罰,便率幾個人跑了。
「馮副官,我們不當兵了,您老保重!」
「馮副官,我們投奔**,也沒人引見,還是跟著你走吧。我們弟兄幾個,也是山東梁山人氏,早年家父隨大帥由梁山過來的。」
人世間,很現實。
霎時間,有人走,有人留。
人情冷暖,瞬間可以體現出來。
共有十三人留下來。
走的人,既沒留下馬匹,也沒留下槍支。
有的與馮毅打了聲招呼。
有的側頭而去,連招呼也沒打。
「得得得……師父,他們……」
一陣馬蹄聲響,路洋抱住凌南天,緩緩策馬而來。
他看到田水源等人東奔西散的,有些不解,便疑惑地問馮毅。
「人情冷暖啊!小路,俗話說,樹倒猢猻散。今天,師父對這句話真的有了更加刻骨銘心的體會了。走吧,先進去吧,等賀大夫來了再走。」馮毅抹抹濁淚,哽咽歎息,低頭而走,徒步走上台階,進入凌府。
「鐵牛,你,領幾名弟兄,到附近財主家去,弄幾輛馬車來。」馮雲看到田水源領人而走,還有些兄弟散了,不由也是一陣傷感。
但是,形勢所逼,自己也沒辦法追究田水源了。
她抹抹淚水,吩咐自願留下來的幾名弟兄找馬車去。
「是!」鐵牛幾個人牛高馬大,倒是聽話,向馮雲敬個禮,持槍轉身而去。
「公子,你怎麼病成這樣?剛才追馬彪的時候,你不是生龍活虎的嗎?」馮雲走到路洋身旁,看著他懷裡的凌南天滿臉漲紅、雙目緊閉,便摸摸凌南天的額頭,感覺很燙,不由泣聲自語,頗為難過。
「昨夜著涼了,府中又發生這麼大的變故,難為他了。三少爺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都沒遭過罪,現在,他一下子要承受這麼嚴重的打擊,家破人亡……唉!真的難為他了。唉,到了青島,我都不知道如何向四夫人交代?」路洋也是淚流滿面,心酸心疼,泣聲長歎。
「進去呆會吧。」馮毅抹抹老淚,回眸朝他們招招手。
眾人邁著沉重的腳步,踏上了台階,走進凌府。
裡面的房子大都被炸毀,或多以整體坍塌,或是殘牆斷壁,磚塊四散。
樹倒枝歪,落葉滿地。
「爹,二夫人和大公子的妻妾女兒,一共十人,全被埋在練功場的角落裡。剛才,我領著田水源他們清理廢墟的時候,無意中挖到的,現在還沒重新掩土。」馮雲走在庭院裡,含淚地指了指最東面的練功場。
「什麼?」馮毅心頭大震,駭然反問一句,驀然跑向練功場,但見練功場西北角的大坑裡,並排躺著十具屍體。
十屍當中,有老有少,血跡猶在,衣衫破碎,神態痛苦,她們正是龍鳳嬌、凌霸天的三個妻妾、六個兒女。
她們的額頭或是胸前或是腹部,都是諸多彈孔。
她們因為被埋過了一次,所以,皆是身上泥塵泥垢猶在。
馬彪之毒,由此可見。
「嗚嗚嗚……二夫人、幾位少夫人、小公子、小姐,你們死得好慘啊!嗚嗚……馬彪老賊,你如此狼毒,我誓殺汝!」馮毅驀然淚流,慘然下跪,泣不成聲地舉手言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