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槍上膛,炮上彈,全體人員注意,保護好四夫人,如有異樣,馬上槍擊炮轟,格殺勿論!我到前面去看看。」路洋沒有立即回話,推開車門下車,小跑衝往最前面了。
「轟……原來,凌家與韓復矩關係這麼好!怪不得林依依敢大搖大擺地領著衛隊跑到山東來,還敢在青島城外下令衛士當眾殺死青龍幫的人。哦,對了,據我們藍衣社掌握的可靠情報,凌雄以前便是韓復矩的部下。可是,韓復矩此舉是扣押我們?還是另有所圖?他會不會看中了林依依的美貌?哦,不對!林依依已經是一個二十歲青年的母親,再美也是老婦人。韓復矩乃是一方諸侯,金錢美女數不勝數,豈會看上一個老婦人?那,他為什麼此時要攔下我們呢?為什麼林依依此前在山東境內活動,他不攔呢?」郭妙妙忽然腦袋「嗡嗡」作響,剛才眼神裡對豪門生活的羨慕與即將「嫁入豪門」的滿臉喜悅,瞬間消失了。
她這個熱血愛國青年,本來意志就不夠堅定。
她從政的目的,也就是想撈點政治資本,以求晉陞,擠入上流社會。
真是美夢易碎!
剛剛還做著當凌家豪門媳婦的夢想,瞬間又要破滅了。
郭妙妙心頭湧起一陣悲哀。
霎時間,郭妙妙心思如潮。
她由那名衛士的情況報告,聯想起了自己這次行剌凌南天的任務,聯想起了中原大戰,韓復矩去年是從馮系過來投靠委員長、投靠國民政府並被委任為山東省主席的。
郭妙妙瞬間又是心思陡變,腦海裡浮現了情報文件內容:去年與韓復矩同時叛馮投蔣的,還有石友三。
而這次馮、閻聯合反蔣,著名的「倒戈將軍」、反覆無常的石友三則是率部重回馮玉祥麾下,參加中原大戰,受命率10萬大軍進攻隴海線。
據情報說,凌雄的部隊以前是歸韓復矩所管,在韓復矩及石友三叛馮投蔣的過程中,凌雄按兵不動,仍然站在馮玉祥這邊。
在這次中原大戰中,凌雄所部劃歸石友三管轄及指揮。
那麼,韓復矩今天攔住林依依的目的是什麼?是勸林依依勸說凌雄倒戈改投國民政府?還是密謀反蔣再投馮玉祥?或是通過挾持林依依來逼迫凌雄倒戈投蔣?
「麻煩了,我這回上的又是一條賊路。」郭妙妙想到此,臉色發青,櫻唇蠕動,差點喃語出聲。
她急側頭望向林依依,卻見林依依仍然平靜、閉著眼睛、拇指在移動掛在手腕且垂下的那串佛珠。
林依依竟然很有大將風度,很是淡定!
「伯母,如果韓復矩要扣押我們,那我們怎麼辦?不如,咱們讓衛隊衝過去?」郭妙妙張張嘴,想忍住不吭聲,但是,心裡忐忑不安,實在忍不住,緊張地問林依依。
「對!郭小姐說得對。夫人,快下令吧,趁韓復矩的衛隊還沒動槍,咱們先開火,闖過去。一定可以闖過去的,路大哥和他的弟兄們很能打,槍法也好。」小雅感覺郭妙妙言之有理,急忙也催林依依作出決定。
「無論何事,皆要笑著面對,不要去埋怨。一切悠然、隨心、隨性、隨緣。」林依依沒有睜開眼睛,嘴裡唸唸有詞,神色不變,仍然淡定,道出一句很深奧的話來。
她的拇指仍然在移動掛在她手腕裡的那串佛珠。
郭妙妙、小雅登時瞠目結舌,怔怔地、惶恐不安地望著林依依。
她們理解不了林依依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所不同的是,郭妙妙是擔心自己下一步的命運。
而小雅則是擔心林依依的安全。
「報告!夫人,前面率隊攔咱們的人確實是韓復矩的衛隊長金萬贏,他領的人並不多,僅有十人,看來並非強行扣押咱們。卑職請夫人示下,是留?還是走?」路洋很快就跑回來匯報,站在車外,立正敬禮。
「伯母,咱們還是走吧,韓復矩這個人曾經過是馮玉祥手下的四虎將之一。但是,為了榮華富貴,他去年竟然賣主求榮,投靠了老蔣,不可信。」郭妙妙的心都懸到嗓門上了,聞言之後,急急向林依依提議。
「種如是因,收如是果。有果必有因。我家老爺子曾是韓復矩部將,凌、韓兩家人頗有深交,所以,我對韓復矩頗為瞭解。韓復矩作為馮系四大虎將之一,並非如世人所說的一介武夫那麼簡單。其實,他出身書香門第,舊學頗有根底。前兩年,奉軍12個師攻河南,韓復矩任馮系北路軍前敵總指揮,率部擊潰奉軍,攻佔北平南苑,成為第一支到達北平的北伐軍。後來,韓復矩受命擔任河南省主席,但因小人挑撥,他被免去師長職務。軍人最忌諱的,便是兵權被削。此乃韓、馮矛盾之一。其二,此前,馮在華陰召開了一次軍事部署會議。因軍隊戰線拉得太長,馮想集中兵力,捏起拳頭打人。但馮系將領分為兩派,一派主張先打閻老西,把後路清掃乾淨後再打蔣。另一派主張聯閻打蔣,這樣力量更大。那時西北發生大荒,要把四、五十萬軍隊調到西北,怎麼養活軍隊將成為大問題。因此韓復矩就說,軍隊不用調動,在河南待命就可以,而且最好先打閻。馮當時就火了,說是你指揮還是我指揮?到院子裡給我跪下。雖然有人勸解,但馮還是讓韓復矩去院子裡跪下。韓復矩已經是河南省主席,居然還被罰跪,對此十分憤怒,便與馮決裂了。後來,他與石友三聯名發電,表示維持和平,擁護中央,接受了國民政府任命的第三路軍總指揮。」林依依倏然睜開眼睛,雙掌合什,以佛理開篇,說了一通道理。
她竟然替韓復矩說了很多好話。
郭妙妙聞言,不由目瞪口呆,怔怔地側目而視林依依。
她沒想到林依依靜如止水、一副不理世事的樣子,但是,竟然又對世事知之甚多。
郭妙妙一時啞口無言,心裡卻又往壞處想: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呀!看來,林依依城府很深、心機挺重的。那個凌南天也是如此,表面嘻嘻哈哈、色色的,實際上內心的齷齪秘密多的是。
她一旦心思有變,又恨凌南天了,也開始恨林依依了。
「既是故人相請,那就進城一趟吧。在濟南的時候,我沒與韓主席打招呼,這是我的不對。既然他這次又這麼巧也到了青島,又提出要相見,那就進去看看他是什麼意思?聽聽他說什麼也好!」林依依很淡定,很從容,或許是多年向佛的緣故吧。
她也側目而視郭妙妙一眼,看著郭妙妙張開嘴巴,沒再說什麼,便又側頭,向車外的路洋下令。
「夫人,之前老爺沒隨韓復矩投蔣,卑職擔心韓復矩心有怨氣,借口宴請你,實是要將你扣押,並以此來威協老爺。」路洋這回沒有言聽計從,反而好言相勸林依依,顧慮重重,眉頭緊皺。
「伯母,路隊長言之有理。」郭妙妙聽到林依依向路洋下這樣的命令,不由一陣心驚肉跳,急急勸說。
「我一介女流之輩,韓復矩抓我何用?我家老爺子妻妾不多,但是身邊美人眾多。即便我遭韓復矩扣押,凌雄也不會因為我而向韓復矩附首稱臣。而三少爺已經騎快馬回古城,我大隊人馬,一時也難以追上。只能等我回到古城,再母子團聚了。好了,路隊長,你去告訴金萬贏,讓他在前開路,我入青島城內一趟。」林依依是信佛之人,相信緣份,相信前有因後有果,相信凌家與韓家沒有深仇大恨,相信韓復矩不會為難她一介女流之輩。
所以,她非常淡定,寵辱不驚,平靜地向路洋下令。
「是!夫人!」路洋無奈,只好立正敬禮,又跑向前面的車隊,與金萬贏接洽去了。
不一會,路洋回來,率隊驅車,繞道而行,掉頭回青島。
日影西移,陽光昏黃。
青島岸埠,靠岸的掛著太陽旗的郵輪上,凌南天在馮氏父女、田中尚武和一位中年男子的陪同下,從船艙裡走出來。
他不是早就走了嗎?
沒有!
因為凌南天當時從郭妙妙房間的陽台溜走,再從自己的房間陽台溜進自己房間,打開房門迎進馮氏父女的時候,田中尚武剛好來找他,並指著身邊一位中國男子向凌南天引見:這是中國寸拳大帥葉豪先生,葉大師說武術不分國界,所以,在下仍想與凌少帥切磋一下。
然後,田中尚武表明自己來找凌南天好幾次,但是敲不開房門,隨後,邀請凌南天先上俱樂部切磋一下武功。
凌南天想著自己要向田中尚武借三匹快馬,再想想他這幾天對自己也挺關照的,如若拒絕,顏面上過意不去,便答應了。
他們上了俱樂部,凌南天隨便與田中尚武過了幾招,佯裝輸在田中尚武新學的寸拳下,並拱手告辭。
豈料,田中尚武贏了之後,更是高興,硬拉著凌南天共進午餐。
席間,他又大談武術,弄得凌南天很煩。
凌南天的心此時都已飛到了古城,飛到了爹娘身邊。
但是,沒辦法,他得等田中尚武的三匹快馬。
所以,郭妙妙在碼頭上出事了,凌南天不知道。
林依依在碼頭上等了他一個多小時,也沒等到他出現。
郭妙妙甚至以為凌南天已走。
而回國之前,凌南天是頭一天晚上接到國內的加急電報,稱父親病重,兄長盼他回國。
當天晚上,凌南天回復不了電報。
第二天,他上富士山之前,才復電報給兄長凌霸天,同時加拍一封電報給林依依,稱自己要回國了。因為他自己即將離開日本,不可能等著林依依回電報。
所以,母子倆並無約定在青島碼頭見面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