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來主要見識戚繼光的車營。既是廣東總兵劉顯大人建立新軍前必需的觀摩，也可以稱之為身受倭寇之害兩省的軍事交流，同時又滿足我極大的好奇心，實在是一件飯都可以不吃，覺也不睡不得不做的大事。我們提出來後，這戚繼光倒沒有藏私的意思，爽朗一笑：「既然要編練新軍，末將倒有一些心得，全寫在這本《記效新書》中，劉大人有空可以看一看。」
《紀效新書》？
《紀效新書》啊！這可是受歷代兵家重視的明代著名兵書，其中包括了一代名將戚繼光閃閃發光的軍事思想精華！我一向只用「閃閃發光」形容個人最愛的金子，今日用來形容《紀效新書》，足以表明我好想看一看的心思。無奈戚繼光老兄將這寶貝送給了劉總兵。我只好縮回伸長的脖子，大嚥口水。
誰知劉總兵看了幾頁卻皺起了眉頭，「啪」地將書合上，嚷道：「戚老弟你怎麼盡幹點酸溜溜的事情？先是與東南文人賦詩吟詞地明志，現在又寫什麼勞什子書？咱們軍人的天職便是打仗，書這玩意兒，老劉看幾行就頭暈，不然早去考狀元了！」
幾個人都笑。當時寫書的將軍不多，能看懂天書的更沒有幾個。劉顯沒文化那是正常，戚繼光卻笑得有些尷尬。畢竟，自己辛辛苦苦整出來的大作竟沒人看，更別提哪個書友誇獎兩句，心中的落寞，不足與外人道啊。不信你問問在——寫書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有老戚這樣的感受。如果不是有個別鐵桿書友的支持和——編輯馬甲的叫好督促，更有800元保障計劃，小作們早就自宮了算了！
（跑題了啊，嚴重跑題！）
我見老劉還書，趕緊來一句：「是否軍事機密？如果不打緊可否叫小子看看？我最喜歡讀書了。」
劉顯眼睛斜著戚繼光：「你的著作權，你說話。」
戚繼光彷彿遇到平生知己，忙不迭地喜道：「你拿去，你拿去，我私下刊印了一千本，送誰誰不要。以後再不寫兵書了，不好推銷，文人嫌血腥味重，武將看不懂，唉，浪費了我幾年的心血，畢生的積蓄。」
老劉不懂：「怎麼就花光了積蓄？」
「書號，刻版，印刷，宣傳推廣，提成……你不懂！賺不到多少錢的！」老戚大倒苦水。
我隨手翻閱著《紀效新書》，只翻得幾頁，赫然看見幾組數據：
關於車營的編制：戰車子營按照營－沖－衡－乘－車分5級編製。
每營4沖－每沖2衡－每衡4乘－每乘4車(偏廂車)，
合計戰車128輛，配屬給步兵子營使用。
步兵子營和騎兵子營則仿造戰車子營編制。
步兵子營每100人為1乘－400人為1衡－800人為1沖－4沖3200人為1步兵子營。
騎兵子營以50騎為1乘－200騎為1衡－400騎為1沖－4沖1600騎兵為1騎兵子營；另配一個2沖的騎兵權勇隊(預備隊)，一共有2400名騎兵。
車營：戰鬥兵2048人；
軍官、雜役、工匠、車伕等1061人；
全營官兵共3109人。
裝備：佛朗機256挺(佛朗機手768人)；
鳥銃512枝(鳥銃手512人)；
大將軍(重型大口徑火炮)8門；
以上火器手共1320人，占戰鬥兵的64.2%；
其他的都是長槍手、籐牌手等等裝備冷兵器的士兵。
步營：戰鬥兵2160人；
軍官、雜役、工匠等共539人；
全營官兵共2699人。
裝備：鳥銃1080枝(鳥銃手1080人)。
火器手共1080人，占戰鬥兵的50%。
其他的都是長槍手、籐牌手等等只裝備冷兵器的士兵；
其中有216名黨耙手，裝備火箭共6480支。
……
……
不敢再往下看了，越看越心驚，這裡記載的車營編制和裝備，如果戚繼光如數做到，我將不得不重新評估他的真正實力！太恐怖了吧？戚繼光編煉的車營火器占64.2%，步營50%，騎營編官兵約2700名，竟裝備有60門虎蹲炮，裝備火器的比例如此之高，真讓人有點不敢相信。如果是這樣，那，明軍裝備火器的比例會讓歐洲來的金牙海盜都流口水！假若戚繼光在世時的皇帝不是嘉靖和萬曆，領導孫承宗、袁崇煥的皇帝不是天啟和崇禎，而是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中的任何一位，那麼──紐約應該叫作「新長安」……
我說：「戚將軍，不用說了，您的虎賁之師擁有如此多的火器，威力足以橫掃東南沿海，蕩平倭患不成問題，不在話下！」
戚繼光搖搖頭，苦笑道：「這只是我的一個建軍構想，實際上，朝廷哪來的那麼多火器配備給我？如果戚家軍完成構想中的火器編製，休說小小倭寇，便是北方的蒙古遊牧騎兵，我也保管叫他來的狂妄，去時哭！現在我軍裝備的鳥嘴銃並不多，所幸大量裝備有遠射程的火炮，戰時可以給前方將士提供兇猛的火力支援，所以對單兵武器並沒有太高要求，只要近戰得法就行，因此才會創造出鴛鴦陣等適合火器冷兵器諸兵種合成作戰陣形，以彌補火力不足的缺失。」
我暗自鬆口氣。倒不是討厭戚家軍的強大，我只是怕——我當然希望戚家軍快快強大起來，好驅逐倭寇保家為國，但戚將軍畢竟是個舊式軍人，腦袋裡應該有愚忠的思想，萬一哪一天聽了嘉靖老兒的命令掉轉槍口對我，以《紀效新書》理想中的裝甲火力兵團對我一擊，一百個我現在的實力也不夠踹的。我那澳門義民警備團還沒開始招人呢，即使招來幾千遊民，怎當得起戚虎重擊？
當然，在海上，我還是霸王，不然我也不敢以一艘鐵甲艦走南闖北，來到暗流洶湧的東亞海洋。
理想中的狀況，當然是最強大的武力握在我手中，保家衛國拓展疆土的好事都由我來做，至少能控制發展的方向，這樣才覺安全。也算是金牙的一點小小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