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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滄海雲帆揚 第時三六五章 時代 文 / 聖者晨雷

    第三五章時代

    炎黃十五年,歐羅巴三王被獻俘臨安,大宋的史書記載,三人為天子聖王之姿所懾,見而俯拜,山呼舞蹈曰:真吾主也。

    兩年之後,一支由大小十艘艦船、一萬五千名海軍和陸戰兵組成的龐大艦隊,護送著百艘商船,開始第二次艦隊西征。三位歐羅巴的君王,此時已經能用不流利的漢語相互說話,他們也樂於用漢語交流,這一年來大宋對他們的洗腦著有成效,讓許多大宋官員望而生畏的「學習班」,畢竟不是白開的。

    歐羅巴三君王回到各自國家,大宋西洋艦隊的幫助下,迅速奪回了權力,與大宋的貿易,讓他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財富,而這財富又被他們利用起來,組成第七次十字軍東征,這次東征的目標,是埃及與西奈半島區域。大宋的大炮與火槍幫助下,炎黃十年,埃及與西奈半島正式被三王佔領。

    緊接著,便是來自大宋的技術指導來進行勘測——一條被命名為「甘英」的運河正籌劃之,來自大食、波斯、東歐的苦力,被源源不斷地送到工地上,為了生存與衣食而苦苦掙扎。

    這些苦力其三分之二是來自大食與波斯,蒙古人憑借他們狡詐的戰術和與大宋周旋多年的堅韌,摧毀了這兩塊區域的大多數國家,終被歐羅巴人稱為小亞細亞的半島上,建立起自己的國家。他們所經之處,女人和小孩被掠走,而男子全部成了運河苦力。

    對於大宋百姓來說,這些遙遠地方發生的事情,只是報紙上作為外國的稀奇事兒出現。他們只是聽說,那位入籍的大食商人傑肯斯凱招募了一批富商,將「甘英」運河吹噓得天花亂墜,投入巨額的資金,獲得了這條還計劃的運河控制權。

    大宋百姓關注的還是自己的小日子。炎黃十五年是個轉折之年,這一年後,對於天子革政策的反對之聲完全消失了,無論是朝堂樞的官制改革,還是對於海外的拓地殖民,整個大宋像是一座精密的機器,轟隆隆地按照計劃運轉,每一步都走得井然有序。

    炎黃十年五月某日,正值趙與莒親政二十年之時,臨安。

    臨安城到處都是綠樹,御街兩邊的商舖,家家戶戶都張燈結綵,到處都洋溢著一種節日的喜慶氣息。朝天門前的廣場上,是彩旗招展,數以百計的彩色大氣球,飄空不停地招搖。

    蕭伯朗抬頭看著這些氣球,心裡便有些歡喜,他始終記得,當初天子就是用能帶人飛上天的孔明燈,將他招徠到身側的。三十餘年轉瞬而過,天子由一個十歲的孩童,已經成長成為四十歲的皇帝,而他也已經年近花甲。

    「時間過得可真快」他心暗想。

    「蕭尚書,這邊這邊!」一個叫他的聲音讓他收回遐思,叫他的是區八馬,區八馬身邊,敖薩洋臉上也是歡喜。炎黃十五年之後,大宋的研究樞便從流求搬到了臨安,敖薩洋與區八馬也因此隨之遷到臨安來。這二人身邊,是一大群足有三十多位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的男子,不少人都戴著眼鏡。

    「你們來得倒早啊。」蕭伯朗笑著行了過去。這些人他都認識,都是如今大宋皇家研究院的精英,其便有深得他賞識的學生。

    「不早了,李大炮他們早到了,不過李大炮如今有些尷尬,那些當初的部下,級別都比他要高了——哈哈。」區八馬指著另一邊道。

    那一邊全是軍人,一半是近衛軍系統的,另一半是禁軍系統的。蕭伯朗凝神看去,李鄴、李雲睿、秦大石、李一撾、李銳、林夕、於竹、王啟年、羅安瓊、陳冠群、宋思乙當真是將星閃耀,想到這些人大多數都是郁樟山莊的義學少年,蕭伯朗便不禁莞爾。

    當初漢高祖成事,一縣之聚集無數賢才將種,而今大宋天子袖人物,豈弱於漢高?

    軍人對面,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坐著的是臨安隨侍的藩王與被征服的那些前國君們。金主完顏守緒如今是胖得不成樣子了,他倒是心寬,每日便是飲酒作樂。至於高麗王、大理王,兩人神情也早不像當年初來時那麼惶然,相互還談笑。他們身邊的那群人,應是蒙胡一脈,鐵木真的女兒、兒媳,還有他的孫子,當初絞死鐵木真的廣場上,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外圍的,是吐蕃諸部王公,炎黃十年五月,一直不服王化的吐蕃諸部,終於頂不住壓力,主動內附,這也使得大宋邊疆上後一處還有零星戰事的地方也平靜下來。也正是這一年,大宋海軍軍費的開支開始超過了陸軍,江南製造局、馬尾造船廠、北方製造局和流求製造局,四大造船長幾乎是晝夜不停地施工,如今大宋水軍實力,是遠勝往昔了。

    將軍們的右邊是人集團,他們的人數多,但也來得晚,現還只坐滿了一半。蕭伯朗放眼望去,白髮蒼蒼的真德秀已經座,魏了翁炎黃十年積勞成疾不幸病故,真德秀繼任了外朝丞相之職,但內閣總理大學士一職,卻為耶律楚材所據——用天子的話說,是為了避免真德秀如魏了翁一般積勞成疾。耶律楚材還沒到,他估計要與天子同時來,真德秀身邊的是曾為他幕僚的謝岳,真德秀入朝後謝岳繼任了汴梁留後之職,這幾年做得風聲水起。謝岳邊上是李仕民,還有炎黃十八年才步入仕途的陳安平等人。

    「可惜了,趙曼卿不能來,短時間內,他尚得不到特赦。」蕭伯朗心想。

    與真德秀一處的,還有陳任、陳子誠、孟希聲、司馬重、虞玄等人,這都是郁樟山莊系的臣,他們現也都主持一方政務,身居高位,威望日盛。見著蕭伯朗向這邊望來,紛紛拱手示意,蕭伯朗點了點頭,算是還禮。

    「秋爽呢,怎麼沒看到那廝?」有人他耳邊忽然道。

    說話的是區八馬,他與秋爽向來有交情,但也多年未見,原本以為可以藉著此次重要時候一會的。

    「應當也會來,莫急,時間還早著呢。」敖薩洋慢吞吞地道。

    蕭伯朗神思不免有些恍惚,當年郁樟山莊時,他曾經為這些孩童發蒙,算得上他們的先生,三十彈指一揮,這些人如今成就,已經個個不他之下,但由於各負使命,不得不流散四方。像秋爽,兩年前便又去了非洲,為的是研究非洲能有什麼草藥,同時當時的疫疾如何控制,好為大宋下一步開發非洲做準備。

    雖然都各自有成,可大夥兒郁樟山莊裡一起吃饅頭和紅燒肉的時光,彷彿就昨日,為何回想起來時,眼就禁不住有淚水意欲出來?

    「官家親政二十年,這可是大日子!」蕭伯朗喃喃地自語道。

    這是大日子,而且是大喜的日子,可是流不得淚的。

    下午時,離預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整座廣場上人也越來越多,除了觀禮台的官、軍方、科研、士林等等代表已經到場之外,各階層百姓代表也已經入座。臨安府此次組織得甚為得力,廣場十個入口同時進人,卻繁而不亂,一切都井井有條,如同如今的大宋一般。

    當初歐洲三王大宋學習班受訓時,一個重要的內容就是秩序,因為歐洲沒有倫常秩序,所以封建主之間爭鬥不休,類似於華夏春秋之時,禮樂崩壞,而這其教會又扮演了甚為陰險的角色。這三王都是聰明人,親眼見著大宋的強盛之後,對於這一點很是認同——畢竟讓諸國恢復秩序,對於鞏固他們的統治也是極有幫助的。

    時半,整個廣場預先準備好的一萬張座椅已經座無虛席,原本喧鬧的人聲,隨著一隊近衛軍的進入而靜了下來,這十四名近衛軍組成的儀仗隊之後,便是天子和一干宗親、近臣,耶律楚材便其。

    所有人都站起身來,迎接天子的到來。蕭伯朗看著已經快四十歲的天子,邁著仍然輕捷的步伐,快步踏上主台。主台正對著扇形分開的觀禮台,比觀禮台略高上一些,顯然尊貴而肅穆。天子之後,內閣的耶律楚材等人一字排開,過了片刻,真德秀與十二部尚書也站了上去。

    大會首先是頒布趙與莒欽擬、外朝與內閣同時簽押通過的《御憲》。炎黃十四年的明定國是詔,趙與莒便提出要制訂《御憲》,只不過當時除了宋慈那樣敏感者,絕大多數人都忽略了這個被掩蓋官制革下的問題。

    這部炎黃十年《御憲》,即使是它頒布之時,也未曾受到太大的重視,只是若干年後,隨著大宋國內制度的一步步完善,人們才驚訝地發覺,這部炎黃十年《御憲》,竟然對大宋社會的任何一個方面的根本問題,都有清楚的規定。

    《御憲》第一卷乃《皇室篇》,第一條便是規定大宋天子的地位,大宋為天子與士民共治之帝國,天子奉天以御天下,為國家之象徵,大宋武裝力量之高統帥。

    第二條便是皇位傳承,大宋皇位傳承,由天子世時指定傳承為第一優先,天子生前若無指定,便由嫡長繼承為第一優先,嫡長不存,則由宗正寺自近支宗室舉薦,得外朝、內閣一致同意則可。

    第三條是震憾性的條,天子罷黜之法,當天子德行不足以御宇,外朝與內閣一致公議,得八成支持,便可罷黜,由宗正寺自近支宗室舉薦繼承之人。外朝與內閣公議罷黜天子一旦進入程序,則自動轉入宗室大宗正、外朝丞相、內閣總理大學士三人共和,天子避嫌退位,軍隊只服從於三人共和,待天子大位定後,再效忠於天子。

    這裡的共和,當是指史有先例的周召公和了。

    《御憲》第二卷為《樞篇》,其內容則是規定了大宋外朝、內閣的權力與責任和產生辦法,這一點乃是這幾年來官制改革逐步實現了的,因此算不得鮮。第三卷名為《勳議篇》,卻是多年前天子提出的地方勳議制,聽得這一條時,場諸人心思敏捷的,立刻意識到,經過五年的時間,樞官制革已經接近完成,天子接下來就是要推動地方官制革,要改變長期以來華夏官員只唯上不為下只知迎奉上司不知服務士民的劣俗了。

    《御憲》第四卷名為《產業篇》,卻是鼓勵百姓殖產興業的條,其第二條正式確認,天下百姓,無論士農工商,只要遵守國法,便士民之列,絕無貶抑。第三條又是一條有意的,士農工商,守法所得皆為私有,天子、朝廷與地方官府,皆不可強掠奪。第四條則對於向各行徵稅有明確規定:朝廷稅種,須得天子、外朝、內閣一致簽押方可徵收,朝廷稅種之外,地方稅種,須得地方主官提議,地方勳議簽押,再報朝廷批復方可徵收,這幾乎就杜絕了地方上巧立名目徵收苛捐雜稅的渠道。

    《御憲》第五卷名為《成法卷》,對於國法之成廢,有著極細的規定,特別是對《御憲》本身的修改,規定得極為詳細嚴苛。初次制定《御憲》,自然是趙與莒擬定的,但此後他自家要修改,也須得經外朝、內閣八成以上成員和七成以上的地方勳議贊同簽押,方可進行。至於其餘法律,《御憲》亦有明,規定其成法和廢法的程序。

    等五卷《御憲》公佈完畢,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不過這朝天門廣場卻沒有暗下,廣場四周,明亮的燈光照射下來,足足有百盞,彷彿是一串夜明寶珠。這可不是汽燈,蕭伯朗的目光主台上的人巡了一會兒,然後看到了皇長子趙孟鈞,已經十八歲的皇長子臉上有些激動,蕭伯朗欣慰地笑了。

    那些燈其實是電燈,發現有線電報之後,如何讓電這種神奇的力量好地為大宋提供幫助,成了蕭伯朗苦苦追求的問題。不僅是他,據他所知,區八馬與敖薩洋也探各自領域如何利用電能的問題。研究這一問題的同時,蕭伯朗還要帶一個特殊的學生,便是對於機械格物有著特殊興趣的皇子趙孟鈞。身為皇長子,母親又終於得到群臣認可,成為了大宋的皇后,趙孟鈞這個皇位第一繼承人對於政務的興趣實比不上他對於格物的興趣,這讓他母親有些失望,卻讓趙與莒非常歡喜。

    電燈便是蕭伯朗趙孟鈞的協助下發明的,蕭伯朗心明白,天子肯定給予了皇長子特殊的指點,但卻沒有告訴別人,這是一個父親為兒子邀名的苦心,而且整個試驗過程也確實是趙孟鈞自己親手探和完成,因此他決定把自己的猜想永遠地埋肚子裡。

    而且,現趙孟鈞開始了的研究目標,那便是如何利用電傳送人的聲音。目前已經有了一些眉目,只不過離成功尚很遙遠。

    按照剛才頒布的《御憲》,當今天子若不指定,那麼趙孟鈞便是第一順位的皇位繼承人。一位好為發明的皇位繼承人,免不了士林會有非議,不過當今天子強勢之下,任何非議都只會煙消雲散。至於今後的天子治政能力,那反而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外朝、內閣和地方勳議,足以使得整個國家的官僚機構正常運行,君主聖明,則君主可執權柄,君子能力有限,則可以虛君而實臣。

    以當今天子的威望能力,《御憲》對他的約束力實有限,不過今後的天子可就難了,他們永遠都不可能達到當今天子的威望程度,又面臨著外朝、內閣和地方勳議的三重約束,便是想憑借軍隊來強行推行自己的意思,若是激發天子彈劾程序,只面會陷入大麻煩之。

    「諸卿!」蕭伯朗正想著趙孟鈞是否是個合適的皇位繼承人問題時,突然聽得天子朗聲說道。

    萬人的廣場上,除了天子的聲音,便是風拂動彩旗的聲音。

    「朕奉天承運,御宇大宋,爾來二十年矣!」

    「二十年來,若無諸卿,大宋風雨飄搖,何有今日!於廟堂殫精竭慮,運籌帷幄者,乃諸卿也。於戰陣上效死報國,殞身不恤者,乃諸卿也。於大海渡劫波,死一生者,乃諸卿也。於田畝間躬耕勤種,胼手胝足者,乃諸卿也。於廠礦內辛苦操勞,兢兢業業者,乃諸卿也!」

    「此雖為朕親政二十年之大慶,實為諸卿二十載有成之大慶也!朕得諸卿輔佐,幸甚至哉!」

    趙與莒說到這裡的時候,言語極為赤誠,句句發自內腑。雖然他是改變大宋歷史的關鍵人物,但是耕種勞作打仗開拓的都不是他,那些具體的事情,幾乎都是此的其餘人物所完成。

    「維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我巍巍華夏,立國數千載,炎黃先祖,創業唯艱。於今幸有小成,豈可懈怠?」

    「故此,朕於此親政二十年之際,當向諸卿許諾,大宋革之策,當繼續推行,不至小富而安,停步不前。」

    「朕何所望也,朕唯望我華夏士民,勿忘祖宗之勤苦,勿失世代之傳承。臨危之時,當有勇氣挺身而出;遇困之際,當懷堅韌以待其時。勇於國戰而恥於私鬥,敏於踐行而訥於虛言。」

    「朕何所望也,朕唯望我華夏士民,不因災異而饑饉,不因挫敗而絕望。居於國界之內,無須諂媚於小人,行於疆土之外,無須恐懼於外邦。男女各有分屬,老幼各有安撫。貧者有致富之道,賤者有上進之途。」

    「諸卿宜當勉之!」

    趙與莒的講話並不長,不過數百字,言罷退場,滿座俱靜。好一會兒之後,方是雷聲潮湧,聲勢動天!

    初的時候,趙與莒很是擔心,廣場的臣民只是出於對天子的尊敬而鼓掌,他環視四周,看到離得近的臣民,許多人眼含著淚水,他立刻放下心來。

    三十多年的準備,二十年的努力,無數人的犧牲,這個民族已經開啟了民智。時代的洪流,浩浩蕩蕩,已經無人可以遏制。趙與莒心頭熱潮奔湧,眼也禁不住充盈淚水,這片天空之下生息的民眾,他們是如此聰慧,又是如此淳樸,他們是如此辛勤,又是如此善良,他們現終於擺脫了那種被野蠻人威脅的命運,他們再也不必害怕成為異族的奴隸,他們可以自己的家園安心勞作,而不會有強盜闖進來搶走他們的財富還嘲笑他們愚蠢懦弱。他們終將成為自己的主人。

    而這是他的時代的開始,是他的時代的頂峰,也是他的時代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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