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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滄海雲帆揚 第八十七章 呦呦鹿鳴食野蘋 文 / 聖者晨雷

    第八十七章呦呦鹿鳴食野蘋

    趙與莒想著楊妙真的同時,楊妙真站在定遠號船尾,揮手向船下的眾人告別。

    她來的時候,因為淡水不知曉的緣故,只是按著平常三遠船來時的模式迎接,她走之時則不然,紅襖軍移民以她舅父劉全為首,足有五百餘人來到碼頭相送,這還是在她反覆勸說紅襖軍移民以如今淡水大業為重下擠出空閒之人,否則的話,來送行之人會更多。

    「那廝竟然有如此本領!」

    楊妙真這是第二次到淡水,前後相隔正好一年,這一年來便是住在淡水之人,也覺得此處變化極大,何況她隔一年再見的。

    如今淡水開出的良田足有十五萬畝,山坡旱田無法計數,除了種糧之外,桑、麻、棉,種得四處皆是。在一些山坡上,還種上了茶樹、中藥與各種果樹。淡水戶籍人口已經過萬,常備護衛隊員五百,其餘適齡人等有有三分之一受過三月左右的訓練。構成淡水官吏的大多數是來自郁樟山莊的義學少年,他們的算學、識字本領,在淡水日常建設之中起了大作用,故此一些三四十歲的移民也對他們服氣。

    因為有充足的農田,同時也因為牛、馬的使用,還有諸如腳踏式打穀機、水力磨坊這類半機械化農具的推廣,淡水農場中完全從事農耕的人並不多,約占總人數的四分之一,共是二千七百餘人。他們負責耕種與飼養牲畜家禽,農忙時節也會抽調其餘部門人手來相助。如今淡水年產各種糧食預計有四十萬石,對於這個不過萬餘人口的小城而言,自給自足之外還有剩餘。

    淡水基建隊人手其次,足有一千八百餘人,他們要做的活也多,燒磚伐木,拖運石料,自年頭忙到年尾,不停地修牆建屋,平整道路。農閒時節,農場多餘的勞力也會來給他們幫忙。

    鐵場、製造局、木器場人數相對較少,總共加起來千餘人,因為大量都是學徒的緣故,效率不算高,所產物品,除去製造局造的玻璃可輸往陸地之外,其餘都僅夠淡水所用。鐵場過去一年產鐵八千餘斤,因為礦石難覓的緣故,偶爾還需要三遠船自泉州收鐵來用。

    淡水織場自管理者到工人,盡數由女子充擔,人數約是一千五百人,所用為水力織機。三遠船自泉州、廣州收來棉花,運自淡水後將之織成布匹,除去供淡水所用之外,還可向泉州、慶元販賣。

    初等學堂將所有九歲以上十六歲以下的少年孩童們盡數收納進來,人數超過三千,醫所則是人數最少之處,不過二百餘人,他們要負責整個淡水的環境與衛生。

    除此之外,鎮公所也有六百餘人,這些人嚴格來說負責總務與後勤,哪裡缺了人手,他們便會被派出去,他們多是些年紀較長勞力不足之人。

    淡水目前最嚴重的問題已經是性別比例的嚴重失衡,如此之多的男子,只有不足兩千女子,婚配問題讓方有財也開始傷腦筋。這次林夕回懸島,他已經托林夕帶了信去,此後再往淡水送人,一定要女多男少才成。

    楊妙真在淡水時,為第一批因功授田者發了田證,他們共有十人,到淡水已經兩年,因為功績突出的緣故,被允許提前一年授田。這是趙與莒再三吩咐過的,楊妙真不敢怠慢。

    「提前受田,應是安撫人心之舉,如今兩年過去,再有一年,那第一批來淡水耕種者便將盡數授田。」楊妙真最後望了淡水一眼,心中如此想。

    在楊妙真離開的第二天,鬱律楚材等人被從隔離所放了出來,搬到城西的一處,仍是睡著那種雙層床,不過每屋之中只住四人。雖然還未曾給他們人身自由,卻總算可以在帶隊的義學少年帶領下去城中遊玩了。其間少不得有自以為聰明者溜走躲入民家,想要以身上攜帶的金銀收買淡水移民的,結果無一例外都被扭送回來。

    見著他們狼狽回到住處,耶律楚材唯有苦笑,這淡水被那主人經營得如鐵桶一般,他們這些許外人,如何能掀得起浪花來。況且,耶律楚材早打聽過了,如今淡水物資都實行的是什麼「配給制」,每戶都按人口數定量供給,錢財在此毫無用處。

    想到此處,耶律楚材心中一動,他本來就善於理財,故此在後世成為鐵木真的錢袋子,深知錢財之重要性。這萬餘人的城裡,竟然沒有貨幣,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之事,若是一個不慎,只怕今後會生出許多事端。

    他心中所想,卻不曾對誰說起,又過了三日,與他同來的眾人紛紛被領走,回來時那些山東東路來的多是喜笑顏開,而金國官吏無一不怒氣填膺,耶律楚材一問才知,這些被領走的竟然盡數是領去分配單位了。

    金國官員無一例外,都被分配到了淡水製造局。

    趙與莒的想法很簡單,淡水製造局如今的主打產品便是玻璃,那些紙張筆墨之類的有普通工人生產便行,玻璃器皿卻需要一定美學基礎之人來做。金國官吏漢化極深,少不得懂些詩情畫意,加之又讀書識字,多少學過算數,正好是技術工人的坯子。石抹廣彥挑的都是三十歲以下的,以他們的身體狀況,大多數可以做到五十歲,有二十年時間,再笨拙也能培養成好工人了。日後製造局擴大時,他們又可以做為熟練工人轉移到其餘工作,比如機械製造之類。

    至於這些金國年青官吏自己是否願意——這並不重要,當初金國將靖康二帝擄走之時,當初無數嬌弱女子因不願為韃虜侵犯憤而自盡時,沒有人考慮過他們是否願意。若是不願,自有飢餓、體罰和李鄴的地牢在等著他們。

    當天夜裡,便有金國官吏不憤自盡,或是上吊或是撞牆,結果不過是被護衛隊抬了屍體出去,用火燒了掩埋。

    耶律楚材冷眼瞧著這一切,他是尚未被安排「單位」少數金國官員之一,對於自家命運,他也有些忐忑,只是未形諸於顏色。

    他不動如山,卻不意味著沒有人來找他,見以死相脅並不能起作用,幾個腦子活泛又與耶律楚材相識的彼此一商議,托了另一個與耶律楚材同宗的耶律敬忠來見耶律楚材。

    見他那模樣,耶律楚材便能猜到他的來意。

    「晉卿,你既得這島主看重,為何不替咱們美言幾句?」耶律敬忠也不寒暄,按著輩份,他比耶律楚材還要長上一輩,說起話來便有些居高臨下:「我們即便不是科舉出身,也都是知書達禮的官宦子弟,讓我們去執賤業,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豈不與你們一般,若是真得那位島主看重,為何還在此處?」耶律楚材不想攬這種事情上身,他正顏道:「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晉卿!」耶律敬忠有些急了:「這些日子我們問過了,這島主於海外建城,想來是有些壯志的,我們所學,正可為他所用,差的不過是裝入囊中罷了。晉卿這一路上來因得那島主看重,行事比我們都多幾分便利,此時你不出頭,便眼睜睜見著我們斯文掃地?」

    「我們所學正可為他所用?」耶律楚材苦笑了一下:「你未曾見著那些自稱是義學少年的?他們哪個不是滿腹學識的,那島主早就打主意教出這一批人傑來,豈用得著你我這般?」

    耶律敬忠一甩衣袖道:「那些少年,乳臭未乾,我問過幾個,都不通詩書,只能識字罷了,算得什麼人傑。孟子曰,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注1),晉卿為何妄自菲薄!」

    耶律楚材只能再度苦笑,他所學甚雜,自是知道治國只靠著聖人言語是不成的,他還欲拒絕,卻見幾個來自金國的相識都拱手做揖,面露哀求之色,他不得不歎了口氣:「我只能一試,卻不知能否有用,諸位……實不相瞞,我觀這位島主行事,實在是深不可測,他若是非要我等去操執賤業,只怕我等……唉。」

    「只須晉卿去說便可,便是不成,我們也不怪晉卿!」見他口風轉軟,眾人儘是大喜,紛紛說道。

    他們這些人在中都時便落入胡人手中,幾乎都是家破人亡,又眼見著金國在胡人連年侵襲下日漸削減,故此對回金國已不像最初那般熱衷。在淡水住了這些時日,雖說覺得不如當初身處權貴那般作威作福,卻比當胡人階下囚要好上許多。故此有些人已經打定主意,只要能在這淡水混個一官半職,便留在此處,總勝過回金國整日擔驚受怕。

    耶律楚材自是明曉他們心思,只是對於自家究竟能否勸說成功,他心中實是無底。

    他自然見不到島主趙與莒,不過方有財倒是可以見到的。方有財與他說了兩句話,便覺這人文縐縐的面目可憎,若不是聽說大郎對此人頗為看重,他都有心給耶律楚材一些苦頭吃。

    「方管家,不知區區何時能見著貴主人,區區有些下言,須得請貴主人裁奪。」

    耶律楚材同樣不喜歡這位方管家,方有財覺得他面目可憎,他卻覺得方有財粗鄙不堪。若不是想見島主,他根本懶得與這人多說話。

    「那位島主教出的義學少年都是人傑,可在這島上的大管家,卻是這般一個粗鄙人物,看來那位島主是擅育人而不擅用人了……」

    他卻不知,用方有財這般無德無才者為島上大管家,正是趙與莒用心之處,若是德才兼備又有野心,隔著這老遠,趙與莒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我家主人卻不是輕易得見的,若是有何事,與我說……」方有財聽出耶律楚材言語中有些輕賤於他,心中更覺不高興,話說得一半,轉念又一想,這樣令人生厭之人,自是交與陳任、陳子誠他們去打發,無論是陳任、陳子誠輕慢了此人,還是此人得罪了義學少年,對自己來說都是樂觀其成的。因此,他立刻改了口道:「我讓人送你去初等學堂,你去與陳教師他們說吧。」

    凡在初等學堂裡講課者,統統被稱為教師,初時也有稱他們為先生的,只不過這些義學少年都極年青,叫先生多少有些不能出口,故此漸漸都成了教師。

    說完之後,方有財也不理會耶律楚材,大聲喊道:「阿茅,阿茅,又死到哪兒去了?」

    耶律楚材微微皺眉,像方有財這般喚人的,便是有些規矩的富貴人家僕人,也不會如此。不一會兒,一個少年出現在方有財身前,耶律楚材發覺這少年雖是穿著宋人衣冠,可卻是一個土人,心中暗暗稱奇。

    「將這人帶到初等學堂去見陳子誠。」方有財極無禮地一指耶律楚材。

    「請隨我來。」讓耶律楚材更吃驚的是,那土人說得一口漢話,言語倒比方有財這宋人更加有禮。

    跟在阿茅身後,他到了初等學堂,因為此處是淡水戒備最緊要地方之一的緣故,這兩日他還未曾到過此處。阿茅領他進來,也經過一番查問,阿茅出示了方有財畫了字的紙條,兩人才通過大門。進了內城一般的圍牆,耶律楚材只覺得眼前一花,禁不住大吃一驚。

    他曾經在懸島見過玻璃,原先只道這是裝飾之用,或者用來做鏡子,無論哪一種用途,價錢都是極貴的。可是在這裡,卻見著每一間屋子都是用這玻璃來充作窗紙!

    向左邊看,發覺左邊圍牆內牆上用朱漆塗著「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注2)十字,他自是知道此句源自《中庸》。再向右邊看去,圍牆上同樣也有一行話,卻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十字,這卻是出自《易》了。

    「這是學堂?」

    顧名思義,這學堂應是書院一類的地方,可見了這左右兩排大字,耶律楚材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請這邊。」阿茅不像方有財一般對這個大鬍子有惡感,他向耶律楚材招呼道。

    注1:見《孟子滕文公上》

    注2:《中庸第二十章》: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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