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北海月明,天涯誰共與夢
北海之北,東海之東,有一處奇異的所。東海與北海此處交匯成一處,卻流入一個寬不知幾千里深不知幾萬里的深洞之,此洞因成方形猶如犄角,故而被東海和北海水族稱之為海角。
若是站海角之處向前遠眺,只見天水一色,水天相連,如天水不分,彷彿天此處不再高不可攀,卻下降至與海面相平,並與海面形成一體,又如天此處陡然倒塌落入水。曾有一名天仙偶經此地,一見之下驚呼為「天涯」。
其後時日一久,東海和北海一眾水族久而久之將兩者連一起,稱之謂海角天涯。這海角天涯因其極其偏遠,且並無水族敢此處停留,以免被流水帶入海角之,不知會掉入何等恐怖之處。是以此處方圓數千里,莫說東海和北海巡海使會巡視此地,便是海水之連魚蝦都沒有一條,若不是海水沖入海角之時的轟鳴巨響,此地空曠寂寥一片浩蕩之間,彷彿死絕之地。
這一日,北海巡海使飛渝巡邏到北海之東的邊緣之處,離海角天涯不過萬里之遙,忽然間突發奇想,要到海角天涯看上一眼。海角天涯之威名飛渝早有耳聞,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諸事順利,早早巡邏完畢,若是現便返回北海龍宮,也忒早了一些。
這般一想,飛渝便動了心思,一想到有幸到海角天涯一遊,長長見識,也好回去向一眾水族兄弟炫耀一番,心情不免分外激動。畢竟這海角天涯雖是名聲極廣,真正親眼目睹者寥寥無幾。一是過於偏遠,二是據稱海角天涯時常有不知名的天地異獸出沒,不過飛渝卻不以為然。只當是一眾水族懼怕海角天涯之處海水的衝擊之力,不敢離近觀看罷了。
倒也不怪一眾水族不敢近前,東海和北海兩大巨海的交匯之處,海水合二為一,又匯聚一起衝下不知深幾萬里的深洞,如此衝擊之力千里之外便可令修為低下的魚蝦身不由己,被海水席捲之下狂奔千里,然後直直跌入深洞之。
飛渝自知一身修為不過爾爾。卻自信若是論及游水,放眼四海,除了龍族之外幾乎沒有水族可比。只因飛渝本體乃是一種體生雙翅的飛魚,既可水游水如飛,也可躍出水面,貼水而飛,且飛行之疾,日行十萬也不話下。一眾水族之,唯有龍族可與之相比,是以飛渝倒也有自傲地資格。
今日心思一動,又定神一查,得知今日巡海較之平常早了兩個時辰有餘。眼下之處離海角天涯不過萬里,一個時辰便可打個來回,再一個時辰用來觀景應是足夠。飛渝心癢難止,便喝令手下原地不動。等他兩個時辰,他有要事要辦。手下見無事可做,也懶得理會飛渝去向,紛紛應了一聲便下潛到海水之,呼呼睡起了大覺。
飛渝也是擔心兩大海水的合擊之力,當下也不敢潛水飛行,便現出本體緊貼海面,快如流星般朝海角天涯飛去。一口氣飛了多半個時辰。耳邊便猛然聽到一陣巨大的轟鳴之聲傳來,猶如萬馬奔騰,又如海水倒灌,聲勢頗為驚人。飛渝心一喜,海角天涯只怕不遠了。
又行得片刻,耳邊的轟鳴之聲愈加震耳欲聾,直令人血脈賁張,心神失守!飛渝只覺胸口氣血翻騰不停。差點控制不住。失神跌入水。驚慌之下,忙以護翼掩蓋住耳朵。將這轟鳴之聲隔絕外,這才得以穩定了心神。
好險!飛渝暗叫僥倖,怪不得一眾水族無人敢來此處,原來這聲如雷震的轟鳴巨響竟有如此之威,若非他本體天生有護翼可護住雙耳,只怕方才便已被震暈,跌落海水之,順勢之下便被海水帶入深洞之內。這不知幾萬里之深的深洞一經跌入,焉有命?
飛渝當下收起玩耍之心,又小心翼翼前行了小半會兒,忽覺耳邊一輕,彷彿瞬間天地安靜下來,忙打開雙耳的護翼一聽,咦,飛渝頓時驚奇地發覺,雖是眼前一片水氣浩蕩,顯然已經接近海角不足數里之遙,耳邊卻無一絲轟鳴聲響,靜得有些嚇人,連一丁點浪花飛濺之聲也聽不到。
當真是咄咄怪事,這一響一靜轉化之突兀令飛渝一時無法適應,好飛渝過不多時便收斂心神,又前行了片刻,猛然間眼前一暗,猶如天塌地陷一般令人頭暈目眩。定睛一看,眼前出現一處一眼望不到邊的巨大洞口,海水洶湧不停如銀河落天齊齊奔入深洞之,激盪得天地之間水氣瀰漫。
再向遠處眺望,果如前人所言,便如天地此處相交一般,真不虧為天之涯之稱。
親眼目睹如此奇景,飛渝一時心情激動莫名,凌空飛行於水面之上,卻不敢再前進半步,離深洞邊緣尚有數百丈之遙,他不再冒險靠近,唯恐被捲入深洞之,白白丟掉了性命。
置身於雲氣瀰漫之,遙望海角天涯,飛渝心是暗暗感歎果然不虛此行,如此天地造化地奇異之地,當真是匪夷所思,即便是天生神人,天威面前也是渺小如同草芥。
感慨多時,飛渝忽然驚醒只怕時候已至,掐指一算,便急急無限留戀地多看了幾眼海角天涯,然後一轉身便飛離此地。這一次飛渝有了前車之鑒,自然主動護住雙耳,一直等過了這片聲若雷霆之怒的區域,這才打開雙耳,聽得逐漸遠去的巨大轟鳴之聲,飛渝又前行了數百里,終於又忍不住悄悄回頭一望。
這一望不要緊,直讓飛渝疑心他是否心神激盪之下有些眼花,只見身後奔騰不息的海水之,赫然之間有一物件起伏不定,再細心一看,猶如一人伏海面之上,隨波逐流。眼見就離一洩千里的兩大海水交匯之處不足百丈,若是被捲入兩大海水的合擊之。須臾間便會被席捲直下,帶入深洞之。
飛渝身為巡海使,救人本是職責所,當即只微一遲疑,便疾飛向前,緊趕慢趕,堪堪此物被捲入合流之前一伸手便撈手,隨後用力一提卻發覺此物入手甚輕。雖遠看如同人形,從水拎起才豁然發覺,卻只是一件青色的道袍!
飛渝不禁一時失笑,只當此偏遠之處還能救人一命,不想卻只是一件破舊的道袍,只怕道袍地主人早已不知身何處了。飛渝如此一想,便要隨手將道袍扔回水,手剛揚起。忽然腦一閃,驀然間想起日前東海龍宮曾告示四海周知,土三元宮掌門靈動和無天山神女戴嬋兒東海失蹤,有知其下落者請速告東海得知,必有重賞。
這道袍。莫非正是三元宮靈動道長之物?
四海雖是各自為政,但一眾水族也是自知四海以東海為首,且四海一體,一海有事。三海相助,是以飛渝想到此處,心知當初東海發此公告言詞迫切,定是極為重要之事,當下也不猶豫,一刻不停飛回手下守候之處,令一眾手下即刻用全海傳訊之法通知東海龍宮,說海角天涯發現青色道袍一件。請東海龍王示下。
所謂全海傳訊之法乃是四海之間快地一種傳遞音訊之法。四海之大,不知幾百萬里,即便龍王駕雲飛行,若要從北海遠之處飛到東海龍宮,只怕也需要十天半月。
而四海之,有一類細小如手指的小魚名雙黃魚,雖是極為弱小,卻勝數量極其龐大。四海海水之三尺之內必有一條。且雙黃魚之間相互交流以光為聲。又稱光音魚。若兩魚有事,一魚全身放光。另一條立時收到,極為迅速。
飛渝命令已下,手下不敢怠慢。只見一名蝦將出列,用手兵器海水之只輕輕一攪,忽見海水翻滾之間,一條寸長的雙黃魚躍入蝦將手。蝦將也不說話,雙眼放光數次,雙黃魚雖無法力,卻也懂得蝦語,當即身放黃光回應。
蝦將施法完比,將雙黃魚放入海水之。只一入水,雙黃魚便全身放光數次。其身上光亮未暗,三尺之內便又有一雙黃魚全身黃光亮起。如是一傳二,二傳四,片刻之間,若以千里眼的神通望去,只見海水之隱現一道三尺之寬地黃色亮光,以天仙不及的速度向遠處傳遞,一閃之間便已有數萬里之遙。
傳訊完畢,飛渝情知雙黃魚傳訊雖是迅疾無比,但此地離東海龍宮只怕有數十萬里之遙,若是龍宮的傳訊宮再耽誤片刻,這一來一回恐怕也需要一些時候,於是便令手下原地待命,又派出一人先行返回北海龍宮,將此事告知北海龍王傾北。
再說這東海龍宮的傳訊殿內,今日地值守官名右惑,本體乃是一頭千年章魚。這右惑生得額頭和雙眼都甚是寬廣,一望之下倒也頗有些威武之象。右惑力大無比,法力高強,不過空有一身本領卻無人賞識,終日這傳訊殿守護傳訊台,是以也是有些鬱鬱不得志,難免落落寡歡。
好右惑此人雖是自負,但向來忠於職守,這一日正傳訊殿來回踱步,人殿,一顆心卻早已跑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的海上,正遙想一人乘風破浪,大戰四方之際,忽然間傳訊台上「叮咚」一響,一條雙黃魚突兀間躍上傳訊台,身上黃光不停閃動,顯是有要事要傳。
右惑不由一愣,龍宮的傳訊台日常雖是也是傳訊不斷,大多都是各地巡海使傳回諸多政事。如今四海昇平上千年,並無大事發生,所以右惑初見雙黃魚現身,不免心生疑惑,素聞雙黃魚傳訊瞬息萬里,非至關重大之事一般輕易不用,便是右惑值守傳訊殿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雙黃魚現身傳訊台。
右惑不敢怠慢,忙命手下懂得光音之語的蝦兵將雙黃魚所傳訊息接收完畢,形成字。右惑拿過一看,不由嘀咕說道:「北海巡海使飛渝海角天涯之處發現一件破舊道袍,如此小事,竟動用雙黃魚傳訊,當真是小題大做!」
說完,右惑隨手將傳訊薄扔到一邊,坐回椅子上,搖搖頭說道:「好不容易見到一次難得一見的雙黃魚傳訊,卻是為了一件道袍,晦氣!我還以為北海有龍子造反龍王要東海急發救兵,哼,這個北海巡海使飛渝當真是未經大風大浪,一件破舊道袍也這般緊張,又不是什麼稀世珍寶」
忽然間右惑想起什麼,猛然頓住,急急翻看傳訊薄,一眼便看到前些時日東海向三海傳訊,要尋找三元宮靈動掌門下落的傳訊日誌,右惑愣了片刻,突然用力一拍腦袋,說道:「右惑,活該你也不得志,如此大事也記不住,還不如遠北海的飛渝為人機智,一見道袍便想到了三元宮靈動掌門!當真該打!」
又用力打了自己幾下,右惑也顧不上逐級呈報的規矩,當下硬闖水晶宮,當面將此事稟報傾東得知。傾東一聽之下頓時又驚又喜,不但沒有責怪右惑地擅闖之過,還令他立時傳訊給飛渝,命飛渝即刻將道袍送到東海,若再有音訊,右惑可以直接面見龍王,無須再經手他人。
右惑聞言大喜,龍王金口一開,日後他可隨時面見龍王,陞遷應是指日可待,當即興沖沖返回傳訊殿,速速回訊給飛渝。
飛渝接到回訊,也不敢耽誤,命其餘手下先行返回北海,他將道袍貼身放好,振翅間便朝東海方向疾飛而去。
待飛渝和一眾手下走後不久,天色漸暗,一輪明月悄然升起北海之邊。若是有人此時站立海角天涯張望,只怕會驚訝地發現,月色朦朧一片,與瀰漫不散的雲氣相映成趣,恍如仙境。又過了不知幾時,明月漸漸升高,驀然,深不可測的深洞之突現光芒閃動,光華流轉間,一個婀娜曼妙的人影竟從深洞之緩緩升起,凌空懸浮於深洞之上,舉頭望月,癡愣半晌,輕啟朱唇唱道:
「北海明月獨明,天涯誰共與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