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脈既通,不死初成
按下清無晉身地仙之後的情景暫且不提,再說張翼軫未名天死絕地之上,跟隨玄真子修習脈之術已然過了一月有餘。
果如張翼軫所推測一樣,這脈之術絕難學成,不但因為他生平從未聽過脈一說,且脈不比其他經脈,體內可感可察。脈本非真實之脈,乃是臆想之懸空於體內的一條經脈,這讓一直依照體內原有經脈修習道法的張翼軫大感頭疼。
人體之內固有經脈,一旦引氣入體,便有豁然開朗之感,神識一察之下便可清晰得知,體內如網狀分佈,原本就是天生生就。而玄真子所言脈,本無實有,全靠後天修習而得,自然是艱難無比,莫說修練出一道脈出來,便是想要確定脈具體位於體內何處,也是不能。
玄真子倒也不急,耐心十足,每每見到張翼軫打坐之後又沮喪地站起搖頭,便笑著說道:「這脈一道非比尋常,脈一通,便是上接天下連地,妙用無窮,與天地感應道交不話下,但脈難聞難成,尋常人聞所未聞,即便偶有機緣聽得,若要學成也是難之又難,只因天下道門所修皆是以體內本有經脈運行,若憑空生脈,資質有限之人,一聽之下便會大笑而去。」
張翼軫聽了也頗感納悶,為何自己聽了便深信不疑,莫非真應了那一句「病急亂投醫」?又或是自己本來便對此等玄而又玄之事初聽便信,比如先前傾穎所講的木石化形,如是等等。張翼軫想了片刻,心道玄真子三人斷不會以此騙他,畢竟這般高人行事雖不可以常人之心推測,但斷然不會暗施壞,以他們驚天徹地之能。若要害他,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信是道德功源母,張翼軫卻不信別人修得,為何他修不得?當即再次盤腿打坐,默運玄真子傳授之法。冥想天上,地下,如是兩者感應道交,若是以尋常之事看來。則是下雨飛雪,風起雲湧。若是以不同尋常觀之,則為大旱或是大澇,或是電閃雷鳴。
天地之間雖遙遙相對,卻自有其內的相連之道,而凡人生於天地之間,若想和天地交集,得天人合一之境。以道家來看,卻是煉化天地元氣為已身道力,道力充盈體內,借道力之精純,得天地之意識。方能與天地之靈性合二為一。
只是人生天地之間,本身也是得天地之靈氣而生,為何尚須借助天地元氣才可與天地交集?便如那些天地生就的靈獸,諸如風伯控風土伯操土。二獸體內也並無煉化的天地元氣,卻與天地的感應道交較之飛仙也不遑多讓,又是何故?且風伯土伯只得天地五行之一之精華,而凡人雖是體弱無能,卻是得天地五行之全部精華而成,為何若不修行莫說與天地感應道交,便是連五行之力的任何一種也憑借不得。
這人生而為萬物之靈,卻也是徒有其名而已!
脈一說。雖是聞所未聞,卻也自有其獨特之處,譬如盤膝而坐,頭頂天下坐地,若是自頭頂至海底有一道脈相連,便可連接天地,上下交匯圓融無缺,正合天人合一之境。
張翼軫想通此處。心靈光閃現。不由面露微笑,忽覺頭頂之上有一道亮如日光地光柱直直射入。自體內空之處赫然形成一道細如絲線的脈絡,只呼吸之間便下到海底,接天連地,脈初成,張翼軫只覺腦猶如雷震,後腦之上天鼓之處卡卡作響,雙眼雖是緊閉,卻驀然一亮,呈現眼前的是一片湛藍如碧決無半絲雜色的汪洋如海的水藍之境。
脈初現,雖是微弱如絲,卻令張翼軫五識靈敏異常,神識外放,只覺朦朧間可見玄真子微笑而立,正微微頷首,顯是對他的進展頗感滿意。張翼軫也是心驚喜非常,收功站起,向玄真子深揖一禮,說道:「翼軫謝過玄真子前輩的授功之誼!」
玄真子呵呵笑道:「翼軫不必多禮,你的進境比我所想要快上許多,我原本打算強行助你打通脈地,不過若是強行打開,並非自身體悟所得,這脈之功效便會大打折扣,且隨時有隱沒的可能。不成想你自行體悟而得脈,如此看來,倒是你入道門時日不久,並未受到道法之傳承的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影響,卻也讓我所料不及。」
玄真子自是不知,張翼軫初入道門,得了靈空這個便宜師傅,並未正式傳授他任何道法,而張翼軫身居三元宮小妙境,也未曾日日前去三元殿早課晚課,是以張翼軫雖身為道門人,實則對道法之上的諸多不可逾越的門戶之見功法之爭並無落入成見之,正是因此,才得以玄真子傳授被道門人聽之猶如無稽之談的脈之術,竟是深信且勤而行之,終有所得。
愣了一愣,玄真子又說道:「如今你的脈細若游絲,若要存放全身地死絕之氣,怕是至少也要手指粗細。不過既然打通了經脈,這擴展之法,我三人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張翼軫一聽之下,自是欣喜萬分。倒也並非他貪圖外力,畢竟身處此地與世隔絕,世間諸多事情有待他親往處置,這死絕地可不是久留之地,當即一臉喜悅之色謝過玄真子。
玄真子也不多言,伸手間遞過一把斧子,說道:「你隨我修習脈之術還有半月有餘,如今已然初成,也該幫我砍些木柴。這些時日,一門心思教你法術,砍柴卻是荒廢了許多。」
這玄真子剛剛還講無上的神通法術,轉眼間卻拿起斧頭要去砍柴,張翼軫雖是知道這些高人自有與眾不同之處,卻實對於砍柴一事並無興趣,奈何玄真子一臉認真,只好苦笑拿過斧頭,緊隨玄真子步行上山。
不多時來到山上。滿眼鬱鬱蔥蔥之色,卻是徒有其形。樹木雖高大,卻無生機,不過若以常人看來,只怕也分辨不出與世間之樹有何差別,但修道之士眼,隨風搖動的樹葉雖也湛然碧綠,但以神識查看。其上並無縈繞周圍的朦朦的生氣和螢光。
玄真子當前一步,揮動斧頭一斧砍一棵碗口粗細地樹上,斧頭入木三分,怦然巨響。大樹猛然一振,片刻又恢復如初。玄真子也不理會張翼軫,一斧接一斧砍樹上,「奪奪」的聲音不斷,迴響四周。倒也給寂靜安寧地死絕地平白增加不少生機。
張翼軫心暗道,莫非這些不世高人修為通天之後,心性當真返璞歸真到此等境界不成?以玄真子之神通,揮手之間翻江倒海不話下,些許木柴。只需動念之間,便可堆積如山,卻偏偏要手持斧頭,如尋常樵夫一般。不用絲毫法術神通,只憑**之力,坎坎伐柴兮,卻也自得其樂,只是不知這般行徑,又有何深意不成?
張翼軫想了一想不得其解,也只好學著玄真子的樣子,掄斧砍柴。通通通通,賣力地砍伐一棵手腕粗細地大樹。不幾下,便將樹攔腰砍斷,轟然一聲倒塌地。樹幹緊擦玄真子身子而過,險些將他砸傷,玄真子卻看也未看,繼續埋頭砍樹。
張翼軫搖搖頭,也不好問些什麼。也是低頭砍樹。死絕地空曠無人。遼遠空寂,砍伐之聲「奪奪」不停。傳出老遠,單調而重複。張翼軫先是心神不寧,不停想起方才脈初通之時的體會,思忖良久,思緒卻漸漸被砍伐之聲引入一種空曠而無所依的心境之,只覺心空空蕩蕩,無所依存,寂寥孤寂、形影相吊之意心飄蕩不停,天圓地方,人世繁華,死絕之地的荒涼與遺世而**,天道的浩渺無言卻亙古長存,一起湧入心頭,令張翼軫驀然之間心生落寞之感,直覺修道成仙不過爾爾,莫如泯滅神識,無思無想,只做天地之間那一縷並無靈智的清風,倒是真實地自由自,無喜無悲。
緩慢而堅定之間,張翼軫手的斧頭揚起又落下,看似仍一下接一下地砍伐,實則思緒渺渺,心神早就飄蕩到了不知何處,但手斧頭卻仍如先前一般,準確無誤地砍倒一棵又一棵大樹。張翼軫只覺他猶如一股無知無覺地清風,拂過山崗飛過叢林,任由天地寬廣歲月無限,卻只管追隨從無明示的天道,隨意而無為地遊蕩於天地之間。
隨意無為?
天地之間的感應道交並非假借天雨飛雪,而是無時無刻不以天地元氣也好,一縷清風也罷,從未停息地交集不息。如此一來,他的脈也不必刻意修煉之時才晉入天人合一之境,而也是可呼吸之間隨意之時與天地合二為一!
此念一起,張翼軫忽覺週遭的死絕之氣如泉湧一般蜂擁而來,猛然衝進細若游絲的脈之,當下也不遲疑,立時引導死絕之氣由頭頂向海底進發。死絕之氣來勢頗猛,瞬息之間便將細線一般地脈擴充到手指粗細,眨眼功夫便由頭頂直貫海底,又由海底逸出體外,上連天下接地,竟是形成一個十分巧妙的循環,生生不息。
脈果然神奇無比,如今小有所通便有這般妙用,若是大成指不定會有何種不可思議地神通出現?張翼軫心大喜,既是脈與天地感應道交,相呼相應,理應也得天地之力為我所用。心念一動,忽然想起風伯地控風傳承,心思一閃,體內的風之靈性隨之相應,張翼軫忽覺身子一輕,猶如一縷輕風一般,飄飄蕩蕩之間竟是離地而起,升到了空。
呵張翼軫驚叫出聲,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我又會飛了?」
這個歷經波折地少年,踏入未名天死絕地半年多時日之後,第一次真切地運用神通之術,輕身飛空,發自內心的喜悅竟是遠勝第一次騰雲駕霧!卻也是此次再次領略飛空之妙,乃是大難不死道力失的死絕之地,怎不讓這個年未弱冠的少年不心生喜悅,一時難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