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禍起鳥籠
告別店家，張翼軫收拾好行李，騎上馬踏上了回三元宮的征程。正值盛夏季節，烈日當空，長安古道兩側的高柳枝繁葉茂，被如火的日頭一打，也蔫蔫得沒了精神。好身下的這匹神駿的紅馬不懼烈日，一路飛奔，將兩側聲嘶力竭的蟬鳴不多時便遠遠地拋了身後。
不過畢竟天熱煩躁，紅馬跑出二十餘里便渾身汗水淋漓。張翼軫心疼馬兒，反正也並無急事回去，便下馬緩行。走不多時前面便來到一個老漢所開的茶攤處，見天色尚早，又口乾舌燥，張翼軫便將馬繫好，坐下後向老漢要了一壺茶，慢品茶水之時正好落落汗。
這茶攤開古道邊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但正好過往旅客到此口渴難耐，需要飲水。所以這老漢生意頗好，不多時便賣出幾十壺茶水。不過多數客人只停留片刻，一口氣喝完一壺茶便急急趕路離去，如張翼軫一般坐下細細品茶的人卻沒有幾個。
喝完一壺茶，張翼軫感覺身上舒暢不少，便要起身上路。一抬頭，只見一個七旬老嫗身後背著一個包裹，右手領著一個七歲大小的童子步履蹣跚來到茶攤，掏出一銅錢，向老漢要一壺茶喝。
這老嫗和童子都無奇異之處，只是這老嫗手拎著的一個鳥籠卻引起了張翼軫的注意。
張翼軫這山村少年自然對鳥籠這些物事熟悉得很，老嫗手的鳥籠便如普通鳥籠大小，只是看上去並非由竹子製成，倒像絲線編織而就。絲線並無支撐之力，須得由支架支撐方能成形。但這絲線鳥籠顯然全部是由絲線織就，是何等絲線竟能支撐成形？讓少年心生疑的是，每個網結之處都有一顆黝黑的珠子隱隱散發出森寒之意。
噫，曾經親手編過鳥籠的張翼軫按壓不住好奇之心，便又重坐下，沖那位看上去頗為慈眉善目的老嫗一抱拳，說道：「這位老人家，請問您這手鳥籠可否是用絲線編織而成，如何支撐成形？小子我也編過鳥籠，一時不解，還請老人家解答一二。」
那老嫗正和童子舉杯喝茶，老嫗目光之滿是慈愛之意，一隻手還輕撫童子頭頂，讓人心一暖，立時生出祖孫情深的人間溫情來。只是張翼軫此話一出，老嫗的手頓時停留童子頭頂之上，一動不動，然後慢慢地轉過頭來，一臉和藹地說：「這位小哥倒是好眼力，竟能看出我這鳥籠是絲線編就的。不錯，我這絲線之夾雜著金絲，所以無須支架便也成形。不知你是哪裡來的小哥？來這長安城所為何事呀？」
「好教老人家得知，我本是委羽山三元宮的道士，來這長安城是華山極真觀論道。」
張翼軫一邊答道，一邊心疑惑，金性本軟，金絲並不比普通絲線硬上多少，也並不能支撐這般大小的鳥籠，況且這鳥籠之的兩隻鳥看上去也有些重量，這絲線鳥籠怎能經得住這般重量而不變形？
目光透過鳥籠落到兩隻鳥身上，張翼軫心奇道，這是什麼鳥兒？鴿子大小，黃翅黑嘴，神態萎靡不振。讓他不解的是，這般炎熱天氣，兩隻鳥兒卻如同身處冰窖，蜷縮一起瑟瑟發抖。
老嫗聽了三元宮和極真觀，眼驀然閃過一絲慍色，隨即消失。正注意籠鳥的張翼軫絲毫沒有發現老嫗用手童子頭上輕輕叩了三下，而童子也輕輕點了三下頭。
正好老漢向前為老嫗續水，無意發現老嫗和童子之間的異狀，滿是皺紋的臉上忽地露出警惕之色，暗細細打量了老嫗和童子幾眼，遲疑片刻，想了一想，然後又一臉笑容若無其事地給老嫗茶壺續滿水。
老嫗恍然未覺，抬起頭來正好發現張翼軫一雙眼睛直視籠鳥，心一驚，心道莫非這個年輕的道士覺察出了什麼，為何先問鳥籠現又死死盯住籠鳥兒。有心除去眼前的少年，又轉念一想如今大事未成，不宜節外生枝與久負盛名的三元宮結敵，便與對面的童子對視一眼，打算就此離去。
「老人家，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請教一二？」張翼軫盯了兩隻鳥兒片刻，心忽有所感，怎的這鳥兒這般眼熟，似乎先前哪裡見過？正一時迷惑不解之時，見二人就要離去，心急之下便開口攔住二人，想要問個究竟。
「不知您這籠鳥兒叫什麼名字？我記得曾哪裡見過，一時想不起來，心疑惑不解，還請老人家告知。」
老嫗眼精光一閃，神色立時緊張萬分，以為被張翼軫識破，當即冷冷一笑，說道：「哼哼！不要以為你是三元宮的人我就不敢殺你，如果誤我大事，我也不怕得罪三元宮的靈動老道。你想怎樣？若是要打我籠鳥兒的主意，我勸你還是速速逃命去吧，你道力低微，不是我的對手。」
老嫗這番話軟硬兼施，本意也是想嚇阻張翼軫，能少一事自然還是少一事的好。張翼軫卻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這老嫗為何突然間變了臉色，還疑心他打她鳥兒的主意。這一對鳥兒能是什麼希奇的寶貝，竟讓這老嫗這般緊張，如臨大敵！
不解歸不解，張翼軫卻只當這老嫗是得了什麼稀罕鳥兒，怕被人搶去才如此失態，曬然一笑，說道：「老人家誤會了，我只是見你這對鳥兒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哪裡見過，叫什麼名字，隨口問問而已，並無惡意。若是不願告知，便請離去就是。」
見張翼軫從容微笑，神態自若不似作偽，老嫗不禁躊躇，心難以下個判斷。到底是這少年確實不知真相，還是他城府極深只是試探於她？這一猶豫，老嫗眼光一掃，卻驀然發現那個賣水老漢正冷冷地站立一旁，表面是袖手旁觀，卻暗右腳虛懸，腳尖正直直指向她的去路，竟是不知不覺將她圍其！
糟糕，果然了圈套！老嫗臉色大變，勃然大怒，也不多說，左手拎著鳥籠藏身後，右手平平伸出，空畫了一個圓。
老嫗劃圓完畢，將右手收回做了一個古怪的姿勢，豎立胸前。說來也怪，那個圓猶如實質一般空旋轉不停，如同焰火一般流光溢彩。圓圈旋轉片刻，突然擴大到一丈大小，悄無聲息地飛速朝老漢和張翼軫套去。
張翼軫一見老嫗出手心知不妙，待她劃出圓圈之後，雖然不知是何法術，但肯定不好應付，早就持棍手護胸前，暗催動道力全身戒備。
而一旁的老漢一見老嫗出手空劃圈，等他再看到老嫗右手結了一個古怪的姿勢豎胸前，不由地驚叫出聲：「波旬圈！你是魔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