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你若安好，就是晴天】
饒是杜宇的精神力已經超越了某種層次，這一驚也非同小可，從前她經常被人從身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但自從他精神力大成之後，整個感應能力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恐怖的層次，但發現身後這個人的時候，對方已經距離他身後不到三米，如果對方有敵意，那杜宇現在全盤都會陷入被動。
不過對方看起來並不是那個組織派來的殺手，所以杜宇只是一愣，旋即就放下心來，這份淡定看在對方的眼中，也是微微的讚賞。
「看起來和我一樣睡不著的人很多呢。」杜宇看了一眼這個渾身都蜷縮在一個古舊長袍中的人說道。
最近喜歡穿袍子裝神秘的人實在太多了，看來我的法袍也不能總荒廢在戒指裡，杜宇心中腹誹道。
這個古舊長袍中的人果然沒有什麼敵意，聽的出來他輕輕的笑了一下，隨意的坐在了杜宇身邊的長凳另一端，兩個人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天空。
「你在尋找什麼？」良久，這個袍子裡的人終於開口問道。
杜宇抬起頭想了想，笑著說道：「我說我在找一顆會說話的星星，你信不信？」
然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會說話的星星，相信全世界把自己當瘋子的人不會少，所以也只能對著這個神秘的陌生人訴說心裡的感受，抬頭仰望，那顆星星依舊一閃一閃，似乎向自己眨著眼睛，又像是呼喚杜宇和它建立某種聯繫。
「信，為什麼不信，每顆星星都有自己的靈魂，只是無緣人就感應不到。有緣人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讀懂，所以世人給星星們編了各種美麗的傳說，從前的篤信，到現在的不屑一顧，星星還是那顆星星，墮落的只是人類而已。」這人的聲音很年輕，很有種正太的味道，讓杜宇有些驚訝他理解問題的角度。
驚訝過後就是興趣，杜宇輕輕側過身子，饒有興致的問道：「為什麼你認為人不是進步而是墮落？你看周圍的高樓，車水馬龍，還有這些劃時代的建築，每一樣都代表著進步，甚至現在一些人的叫做『基因』的東西也在發生變化，怎麼會墮落呢？」
杜宇的話裡面，明顯帶著一絲考校的味道，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杜宇此刻心裡是有一些支持他的觀點的，只是希望聽聽這個人的見解。
這人當然聽的出杜宇的意思，笑道：「關於各個國家古代的神話故事，你認為精不精彩？」
杜宇再次詫異，然後隨口說道：「這個我瞭解的不多，但是也大概的聽過一些神仙的故事，還不錯，讓我一度以為他們都是存在的。」
這人點點頭說道：「我只是隨便舉個例子，從這件小事我們可以猜測到兩個思路，第一，如果這些神話故事是真的，那麼說明在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以前，人類就已經有人達到了某種巔峰的狀態，那麼這麼多年以來，再也沒有聽說任何人白日飛昇，那你覺得，是不是人類漸漸的墮落了呢？第二，如果這些故事是杜撰的，憑空想像的，那麼為什麼現在社會，卻鮮有超越那些故事的佳作呢？所以還是人類在墮落，當然還有個更直觀的例子，現在被稱呼為豆腐渣的工程越來越多，但還沒聽說長城的哪一段又被人踩塌了。」
最後一句話，有些調侃的吐槽，杜宇雖然對這個世界的一些事情不太清楚，但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話中的意思，會心的一笑。
人類的確是在走向墮落，至少某些心性或者道德觀在墮落，杜宇又不禁想起那個小護士，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卻彷彿沒有了之前的負擔，因為如果整個人類都是墮落的，那麼一個偶然的縮影也就不足為奇了，只是讓自己的心裡有些不痛快罷了。
「有道理，那為什麼不斷墮落的人類，卻依舊在不停的繁衍，提升，總歸會有一個頭的吧，最近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這麼浮躁的世界，什麼時候是盡頭。」杜宇思索著隨口說道。
「快了，建造需要千年萬年，但毀掉卻只需要一瞬，只要黑暗的星座和地球的元氣再次相遇，也就是引發所有末世浩劫的時刻了，所以為什麼這個世界需要你。」話題突轉，這個人也終於說明了自己的來意，讓杜宇心中一凜。
這頂高帽自己可不能戴，對方隨口說了一句這個世界需要自己，搞不好又是那些讓人頭疼蛋疼身子疼的命運學說，杜宇討厭這種虛妄的東西。
「我自己都不知道屬於哪裡，這個世界的興衰存在與否，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如果人心不再，那麼再多的救世主，也不過是譁眾取寵的小丑罷了。」杜宇有些喪氣的說道。
不得不說，最近的一些事給了杜宇很大的影響，讓他自己也沒發現，已經漸漸的成為一個悲觀主義者，對這個世界開始越來越冷漠。
這人輕歎了一口氣，說道：「那王露陽呢，你當她是什麼？」
話一出口，杜宇身上的魔力猛然全力催動，瞬間變成一個刺眼的七彩光球，而右手則已經虛虛的對準了那個人的位置，一顆碩大的閃著七彩光芒的空間球已經將對方籠罩在內，提到王露陽，讓杜宇心底最敏感的神經被觸動，反應如此劇烈，但對方卻一動未動。
「你怎麼知道她的，還是說，她被你們帶去了哪裡？」杜宇的聲音瞬間變冷，之前對這個人的興趣蕩然無存，現在只想著能夠逼問出王露陽的下落。
這人輕輕的歎了口氣，手臂輕輕的一揮，像無事人一樣從杜宇的空間光球中閃了出來，光球還在，人卻已經站在了另一側。
杜宇心底一涼，空間法術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講理的法術之一，看起來對方的身份和實力應該完全在自己之上，所以自己的束縛對他完全無效。
「杜宇，不知道你有時候會不會自省，幾個月前剛到這個世界的你，會這樣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對一個陌生人出手麼？」這人的聲音有些擔憂和惋惜。
杜宇身子一顫，隱約的發現了問題的關鍵，似乎剛才在聽到王露陽名字的一剎那，體內那股狂暴的意味再一次佔據了他身體的主動權，讓他完全本能一般出手，完全沒有想聽對方把話說完一般。
強行深呼吸控制體內的那股暴躁，杜宇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問道：「你知道我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那個人一笑，說道：「我當然知道。」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知道這個世界的所有事情。」
看著杜宇有些迷惑的眼神，這人歎息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你不信命運，雖然我掌控命運輪盤這麼多年，但有時候連我自己也不相信命運，我曾經做錯了一件事，讓我們族誕生了一位連我都感覺恐怖的王者，而對你的判斷錯誤，讓你現在卡在整個命運軌跡的中間，上下都有問題，所以我想了很久，忽然想親自看看你這個被命運挑選出來的人是什麼樣子的。」
「你很失望，對麼？」杜宇忽然冷不丁的問了一嘴。
這個人歪著頭思考了一下說道：「如果從實力上來說，我的確是很失望，有很多次提升你實力進入聖魔導師境界的機會，你卻一直沒有發現，甚至那個神秘的老爺子給過你無數的提示，你都沒有好好把握住，只能說，時機未到，那個魂界界主也是個有意思的小傢伙，你和他之間會有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話語的跳躍性太大，讓杜宇聽的更加糊塗，不過卻明白了兩件事，首先自己的力量一定是在某些地方走入了岔路，讓自己體內的魔力早已經達到在自己世界呼喚天地魔法元素才能達到的境界，卻始終沒有進階的曙光，其次是老爺子果然手眼通天，連眼前這個看起來更加神秘，號稱掌管命運輪盤的人都有些讚賞的意思。
「你們究竟想我做什麼？每個人都神秘兮兮的，老爺子是這樣，你也是這樣，甚至有時候我覺得陽陽也神秘的厲害，好像每個人都有秘密，就我一個人孤單的看著你們神秘的表演。」杜宇有些煩躁的說著。
這人一笑，搖搖頭說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又有誰知道？在怪別人神秘的時候，為什麼不問問自己足夠坦誠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但目的不一定是壞的，杜宇，有一件事情我想認真的問問你的意見。」
杜宇一陣沉默，的確，並不是所有人都隱瞞自己，但自己卻隱瞞著所有人，卻還想希望得到平等的坦誠，自嘲的笑了一下之後說道：「你說。」
「你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還是壞人？」這人冷不丁的問道。
杜宇神思恍惚了一下，然後忽然有些猶豫了，換做從前，他肯定哈哈大笑著說自己是一個純潔無暇的好人，但換到現在，換到今天，他忽然有些開不了口，殺了一個和自己可謂無冤無仇，而且還有些舊交的人，算是好人嗎？縱然是對方先攻擊自己。
「大概……算半個好人吧。」杜宇有些掙扎的回答道。
「那你覺得，壞人都是壞人麼？」這人的問題忽然有些拗口，讓杜宇再次腦海裡一陣混亂。
「既然是壞人，那本來就是壞人，為什麼這麼問？」杜宇納悶的問道。
「或者可以這麼說，如果有一天，你變成了一個全世界都討厭的人，但你深愛的人卻因為你的改變而不會受到傷害，這樣的事情，你會去做嗎？」這個人的問題一步步的深入，似乎就快要觸及某個底線。
「會。」出乎這個人意料，杜宇竟然回答的非常爽快，也讓這個人的眼神一黯。
「但如果變成這種人，除了你的愛人和朋友，其他人完全都無法理解你，你自己也會因為這種選擇，而背上無數人的性命和責罵，你還願意麼？」似乎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願意，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相信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果在這個世界裡，我能夠贏得我的愛人和朋友的支持，其他人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係？」杜宇回答出這樣的話，自己的心裡也驚訝了一下，但這的確是他心裡最想表達的看法。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問這些話的真正目的，但杜宇既然遇見了他，有些事情自然也要詢問，所以不等這個人說話，就再次追問道：「我來到這個世界應該也和你有些關係，請問我如何才能回到我自己的世界？」
這個人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之後說道：「等你突破了聖魔導師的境界之後，你會發現一些關於空間穿越的秘密，如果那時候你還想回去，我絕對不攔阻你。」
杜宇默然了一下，對面這個人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自己只是隨口一說，不知道為什麼讓對方有如此的情緒。
氣氛有些尷尬，杜宇有些無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人如夢中驚醒一般，隨口回答道：「波利·斯卡，你可以直接叫我波利。」
玻璃？杜宇好笑的在心裡惡毒的揣測著這個名字，當然對漢字以及這個世界所有文字都不熟悉的他來說，是無法理解這兩個字的真正寫法的，但杜宇不會想這些，此刻他只是忽然找到了一個可以讓他小小開心一下的事情。
看著杜宇笑的有些詭異，波利，也就是天族的大祭司納悶的問道：「有什麼好笑的？」
杜宇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但嘴角卻還是忍不住上揚，想想看吧，一個號稱通曉古今的人，竟然起了個名字是同性戀，還有比這個更喜感的事情嗎？
笑話人不如人這個道理，杜宇是不屑的，如果你硬要和他辯個明白，也許他還會引用王露陽教給他的那句「今朝有酒今朝醉」。
雖然這個叫「玻璃」的人似乎是整個事情的關鍵，但杜宇在某個瞬間卻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也許是之前的那個回答讓他放下了一些包袱，善人也好，惡人也罷，杜宇完全不介意路人對自己的看法，因為他活著和來到這個世界，都不是為了取悅這些人。
所以伸了伸懶腰，念頭通達了，反而有些疲憊了，杜宇大咧咧的回頭說道：「玻璃啊，我知道你們這些大人物都喜歡玩神秘，不過如果你肯告訴我陽陽的下落，我會非常感激你的，若是你不肯說，看起來我也打不過你，我就繼續自己找好了。」
這人一笑，思忖了一下之後說道：「伊人遠去香不復，在水一方倩影駐。魂飄四海無所依，界門怎備凡人路。」
說完也不待杜宇記全，哈哈一笑從空間中隱去，依稀聽到他喃喃的低語：「我一生都想改變全世界的選擇，最後自己卻沒有選擇的機會……」
杜宇像看一個精神病一樣咧著嘴看著這個人裝逼的離去，然後呸的一聲吐了口口水說道：「最煩拽文的人，臭不要臉。」
然後心情愉快的邁步回家睡覺，今晚的遭遇，讓他的心裡某處地方打開了一道門。
波利並沒有走遠，至少相對來說，在空間飄蕩的時候，忽然感應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在召喚，這個世界上能召喚他的人幾乎不存在，但此刻他卻的確感受到了這股氣息。
輕輕的從空間中露出身影，看到面前這位身著白色連衣裙的美麗少女，心底的某根弦忽然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接著彎腰猛烈的咳嗽起來，似乎要把肺也一起咳出來才甘心。
白衣少女，正是一臉淡漠的百里千秋，不過這淡漠中卻隱含著一股興奮，那個女人說的沒錯，對方見到自己，果然會有很劇烈的反映。
波利慢慢的止住了咳嗽，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你……繼承了她的力量？她怎麼了？」
百里千秋無所謂的笑了一下說道：「不用擔心你單相思了上萬年的那位相好的，我只是和她簡單的合作而已，她借給我我需要的力量，我幫她實現某種目的。」
波利瞬間就明白了許多事情，到了他這個級別，在智慧上都是孤單的，很難遇到一個能和自己心思完全一致的人，顫抖著問道：「她想通過你改變杜宇的性格，從而讓他主動打開黑暗之門？」
百里千秋此刻的眼神和杜宇之前的眼神竟然完全一致，而且語氣中也帶著淡淡的不屑說道：「你為了讓王族力量重新復甦來對付她，我為什麼不能讓杜宇變成一個全世界誰也傷害不了的人？何況，他是黑暗之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要改變的不是我，而是你。」
波利斯卡沉默了，的確，預言上的杜宇的確是黑暗之子，但他的存在，讓波利斯卡一次次的猶豫和彷徨，加上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斷的流逝，也讓他不得不做了一些違心的事情。
「可是這個世界正在改變，你是能溝通未來的人，應該可以看到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波利斯卡顫聲說道。
百里千秋的笑容忽然如同北方四月底的春風一樣溫柔，輕輕的說道：「只要杜宇沒事，其他人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