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勒倒抽了口涼氣,不會吧,希友大哥,你就算不要臉這麼個不要法兒啊!人家司馬遷招你惹你了,你非把人家往新羅人身上拉什麼呀?
他道:「不可能呀,司馬遷是漢朝人,那時還沒有新羅這個國號呢吧?」
誰知,這話一說完,金希友竟然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李勒,那表情是:大都督,你也太沒文化了吧,簡直就是一文盲,和阿史那俟利弗有的一比!
李勒皺眉道:「我說的不對嗎?」
金希友哪敢說他說的不對,陪著笑臉道:「大人有所不知,咱們新羅的歷史啊,可是從漢代就有了,一直傳國至今,比中原的所有王朝壽命都長!可以看出我們……是咱們歷代國王的偉大啊!」
李勒歎了口氣,忽又假裝怒道:「金大人,你這次來是給我送禮的吧?」
金希友見他變臉,打了個寒戰,忙點頭道:「是啊是啊,下官正是給大都督送禮物來的!」他舉起手中的《史記》,又道:「這本《新羅記》是原版啊,是用咱們新羅人在五百年前發明的一種好東西,叫做紙的東西,寫成的,十分珍貴!下官特地給大都督送來!」
李勒啪地一拍澡盆邊沿,喝道:「胡說八道,紙什麼時候是你們新羅人發明的了?」
「是咱們新羅人,是咱們新羅人!」金希友大著膽子糾正李勒地「語病」。他道:「紙確實是咱們新羅人發明的啊,是個叫金倫的人發明的,在咱們新羅還有他的畫像呢!」
蔡倫泉下有知,該多傷心啊!
李勒苦笑搖頭道:「我說金大人,司馬遷……不不,金馬遷活著的時候。紙還沒發明出來哪,他怎麼用金倫發明地紙寫《新羅記》呢?」
金希友把脖子一梗,聲音響亮地道:「據咱們新羅人故老相傳,是中原人的記載有誤,純屬謠傳!事實上,金倫比金馬遷早出生十個月,他們是親兄弟,只因金馬遷要寫《新羅記》。但家裡窮,買不起竹片,所以金倫才絞盡腦汁地發明了紙,這才讓金馬遷寫成了《新羅記》,這是何等的手足之情啊!大都督,你信我的沒錯!」
李勒氣極反笑,點頭道:「是嗎,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看來我對新羅還是瞭解得太少啊!」
他心想:「故老相傳?幾個新羅老頭老太太蹲在牆根兒底下磨牙,說的話就能把中原人的史書文獻給駁了,那些老頭老太太也特了不起了吧!還說蔡倫和司馬遷是親兄弟,煽情一把,想幹什麼,編劇本嗎?」
「沒事。沒事!有下官為大都督解說,你很快就會瞭解咱們新羅的偉大了!」金希友笑道。
李勒不願和他廢話,氣道:「我是領兵打仗的將軍,你送我什麼不好,偏偏送我書,是在詛咒我打仗就輸嗎?來人啊!」
他大喝一聲,殿外當值地安西兵應聲而入,站到金希友的跟前。叉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金希友見狀不妙,心中叫苦,他以前也幹過這種不要臉的事,有事沒事的在家裡隨便考證一番。然後就四處亂攀親戚,只不過大家都知道他是個什麼貨色,往往一笑了之,也不和他計較!可今天和李勒一說,李勒卻翻臉了,大人非要計小人過不可,這是他頭一回碰上,情急之下都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了!
金希友硬起頭皮,就想承認自己胡說八道,求李勒饒他一命,千萬別拖出去砍頭!他辟啪就抽了自己兩個耳光,叫道:「大都督,饒……」
就聽李勒道:「給我拿乾淨衣服來,我泡完澡了!」四個安西兵齊聲答應,一名去取衣服,另外三名瞪著金希友,只要李勒一聲令下,他們就要把金大人拖出殿去,直接扔山下面去,看看能不能摔死他!
金希友卻想:「大都督要從澡盆子裡面出來,那他是不是想把我按澡盆裡淹死啊,讓我投澡盆而死!哎呀,來之前忘了查證,屈原大夫是不是咱們新羅人了!」
他正要磕頭求饒,就聽李勒說道:「咦,金大人,你怎麼自己打自己啊,這是為何?你看看,都把自己的臉打腫了,這是何苦,大冬天的又沒有蚊子……也許有吧,如果那蚊子有了咱們新羅的血統,可能在冬天也能活得不錯!哈哈哈!」
金希友抬起被抽腫的臉,道:「大都督,下官送錯了禮物,還請大都督原諒!」
李勒腰間圍著條手巾,出了澡盆,接過衣服披在身上,他道:「沒事,其實仔細一想,這本書可是太值錢了,乃是咱們新羅人的祖先偉大智慧的結晶,紙是咱們新羅人發明地,《史記》也是咱們新羅人寫的!對了,那上面用的墨是
是咱們新羅人發明的呀?」
金希友不是聽不出李勒的諷刺,但他深深地明白一個道理,就算某件事情再可笑,或可不恥,或可啐,再不能讓人相信,但只要自己成天對著鏡子說:「這是真的,這絕對是真地!」那麼這件事就會成真的,然後自己再跟別人去說,反覆不停地說,在各種地方,對著各種人不停地說,一遍不夠就說十遍,十遍不夠就說一百遍……只要臉皮夠厚就行!那麼,假的也變真的,就算再不可信,也會變得可以信一信了!
他直起腰,大聲說道:「豈止是墨,就算是筆和硯也是咱們新羅人發明的呀!」說話的聲音非常之響亮,似乎不這樣說,不但別人不會信,就連他自己也不會信一樣!
殿中,不僅只有李勒一人咧嘴了,那四名安西兵也全咧起嘴來!不會吧,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啊,不知臉皮為何物!
李勒笑著指向那個大澡盆,道:「那這澡盆是不是咱們新羅人發明的呢?」
金希友大著嗓門兒,拖著長音道:「是——絕對是,經考證,洗浴之器,就是咱們新羅人發明的!」
李勒又一指旁邊地床榻,道:「那床呢?」
「是——絕對是,經下官考證,正是因為咱們新羅人發明了床,所以世人才不用再睡在地上!」
李勒又指了指大殿,道:「那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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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絕對是,這點不用考證,下官就可以肯定,房子絕對是咱們新羅人發明的!不信大人請想,因為高句麗人和咱們新羅人關係不好,所以那個柏崖城的高句麗人才住山洞啊!」金希友有理有據地道。
李勒又道:「那掏茅坑的大糞勺子呢?」
「是——絕對是,具下官考證,掏茅坑地大糞勺子……這個,這個絕對不是咱們新羅人發明的!下官以為,應該是高句麗人發明的,要不就是突厥人發明的,反正肯定不是咱們新羅人發明的那種噁心東西!」金希友中途變口,未經考證就給高句麗人硬加了項發明,做學問的態度太不嚴謹了!
安西兵實在忍不住了,都哈哈笑了起來,新羅的金大人,怎麼看怎麼都像只黃乎乎臭哄哄的大糞勺子!他不會聽不出大人是在罵他吧?或者聽出來了,就是不承認!
李勒看了眼安西兵,又看了看金希友,心想:「四個兵裡面,有三個是突厥人,你就不怕他們揍你?」
不過突厥兵都把金希友當成了小丑,並沒有因為他胡說八道而要打人,相反都覺得這人也太逗了,不會是個腦袋有毛病的人吧,專門跑來逗大人開心的!
李勒走到床榻上坐了下來,他不再想聽金希友向新羅人臉上貼金了,聽著有點噁心,他道:「金大人,我不太喜歡看《新羅記》,要是這本書是金子打造的,馬馬虎虎我就收下了,可惜它是紙做的,我就不收了,你還是拿回去自己看吧!」擺了擺手,就想打發他滾蛋!
金希友爬到他的床前,一本正經地道:「大都督,下官來見大都督,主要是想說明,下官就是在《新羅記》之外,查到了大都督的身世,您竟然是周文王的後代啊,和我們新羅國王是同祖同宗!」
「我沒聽錯吧?什麼叫在《新羅記》之外查到了我的……那個身世?」李勒皺眉道。
金希友忙道:「大人,下官發現,《新羅記》這本書上,沒有寫周文王是哪族人,經考證,應該不是漢人,而是其他族人!」
「廢話,那時還沒漢朝呢,他怎麼可能是漢人,當然是其他族人!」李勒氣道。
金希友拍手笑道:「對啊,正因為他是其他族人,所以經考證……」
「是新羅人,對吧?可那時也沒新羅人啊!」
「有——肯定有,經下官考證……」
李勒搖頭道:「好好好,就算那時已經有新羅人了,可怎麼可以說周文王是新羅人呢?」除了新羅人之外,應該還有不少其他族的人吧!
金希友振振有辭,理所當然地道:「周文王是其他族的人,而新羅人就是其他族的人,所以周文王就是新羅人啊!」他非要混淆其他族和其他族之一這個概念!
李勒哈哈大笑,服了,真服了金希友的邏輯了,趕情考證還可以這麼個考證法兒!他道:「金大人,你真是太有學問了,佩服,實在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金希友一臉喜色地道:「多謝大都督誇獎,下官的學問還差得遠呢!」說完,給李勒磕了個響頭,以表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