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民出了大營,直走了四五里,這才來到遼東河畔。遼東河早已凍得實成,河中冰面儘是積雪,腳印斑雜,另有車輪扎出來的冰道子,白天走起來沒什麼,可夜半過河,卻要小心,以免戰馬失蹄,滑倒冰上!
待到了河邊,李世民勒住戰馬,回頭向大營看去,良久不動一動。李元霸問道:「二哥,你怎麼不走了,咱們得趕在天亮前遠離大營啊!」
李世民嗯了一聲,似乎在想著什麼,卻仍是未動!
羅成忍耐不住,勸道:「世民兄弟,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如要找那宇文雜碎兒報仇,日後慢慢找機會不遲,倒也不必爭這一時意氣,咱們還是走吧!」
李世民搖了搖頭,道:「不急,稍等片刻,我要看看動靜!」
「有什麼動靜好看?」李元霸大是不解,他性子直爽,可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要走,直接走便是,還需要看什麼動靜?
阿史那思摩忽道:「如果是在草原上,我還做部落王那會兒,如果遇到不能立刻致於死地的敵人,我往往會先放他一馬,然後找尋機會待他落單時,再送他上西天!」
李元霸在千里一盞燈上動了動身子,道:「你說這個幹嘛,要是皇帝想殺我們,可不必等到咱們落單啊!」
阿史那思摩冷笑道:「皇帝當然不需要這麼做,可有人需要啊!」
羅成大聲道:「你是說宇文雜碎兒?他他,難道他會追殺我們不成?」
李世民調過馬頭。揮了揮手。道:「小聲些,你怕別人聽不到麼?」對跟隨在身邊的唐兵下令道:「點起火把,人人都點!」
親兵隊長提醒道:「二公子。咱們離大營並不算太遠,如要點亮火把,怕是會引來游弋的斥候啊!」
李世民翻身從馬上下來,靴子踩在積雪上,發出細微地吱嘎聲,他輕聲道:「如果有斥候發現了咱們。那咱們就安全了!」
阿史那思摩也從馬上下來,「就怕他們看到了,也不敢過來啊!」
李元霸取下兩柄大錘,擒在手中,卻並不下馬,嗡聲嗡氣地道:「你們說宇文大哥會支走斥候兵,然後來殺我們?」
羅成提槍在手,大聲道:「你還管他叫宇文大哥。他是雜碎兒!」
李世民回頭看向他們,笑道:「把刀槍收起來,只要我們等在這裡,就算有追兵。他們也不敢動手!」
唐兵高舉火把,站在河邊地雪地裡。靜靜地等待著!
過不多時,就聽大營方向傳來馬蹄聲,似乎有一隊騎兵正在以散兵隊形奔跑!聽蹄聲,這隊騎兵並未提速,估計是怕疾馳之下的馬蹄聲,驚動大營裡的高階將領吧!
這隊騎兵離唐兵尚有里許,便停住了腳步,不再往前趕,似乎在觀望什麼!過了大概半盞茶地功夫,騎兵調頭,向軍營中返回,過不多時便奔得遠了!
唐軍兵將又驚又喜,驚的是真有人來追殺,喜的是二公子不費吹灰之力,只站在河邊點上了火把,就把追兵嚇走了!
羅成哈哈大笑,道:「世民兄弟,你當真是活神仙,神機妙算,竟把宇文雜碎兒的追兵給嚇跑了!什麼狗屁冠軍侯,我看他不配稱為大隋第一武將,這第一武將的名頭,應該讓給世民兄弟你才對啊!」
李世民翻身上馬,淡淡地笑了笑,搖頭道:「就算是他退了兵,卻也不是我嚇的,應該是被皇帝嚇地才對!」
「如果現在他衝上來,可就是擅殺朝廷命官了,他怕皇帝知道,自不敢在河這邊殺人行兇!」阿史那思摩笑道,隨即又道:「幸虧皇帝要面子,沒有在白天定你的罪。」
李世民歎了口氣,打馬過河,李元霸等人收起兵器,緊隨其後!
過了遼東河後,李世民再次勒住戰馬,翻身下來查看,河對岸到處都是蹄印和車印,這裡是隋軍運送輜重補給的必經之路,白天行路的兵馬太多,對於普通人來講,單看蹄印,是分不出剛剛有沒有人過去的!
阿史那思摩也下了戰馬,藉著火把的光亮,仔細查看蹄印。片刻之後,他道:「剛剛有一大隊人馬,在此處分開,一半去了營州方向,一半去了平州方向!」
羅成低頭看去,卻沒能從蹄印上看出什麼來,他道:
有多少人?」
「各是三百!」阿史那思摩說完後,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長長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氣,慢慢吐出,他抬起手摘下了頭上的鐵盔,對唐兵道:「把郡兵地皮甲都脫下來,還有包袱雜物也都取下,用雪埋起來,大家撕下衣襟,遮住臉!」
李元霸想開口問,但還是忍住了,二哥向來聰明,他說這麼做,那照做也就是了!
羅成想問為什麼要裝成這個樣子,還有把包袱扔了,半路上吃什麼,這裡到營州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呢!不過他也沒問,以免顯出不如阿史那思摩聰明,人家思摩老兄可是照著做,沒言語半聲。
待唐兵埋好盔甲包袱,李世民又道:「不要熄火把,就這麼趕路!要快,一口氣能跑出多遠就跑出多遠,半路上遇到樹林,大家要一起喊『抓李世民啊』,明白不?」
唐兵一——頭,原來是要讓他們冒充追兵,以欺騙前面堵截的敵人!他們脫下皮甲,裡面便是普通隋兵的軍服,倒也和府兵相差不大,尤其是在黑夜之中,更難看出細微的差別!
李世民又對阿史那思摩道:「思摩大哥,你是東突厥人,說話和西突厥人有何不同之處?」
阿史那思摩道:「話是一樣地,就是口音不同罷了,但我可以掩蓋住口音上的區別,這點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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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點了點頭:「那等會你喊突厥話就行了!」翻身上馬,馬鞭一揮,改變原定計劃,不去營州,而向平州奔去!
平州道遠,路上得換戰馬,但現在強敵在側,李世民也顧不得許多了,只要避過這一劫,戰馬累不累死,倒也不必心疼!
李勒帶著三百名悍卒,一路就要追到遼東河邊,忽見前面亮起火把,看人數正是李世民地隊伍,登時勒住戰馬,他騎的並非是小白龍,只是一匹普通戰馬!
瞪著前面的火把,李勒罵道:「他***,這混帳李二蛋,竟然跟老子玩這一手,難不成他得知我們要追殺他了?」
李靖跟了上來,道:「不見得是發現,有可能是預料到了!不過他這麼一點火把,等在河邊,我們卻是無法殺上去了!」
蘇定方拍馬到了李勒身邊,道:「不如就說李世民畏罪潛逃,咱們是去抓他的!」
李勒搖了搖頭:「不妥,皇帝不還沒定他罪呢嘛,而且就算抓回去,也不見得會定死罪,如果我們這麼殺了他……」回頭看向大營,這裡離得太近了,動手殺人時必會弄出大響動,萬一再跑了幾個,走漏了消息,李淵必會和自己拚命,後果麻煩之極!
他心裡猶豫,急切之間,想不出應對之法!就聽身邊的李靖道:「咱們暫且做出回營的樣子,麻痺他們,等他們過了河,行出一段距離,咱們再突然殺過去,那他們就跑不回來了!」
李勒一笑,點頭道:「好主意!」調轉馬頭,向大營方向奔去!
奔出不遠,安西兵再次停住戰馬,靜靜地等待唐兵過河,果然唐兵以為他們是真撤了,沒多一會功夫就過了遼東河。又等了一會兒,李勒這才帶兵重新追趕!
王赤烈坐在一片大樹林裡,取下包頭的黑布,摸了摸大光頭!他本是西突厥一個小部落的王子,原名阿史那勃爾達,戰功立得多了,取了漢名,可他偏偏天生一腦袋的黃頭髮,怕別人瞧不起他,用墨水染黑又太麻煩,一流汗墨水流下,弄得他滿臉黑乎乎,索興就乾脆剃成大光頭,只把眉毛塗黑就成了!
聽身邊安西兵大聲喧嘩,他喝道:「都小聲些,吵什麼吵,咱們是來辦事的!」
安西兵紛紛笑道:「殺個小小校尉罷了,還能跑得了他怎地,說不定他根本就不走這條路,咱們挨了一宿凍,明天還得再回營去!」
王赤烈想想也對,便不再說話,取出身邊皮囊,喝了口酒,向大樹上一靠,閉目養神!
也沒過太久,就聽遼東河方向傳來疾馳的馬蹄聲,王赤烈一驚起身,道:「來了!快快上馬!」
一名安西兵出林觀看,回頭叫道:「是點著火把來的,看樣子不像太原的郡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