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然要立字據,須得有筆墨紙硯才成,這個對於蘇威倒是不難,他總是隨身攜帶著簡易裝的文房四寶,當即取出,就要為李勒寫字據,卻苦於沒有桌案。正好,羅成的帳篷就在跟前,大家便一同進去,點上蠟燭照亮,在小小矮几上鋪開紙張!
蘇威大筆一揮,頃刻間便寫好了一張借條,叫李勒和李元霸當場簽字畫押,他蘇大人便勉為其難的當了證人,替李元霸做保,也在字據上簽下了姓名!
蘇威給李元霸做保,這是給唐國公李淵的面子,李元霸自然感激不盡,連聲稱謝。他性格較為忠厚,沒看出這裡面的道道!
其實蘇威老奸巨滑,他做證人,一來可以賣李淵的人情,二來既然當了證人,李元霸就不能向他借錢了,免得這世侄張口借兩萬兩銀子,他可不想掏銀子借給敗家子,再說就算借了,他總不好意思向晚輩要那份利息吧,沒有賺頭的事,他蘇大人是不肯做的!
李勒哈哈一笑,將字據揣入懷中,向李元霸低聲說道:「我一定給你白馬,不過要是有人想找我麻煩,你可也得出手相助才成!」說著,眼角餘光向羅成掃了一眼。
李元霸卻也不傻,他低聲回道:「我只管保你到比武大會結束,以後再有什麼事,你自己擺平!」
「那如果比武時,咱們遇見,你是不是……啊,明白我的意思?」李勒又小聲道。
李元霸哼了一聲:「我不打傷你便是,但要相讓,那是休想!」
李勒笑了笑,道:「隨你隨你!」擺平了李元霸,眼瞧著羅成也會被擺平,他心中歡喜。正要出帳回去,卻聽蘇威說道:「老夫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還被半夜折騰,可真要被你們拆了我這把老骨頭了!
李勒正要謝上幾句,卻見蘇威拿起几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喝完還擦了擦嘴角,咂巴咂巴嘴,道:「這水怎麼有股怪味兒!」
李勒張大了嘴合不攏,不會吧,這杯下了藥的水竟被他老人家給喝了!哎喲喂,你說你就算渴了,也回自己帳裡喝去啊,隨隨便便的就用別人的杯子……你太不講衛生了,要是喝壞了肚子,可別怪我,要怪就怪羅成好了,那可是他要喝的水!
再不敢多說什麼,告辭出來,逕直帶著手下回了自己營地,至於蘇威會不會起不來床,那個銀髮美女會不會帶人來找羅成理論,全不關他的事了,悶聲大發財,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比較好!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李勒起床,帶著三百兵丁出營列隊,準備參加隊列行進的操演比賽。他舉目向小山上望去,只見一眾大臣之中,果然沒有蘇威的身影,忍不住心中打鼓,暗道:「蘇老爺子,你老人家俠肝義膽,竟然以身試藥,替羅成擋過了一災,就是不知羅成會不會謝你,難為你老人家了!」
各衛府各自派出精兵,排成一個個的方塊陣,鼓聲咚咚,隊列操演大賽正式開始!
李勒一身麒麟山文甲,手提梅花寶槍,騎馬走在隊伍的側前方,他雖是軍隊裡的最高長官,但並不負責實際的操練,這些工作自有獨孤彥雲替他效勞,這次操演,發號施令的也是獨孤彥雲,他只管做做樣子就行,輕鬆得很!
獨孤彥雲果然了得,把軍隊整治得極好,李勒心中歡喜,這就是會用人的好處,自己眼光不差,選對了人,只是獨孤彥雲這個名字好像以前看書時看到過,就是實在想不起他是誰來!管他是誰呢,反正只要是自己手下,聽自己命令就行了!
隊列操演並非只是齊步走那麼簡單,要分為好多個具體小項目,比如溝渠躍進,平地快跑,隊形轉換等等,最後還有一項叫做陣前掘壕,考驗士兵們在戰鬥即將開始時的心理素質,諸如此類,不一一列舉!
李勒手下的士兵一多半本就是左翊衛裡的精兵,對於這些比試熟悉之極,而原來的混混們也都勤加訓練,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拖後腳。勳衛的隊伍一出來,操練過幾個小項目之後,竟得到一片叫好聲,讓勳衛裡的軍官們大有面子,齊鐵舟更是老臉笑成花朵,滿嘴的口沫橫飛,自吹自擂!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李勒的士兵再努力,也不可能奪得第一,這是沒辦法的事!原因很簡單,同為內府三衛的禁衛,也就是親衛,他們可是皇帝親軍,日常的工作之一就是充當儀仗隊,乃是職業選手!要比別的,禁衛有可能不行,但要比起隊列來,那誰也比不過他們!
一輪操演下來,各衛府軍列隊與小山之下,向楊廣三呼萬歲。楊廣倒也不拖拉,當即命手下大臣評選名次!
不多時評選結果出來,大大出乎勳衛軍官的意料。第一名是禁衛,第二名是左翊衛,這頭兩名都是當之無愧的隊列高手,可第三名竟然是勳衛,也就是李勒所帶的隊伍!
勳衛裡的人都以為這次只要能上升幾名,別當倒數第一就行了,最多也就能混個中下游,不成想竟然進入了三甲,這能不讓他們欣喜若狂麼!
別管這名次是不是有貓膩兒,也別管是不是大臣們互賣人情,反正第三就是第三,這是錯不了的!
齊鐵舟興奮得滿臉紅光,逢人便問:「你可知道這次操演的前三甲,都有誰的軍隊?」
被問的大臣也在山上,自然知道結果,可聽齊大將軍問話,也只能假裝不知道地反問:「是哪三支軍隊呀?」
「第一名我不記得了,第二是誰我沒聽清,不過第三名我卻知道,是我們勳衛呀!」齊鐵舟興高采烈地道。
大臣只好對他進行讚美:「齊大將軍治軍有方,了不起,佩服佩服!」
自己的軍隊得到了好成績,李勒也是開心,大大地誇獎了獨孤彥雲一番,又給手下士兵每人賞了五兩銀子,算是獎金!手下兵丁盡皆大喜,都說大人慷慨!
操演完畢,緊接著就是下午比武的抽籤,李勒心中著實忐忑,不住口地求神佛保佑,千萬別抽到宇文成都和羅成呀,退一步就算抽到李元霸也行啊,只要自己不還他的千里一盞燈,他就不敢傷害自己!
抽籤倒是快得很,片刻功夫,各組名單便即出來,齊鐵舟得了簽號,讓一名小校給李勒送來!這名小校苦著臉來到李勒跟前,道:「真是倒霉,咱們勳衛派出三人,昨天已輸了兩場,今天就剩大人你一個了,可卻抽到一支下下籤!」
李勒臉色大變,腿肚子抽筋,全身酸軟,幾乎就要站立不穩,他哆嗦著嘴唇問道:「是李元霸嗎?」
小校搖了搖頭,把手中籤號遞給李勒。李勒滿嘴苦澀,卻是不敢接。他又問道:「那是宇文成都了?」
小校還是搖頭。
李勒長歎一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切都是命啊,碰上了羅成這個小少保,看來自己是凶多吉少了!要不然我也學那個使雙鉤的軍官,直接棄權算了?
他接過簽看去,忽地臉色又是一變,忍不住微笑道:「王明博,這是誰啊?」
那小校歎氣道:「是個郡兵校尉,手中陌刀好生厲害,而且他比的是馬上功夫,除非大人也是騎馬,否則以步對騎,大大吃虧啊!」
李勒哈哈大笑,剛才可是把自己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誰呢,竟然只是個使陌刀的軍官,這又有什麼了不起的了,我可不怕他!
眾人見他大笑,也只好跟著笑,但心中皆是揣揣,那王明博好生了得,也不知自家大人能在他的手下走上幾招!馬思源等人有心去給王明博下藥,可倉促之間,又哪能輕易得手,被人抓住,反倒不美!
李勒放下心來,吃罷午飯,提槍在場外等候,他騎術不精,索性棄馬不騎,改以步對騎,明面兒上吃虧,其實不然,乃是揚長避短的做法!
咚咚鼓聲響起,第二輪比武開始,這回不再是眾軍官一起上場,而是逐場比試。李勒因為第一輪比武輪空,所以這第二輪,他便被排在了第一位,第一場便是他和王明博對陣了!
噹的一聲鑼響,程序照舊,仍是戰前耀武!那王明博很是性急,胯下一匹花斑馬,聽到鑼響,當即出列,奔入場內,刷刷刷地掄起大刀,場外軍民跟著叫起好來!
李勒微微一笑,手提梅花槍,慢步走到場內,把梅花槍向地上一戳,雙手抱臂,看著王明博撒歡!不出他所料,沒耍多一會,王明博就停了下來,他不敢把力氣都用在耀武上,而且要將養馬力,所以只掄了一圈,便即作罷!
這回該李勒表演了,只見他雙腿扎個馬步,口中大喝:「啊呀呀——」拖出長音叫出,相當地引人注意。隨即雙臂慢慢伸展,口裡還是不停地叫著,每個音節都拖得長長!
觀看比武的軍民從沒見過這種耀武的,比拚時大聲呼喝並不希奇,可耀武時這般尖聲大叫,就是百年不得一見了!
待李勒打完幾招之後,勳衛的軍官這才反應過來,幾百人一齊喊道:「叫得好,拳腳也好,不愧是我勳衛第一猛將!好啊,好啊!」他們扯脖子大喊,又兼跺腳口哨,沒喊幾句,左翊衛的兵將們也跟著喊了起來,他們人可多了,這一喊真稱得上是驚天動地!
左翊衛是外府十二衛之首,他們一叫,其它衛府的人也跟著叫起好來,緊接著禁衛兵將們也叫起來,殿衛雖然和勳衛不合,可此情此景,兵將們也都按耐不住,拍手叫起好來!
一時之間,李勒在場內尖聲怪叫,場外則是成千上萬名兵將在放聲大叫,而後面的百姓見狀,還以為李勒是個多麼了不起的人物,也跟著扯脖子叫了起來!
自打比武開始,從來沒有一場比試能得到全體軍民的喝采,李勒這是頭一份兒,還沒比武呢,就得了個滿堂大采!
山上的楊廣也摸著鬍鬚點頭,笑道:「宇文牧州,好!」
皇帝發話,大臣們自然跟著叫好,無不大讚李勒了得。宇文述不好意思當眾誇自家孫子,可齊鐵舟卻不在乎,滿口胡亂吹噓,連把李勒痛扁代加強的事都說了出來,直氣得代加強直翻白眼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對著下面沖李勒叫好的殿衛兵將生氣!
豪門貴婦那裡,南陽公主則更是叫得歡,「那是我侄兒,是我侄兒啊!你們不知道吧,他的這套拳腳功夫,還經過我的指點呢……不不,根本就是我教的!」
牧兒看著李勒在場中耀武,也不禁想到,這人怎地這麼受歡迎,難道當真是府軍中響噹噹的人物不成,可為什麼這麼了不起的人物,卻又愛胡說八道呢?
李勒一套拳腳練過,也不理會旁邊目瞪口呆的王明博,大步走到場邊,抓住一個「粉絲」的手,便道:「多謝捧場,多謝捧場!」然後,他就在場邊挨個人的握手!
這種調動現場氣氛的方法,在現代毫不希奇,可在古代誰也沒見過啊!李勒這麼一來,場外登時掀起握手浪潮,兵將們無不想和李勒握一下手,就連後面的百姓也在拚命向前擠,大叫著:「我要和牧州將軍握手,你們別擋著呀!」
場外軍民一起向裡擠,幾乎就要產生大混亂!馬思源等人見狀,連忙衝上前保護李勒,謝長留靈機一動,想起那日朱雀大街的事來,連忙叫過幾個兄弟,把李勒舉了起來,將哥哥展現給廣大人民群眾,李勒坐在他們肩上,不停地向四方軍民拱手作輯!
他們圍著場邊一走,現場氣氛被提高到了無以加復的地步,整個校兵場數萬人齊聲叫起李勒的官名來!
「宇文牧州!」有人扯嗓子大叫!
「英雄好漢!」萬眾一聲!
「宇文牧州!」又有人帶頭!
「天下第一!」群情激盪!
王明博立在場內,看著眼前的場景,幾乎要從馬背上掉下來,歡呼聲也太大了些,真是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