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且說那年山松得了做百納衣的材料,興沖沖的回宮找靜妃。他見到宇文述的時候天色已晚,又被留著吃了晚飯,再回宮時皇宮正門已經落閘了,他雖然是總管的位份,可也沒有半夜叫門的權力,只好繞路去了西面的內侍省,走安福門,整個皇宮入夜之後,只有這個門可能通行太監和宮廷侍衛!
進了小側門,見前面走來一人,也是個太監,年山松笑著打招呼道:「這不是小德子嗎,你什麼時候進的宮啊?」
來人正是南陽公主的貼身太監小德子,他認識年山松,擺擺手裡的拂塵,笑道:「原來是年總管,出宮辦事去了?」
「是啊,這不才回來嘛!你這是要回公主府?」年山松很親熱地拉住小德子問道。
小德子搖了搖頭:「不回公主府,有麻煩事兒要去辦!唉,真是太麻煩了呀!」他這人嘴碎,和他主人南陽公主一樣,只要見個人就想和人家扯皮,搖頭晃腦地說麻煩,其實就是等著年山松問他為什麼麻煩呢。
年山松一點兒都不辜負德公公的期望,滿臉渴望地問道:「什麼麻煩事兒?說來聽聽!」
小德子未語先歎,擺足了架勢,這才說道:「今兒我陪公主進宮,皇后娘娘留她在宮裡陪伴,就不回府了,偏巧碰上太子來給娘娘請安,太子見到我家公主自然高興,大家就在一起聊天,過了一會兒皇上也來了,你說巧不巧?」
年山松心中暗罵:「小王八蛋,說話一點譜兒都沒有,儘是廢話,皇后寢宮和太子的東宮只有一牆之隔,皇上又總去皇后哪兒,他們一家人碰上了,有什麼值得說巧的!」卻點頭道:「當真好巧!」
「可不是嘛!」小德子接著道:「後來大家聊著聊著餓了,皇上就下旨傳膳,一家人坐在一塊熱熱鬧鬧的用膳……」
年山松道:「小德子,我還有事,要不咱們改日再聊?」他實在煩小德子這張破嘴。
「席間就說起了宇文牧州……啊,你有事?也行,咱們改日再聊,其實我也有事兒。」小德子嘴品很好,並不強留聽眾。
年山松一呆,怎麼皇上也知道宇文牧州?他忙問道:「那個宇文牧州怎麼了?」
「你不是有事兒嗎?」
「不急不急!你接著說!」年山松笑道。
小德子卻道:「可我有事兒啊,著急著呢!」這回輪到他不肯浪費時間了。
年山松拉住他道:「有啥事兒,說出來我給你出出主意!」
小德子道:「要說這事兒,話可就長了,得從二十多年前說起,那時宇文牧州還沒出生……」
我地個媽呀!年山松非常的鬱悶,會不會說到明天早上啊!卻又只能裝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聽小德子對他噴口水。
小德子把韓氏被趕出家門的那點事兒,加上自己無數的想像,無中生有,不厭其煩地一一道來,直把宇文牧州母子說得淒慘無比,簡直他們娘倆能活下來就是奇跡了!憶苦之後接著思甜,又把李勒街頭打架的事放大了無數倍,最終變成了少年豪俠打敗惡霸,救無數百姓與水深火熱之中的英雄事跡報告!
這番話年山松只信了三成,其實三成都多了,小德子嘴裡出來的東西,有半成可信,就已經是誇他了!年山松心想:「那宇文牧州果然是個人物,怪不得街上小混混做案都要冒他的名頭!連皇上皇后,還有太子都知道……太子,這事不對呀!」
年山松立即反應過來,問道:「是不是皇后娘娘讓你出宮去找宇文牧州的?」
小德子點頭道:「是呀!不知怎麼的,皇后娘娘對宇文牧州挺感興趣,想見見他,因為我見過他一面,所以就派我去找。可你想呀,宇文牧州都被趕出少卿府了,現在住哪兒我也不知道,上哪兒找他去呀,所以我才說這事麻煩,不好辦!」
年山松心裡咯登一下,心想:「被皇后搶先一步!」他是靜妃的心腹,使足了勁為小王子尋找黨羽,那蕭皇后更是如此了,太子學識並不出色,要想把位子坐穩了,更加需要黨羽力挺!
成為心腹死士的最好人選是什麼人?最好就是那種有世家背景,有本事又沒出頭機會的人,只要給了這種人機會,必會一飛沖天,而且會對施恩之人死心塌地,成為其得力助手!但是這種人可遇而不可求,試想既有好出身,又有本事,那這人怎麼可能出不了頭呢?
而宇文牧州正好具備了這些條件,有軍方第一世家的背景,而且被「證明」了很有本事,現在卻混跡市井之中,在他落難之時,誰能第一個伸出援手,他就會成為那人的鐵桿手下!年山松一個太監都能想到這點,那蕭皇后更能想到了,她這是為太子培養羽翼呀,尋找心腹死士!
既然皇后出手了,年山松就知道靜妃沒戲了,心中氣惱,越發的看小德子來氣。見他正為不知去哪裡找宇文牧州著急,便說道:「聽說,我這可是聽說呀,要是錯了你可別怪我。那個宇文牧州好像是住在西城,具體住哪兒不清楚,可你也不用到處找呀,你直接去長安縣查戶籍不就得了嘛,那裡肯定有他的記錄!」
小德子一拍大腿,對呀,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還用得著我滿大街的去打聽,就算我想找人打聽,可這大半夜的我也找不著別人呀,直接去找長安縣令不就得了!他笑著沖年山松拱手道:「多謝年總管提醒,我這就去長安縣!」說完,急不可待地走了。
年山松望著他的背影冷笑,想靠查戶籍找到人,也就你這笨蛋才會信!
京都大興城實在太大了,所以便以朱雀大街為界,街西歸長安縣管轄,街東歸萬年縣管轄,西城人口比東城的多,足有六十餘萬,所以年山松一桿子將小德子支到長安縣去了!要想在六十多萬人裡找出其中一個,如果宇文牧州住在西城,那這事兒的難度應該比大海撈針簡單些,可宇文牧州不住在西城,所以這事兒就比大海撈針難上太多了!
一甩袖子,拎著衣服包,年山松姍姍然地去見靜妃了!
小德子興沖沖地跑到了長安縣衙,把縣令從被窩裡揪出來,說道:「皇后娘娘要我來替她找個人,叫宇文牧州,你快點兒去查戶籍,查到他住哪兒就來告訴我一聲!」交待完了,他疲倦得很,也沒精力再耍嘴皮子,便叫縣令給他找間屋子睡覺!
長安縣令都傻了,宮裡的太監半夜三更跑這兒來讓自己查戶籍,這算什麼事呀!他不敢怠慢宮裡的執事,忙把自己的屋子騰出來讓小德子去睡覺,他則找來師爺商量對策!
師爺也是被現從被窩裡揪出來的,他對這事也是大感驚訝,說道:「皇后娘娘的事兒,就是皇上的事兒,皇上是天子,他的事兒那就是天大的事兒呀!我說東家,咱們趕緊去查吧!」
縣令苦笑道:「說的輕巧,那些戶籍足足堆滿了十個庫房,怎麼查呀!」
師爺眨巴著小眼睛道:「宇文牧州這個名挺熟啊,好像是個總鬧事的地痞,皇后娘娘找這個惡棍做什麼?」
縣令氣道:「皇家的事我怎知道,可能是他得罪了宮裡的人吧!莫非是偷了宮裡的東西,可是什麼東西值得娘娘親自過問?」
師爺一拍大腿,非常睿智地說道:「肯定出大事兒了,要不然宮裡的人不會半夜來找宇文牧州這個惡棍!」
縣令想了想,點頭表示認同。小德子平常碎嘴,可今晚他和年山松說了一大通,又從宮裡跑到縣衙,累得狠了,就沒說李勒的傳奇故事,結果縣令他們先入為主,認定了找李勒沒好事!
兩人互視一眼,師爺道:「絕對不能等閒置之,必須要用最快的方法找出他來,免得他畏罪潛逃!東家,光靠咱們查戶籍可來不及,乾脆直接點,發海捕公文吧!」
「也只能如此了!嘿,這個混蛋,竟然捅出這麼大的簍子,還得讓本縣給他擦屁股!」縣令惱恨地道,他並不知道李勒住在東城,要不然肯定一腳把皮球踢到萬年縣令那裡去。
立即提筆寫了一張海捕通告,叫全縣衙的人一起來抄,抄完後天一亮立即張貼出去!
李勒卻還不知他一夜之間竟成了官府的通緝犯,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外面的日頭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來,曬在人的身上好舒服,讓人不想起床。
在床上賴了半天,李勒終於起床穿衣,出屋不見韓氏,想必母親出門去了,他到廚房找了兩個窩頭,蹲在房簷下啃起來。
剛啃完窩頭,就聽院外有人叫喊:「哥哥,你在家嗎,出事了!」
拍拍手上的面渣兒,李勒向院門走去,道:「什麼事值得大驚小怪的!」開門一瞧,是馬思源他們。
馬思源道:「昨天咱們扁了銅皮犀牛,他不服氣,今天帶人來報仇,約你在靈感寺單挑!」
李勒笑道:「單挑?就憑他!看來昨天還是捅得他不疼!」
一旁的謝長留卻道:「不是他要與哥哥單挑,是他兒子席志遠!」
「老子不行了,就換兒子上,那個席志遠比銅皮犀牛還能打?」李勒問道。
馬思源道:「厲害多了,上次用板磚拍倒哥哥的就是他!」
李勒頓時怒道:「原來是這個王八蛋,上次差點沒把我打死!好,今天非給他點顏色看看不成!」
陳信遞上一根雞蛋粗的尖頭長木棍,道:「傢伙都給哥哥準備好了,今天要不把席志遠打得他媽都認不出,我老陳以後隨他姓!」
李勒接過長木棍,掂了掂,份量還夠!把手一揮,叫道:「走,去靈感寺!」在手下的簇擁下走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