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彈指百年
准提此時臉色鐵青,眼中怒火直冒,那神色宛然一頭噬人怪獸般要把黃清生吞活剝。聽黃清之言,這一切都是一個圈套,就等他這個自以為是的人往裡鑽,然後輕而易舉把他困在這裡。准提其實還是想錯了,黃清煞費苦心來算計他,並不是為了利用唐僧這個魚餌來釣出更多的佛教大魚,或以此來毀掉小乘佛教,而是為了能使唐宋聯軍可以順暢無阻攻下天竺。
人族一統這是必然的結果,凡是促進人族統一的行為,都是順應天勢的行為,有莫大功德。代天封神之人也會隨之出現,黃清籌劃了那麼久,又不遺餘力算計接引、准提兩人,就是為了千方百計把此人拉入道教陣營。
「你簡直是欺人太甚!」准提臉色變幻數次,時喜時苦,時愁時悲,又過了半響才從打擊中回過神來,臉上怒容忽的收斂,恢復成一副淡然平靜的模樣,渾然不像被人算計了一著似的。「區區一個小陣,亦拿來丟人現眼,看我們破了它,看你還有何話可說?」
黃清在此大擺陣仗,欲要困住整個極樂世界,無異於同時與接引、准提及所有佛教眾人較量。准提自知自己道行比不過黃清,也只有轉移話題,放到破陣之上。這時,接引也聞聽風聲,領著一眾佛教門人前來。只見接引端坐九品蓮台之上,愁苦的臉上不時閃過一絲慈悲之色,大勢至、得大勢、寶檀華、虛空藏、金剛手四大菩薩伴隨左右,其後又有八十八佛尊,羅漢上千,一時倒顯得人多勢眾,大有以多欺少的意味存在。
接引對著黃清合十道:「阿彌陀佛!道兄到來,淨土蓬蓽生輝,接引身為地主,自然歡喜道兄來此談經論道。」
「道友爽快,鴻蒙在此也不多言,以免傷了兩教和氣。」黃清一笑,「大道妙法殊途同歸,鴻蒙於此設立玄陣,還請兩位道友前來論證一番,檢校得失。若能指點一下不足之處,鴻蒙自然感激不盡,不敢或忘。」
黃清弦外之意,其實就是說若想他就此罷手,你們便來破陣。聽到此話,接引就知多言無益,唱了聲佛號:「阿彌陀佛!那就請道兄指點一二。」
言罷,接引一拍九品蓮台,蓮台頓時發出萬丈豪光,照耀人眼。接引未待光華漸盡,便驅使著蓮台,閃身進入黃清布下的大陣。准提自然也不甘落於人後,只見他祭出一桿藏青色小旗,那旗白氣懸空、金光萬道,其上翻騰著一粒舍利子,正是接引的青蓮寶色旗。把旗子一晃,這旗立即隨風變大,白氣更盛,准提見到如此,順手把旗子一扔,就見旗子屹然立在淨土正中,卻是為了避免極樂淨土受到打鬥的波及。
做完此事,准提哈哈一笑,縱身一躍,人也進到了大陣之中。淨土上空,晴天萬里,哪有什麼殺陣存在,但極樂世界眾佛徒皆知,上空詭秘莫測,一不小心便會深陷其中而歿。待接引、准提兩人走後,眾人皆虔誠念誦佛號,一時梵音大作,清唱陣陣,漸漸而匯聚成一股洪流,向四面八方散開。只可惜整個極樂淨土都被黃清用大陣困住,這洗心滌神的佛唱不知會迷惑多少人,繼而增加禮佛信徒。
黃清此時正端坐大陣正中,靜待接引、准提兩人到來。這陣乃是一個混合大陣,由內至外分別是先天五行誅仙大陣、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周天星辰大陣,每一個大陣都有奪天地造化之能,困人殺人翻掌覆手之間。三陣相輔相成,互補優缺,使得新成之陣圓滑潤轉,可稱之為一元陣。混沌無極,方為一元,與道契合,與法相生,外面看去自然看不到大陣存在,蓋因為大陣被大道之勢掩蓋了。
接引、准提雖是一前一後進入大陣,但兩人所見不無相同。接引一入大陣,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混沌,混沌之廣大,難以探知,方向不辨,就渾如無頭蒼蠅四處亂竄。接引是聖人不假,但在混沌中也要明悟大陣中樞才能走得出去,才能見到黃清,否則他就只能困在這裡。接引一見此景,便知這是十二都天大陣幻化的混沌,立即想也不想,祭出一桿旗子就是一揮,「轟」左近的混沌頓時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破聲,然後湧現地水火風,分清理濁,轉瞬現出一片天地來。天地倏然變化,形成無數大小不一的星辰,星辰彷彿受到一股玄力牽引一般,變得有序旋轉。
接引發現十二都天大陣並沒有如他所想般現出陣眼,神色不由一愣,這時黃清的聲音忽的在他耳邊響起:「分清理濁?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破了我的一元陣,也未免想得有點簡單了吧?」
接引聞言,唸了一聲佛號,這才合十道:「阿彌陀佛!道兄少安毋躁,接引自會前去一會。」
黃清一笑,說道:「我卻是等得有點心急了!也罷,告知你也無妨,這一元陣渾圓一體,五行陣陣眼藏在都天大陣與周天星辰大陣中,都天大陣陣眼又藏在五行陣與周天星辰大陣中,如此類推,互成犄角。要破陣需要好幾人同時破掉陣眼才行,你和准提道友只得兩人那是絕無可能破掉我這一元大陣的。」
黃清這話說得很讓人難堪,他既然知道此陣需要幾人同時協力才能破除,卻偏偏讓接引、准提兩人前來破陣,不外是真想藉機把兩人困住。其實黃清還有話未盡言,他這周天星辰大陣暗合普天星辰之數,一成就可借星辰之力為大陣所用,與十二度天神煞大陣相得益彰。
幸好接引心性極好,聽到黃清挪揄之話,也只是淡淡道:「不勞道兄煩心,接引自能破除此陣。」
儘管接引說話仍然淡然無爭,但黃清還是能夠從他語氣中聽出一絲火氣,當下不由一爽,頓時放懷大笑。果然,自己步步緊逼,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氣。黃清此時仍端坐大陣中極,但大陣裡的一切卻絲毫逃不過他的神識,甚至他只要心神一動,就能把自己的話語直接傳到陣中人的心坎上。這種感覺很美妙,彷彿他就是主宰一切的人,最接近大道的人。都說修道之人要放下一切,其實這是錯的,因為苦苦修道本身就是一種執著。執著,何嘗不是「有情」?
黃清在微笑,他感覺到自己從來沒有過如此放鬆,如果說修道是一種執著,那麼他現在就是回歸本性。這一刻,黃清竟然就這樣入定了,含笑入定。黃清雖然入定了,但一元陣依然圓潤運轉,沒有一絲凝滯。不知過了多久,黃清的身形慢慢消失不見,彷彿融入了大陣運轉一般,沒了主陣之人,按理說這大陣便容易破了,但接引、准提還是對此毫無辦法。
黃清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他發現自己回到了以前那個世界,那裡他是一個小小的散修,仍為著修煉渡劫而努力。也許猶如播放電影一般,走馬關燈,黃清不知看了多少遍宇宙毀滅重生,看過多少生老病死,歷經多少人族文明,形形色色不可名狀。時間、空間相互交錯,宇宙、星辰幻滅又生。不知過了多久,黃清才又現身在大陣正中,只是現在他一臉淚痕,呢喃自語。
「輪迴、生滅,大道本質,萬物的基本規律。天地不仁、天地慈悲,心態問題,有天之道,唯公而已。」黃清突然莫名說道,接著忽又哈哈大笑:「平衡!原來是平衡!」
再說准提一進入大陣,便看到無數星辰,這些星辰正按著一定的軌跡旋轉。准提看了一眼,馬上微笑起來,祭出七寶妙樹杖往一顆恆星一刷,「轟」那個星辰頓時化作塵末,但准提笑臉一下凝結住。「這怎麼可能?」准提心忖道。確實古怪,准提一眼就看出這是周天星辰大陣,找到陣眼一刷,卻發現大陣沒破,而且隱藏不見,這由不得他不愕然。准提不信邪,執著七寶妙樹杖連刷,凡是被他刷過之處,星辰盡去,變成一片混沌,而陣眼仍然沒有被他找到!
這一元陣實在古怪,任他如何闖蕩,愣是破不了這陣。不知過了多久,准提終於懊惱地發現,這大陣他破不了。就在准提心灰意冷的時候,忽然景狀一變,混沌、星辰消失無蹤,現出藍天白雲,現出極樂淨土來。這卻是黃清撤了大陣,只見從天地各方疾速飛來數百桿旗子,這些旗子不用問便是佈陣之物。
黃清看著接引、准提兩人,一笑道:「百年已過,鴻蒙就此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