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蒼茫山上(上)
道士呢喃一會之後,忽然若有所思,倏地往薛仁貴身上一陣疾拍,出手快若閃電,迅如奔雷,但又看似軟綿無力,手掌穿過空間與空氣摩擦之時沒有丁點聲息。薛顯圖自道士出現後就一直謹慎嚴防,防備這不倫不類的書生道士突起傷害自家王爺。現見道士忽然出手,全神貫注的薛顯圖不由大吼一聲,踏前一步,抽刀向著道士襲來的手掌便是一陣急劈。與此同時,薛仁貴也是心下一驚,腳下條件反射般連退數步,手上畫戟自下而上一撩,斜劈向道士。
薛仁貴兩人的合擊配合無間,各自把對方的死角補全,使得本來大開大合的戰場擊殺之術變得嚴謹精微,兩人顯然是久經戰伐,早已經習慣如此情形。不過,道士對兩人的反擊視若無睹,一雙手掌悄無聲息地穿過兩人嚴密的刀陣劍網,分別在兩人的刀戟之上輕輕一按,就見佩刀與畫戟彷彿受到一股莫名吸力牽引一般,竟然各自劃了個半圈撞在一起。薛仁貴已是得道仙人,再加上畫戟鋒利無匹,縱使薛仁貴臨近發現不對勁收回一半法力,薛顯圖依然被薛仁貴連人帶刀震飛開去。
道士旋身一甩背後簍子,那簍子便如脫線的紙鷂倏地迅飛而去,後來先到把薛顯圖接了下來,而道士甩飛簍子之時,身形卻毫不停頓,雙手如風,迅疾在薛仁貴的腹前背後連連拍按數十下。薛仁貴根本就閃避不了道士的襲擊,只能心中暗歎,便欲閉目等死。道士一陣疾拍之後,倏然飄身後退,而薛仁貴只覺得渾身難受,彷彿身處烈火岩漿一般,血脈暴漲,五臟六腑如焚,頓時臉色漲紅,「登登」身不由自主地連連後退。
薛仁貴感到自己每後退一步,心中體內的燃燒之感便消退一分,待他最後一步踏定時,臉上赤褐之色忽的大漲,青筋凸現,體內一團熱火直欲宣洩而出。「嘿!」薛仁貴倏然大喝一聲,只見他的腹胸之間倏地金光閃爍,現出一個不停旋轉變幻的後天八卦陣圖,同時他的背部也勾勒出一個太極陰陽圖,八卦圖正向旋轉,太極圖逆向轉動。薛仁貴背部的黑白陰陽魚,交匯纏繞不休,忽然,一股狂烈無鑄的殺氣彷彿找到了宣洩口似的,從陰陽魚眼噴湧而出,如狂風驟雨掃落葉般肆意摧殘著周邊什物。道士首當其衝受到殺氣的波及,縱使他道心穩固也不由感到一凜,暗駭薛仁貴煞氣的恐怖。
「這才是真正的你!先前你被人施法壓抑了本性,一腔氣息不順,致使一身本事發揮不到六成,才會倉惶不知所措。長久下去,便會積鬱成癆,就算是仙心道體也會朽敗而亡。」
薛仁貴發洩一通之後,頓感身心舒暢,只覺得自己像是吃了人參果一般,飄飄欲仙。薛仁貴就算再魯鈍,也知道這位古里古怪的道士方纔所為乃是為他好,當下不由上前感謝道士,當然還有些許疑問。道士卻是明白之人,不待薛仁貴出言相詢,便如是解釋了一番。
薛仁貴聽到道士之言,立時釋然,但心下卻是嘀咕:「這人名為道士,但怎麼看怎麼像書生,不僅穿著打扮稀里古怪,而且行事也太過出人意料之外!難道高人隱士皆是如此?」
道士像是聽到了薛仁貴心下之言一般,淡聲說道:「人若殺心、殺意、殺氣三者齊全,便會渾身充滿煞氣,這種修道之人稱為以殺入道!殺心起,才能成殺意,聚殺氣,我突然出手也是為了賢君好,好讓賢君在不知情況之下奮力一搏,否則以貧道之能也無法突破賢君身上的禁制。失禮之處,賢君原諒便是。」
這時,薛顯圖也從簍子爬出,毫髮無損地走回到薛仁貴身邊,聞聽道士之言,他立即橫眼怒瞪,欲要出言責怪道士方才差點讓他們吃了大虧。薛仁貴卻是眼明手快,慌忙止住薛顯圖的莽撞,生怕他出言無狀,惱怒了道士,口中言道:「道長客氣了!說起來薛某還真要好生感謝道長援手之恩,救了我一命,道長若有需要仁貴幫忙之處,儘管驅使。」
薛仁貴此言,不啻告訴道士,他肯幫忙替道士引來前世宿敵。道士聞言,心下一喜,頓時哈哈大笑道:「也不用賢君涉險,那人便會自動尋來,賢君盡可放心。」緩了一下,道士復道:「不過,好叫賢君知道,賢君乃是被人下了唸咒,貧道雖然破了壓制賢君體內五運六氣的禁制,但卻沒法尋根溯源破去咒法!待此事一了,貧道便想方設法尋到那施法之人,為賢君了結這樁禍事!」
薛仁貴眉頭一皺,顯然是為道士所言憂慮,但轉眼薛仁貴心神一鬆,多慮無益,他卻是放下了憂心。當下薛仁貴向道士一揖,謝道:「如此勞煩道長費心了。」
道士其實沒有把唸咒的厲害盡言於薛仁貴知道,唸咒說透了就是通過咒語以心神勾通大道,驅使天地各種元力能量為自己用。洪荒遠古之時,巫妖因為是天生地成的寵兒,兩族皆善使咒語,驅使天地能量,使得唸咒成為法術、武技、煉器之後的第四大玄法,一時威盛無兩。只是巫妖大戰之後,唸咒便逐漸消失在三界之中,除了偶爾三兩人會個鳳毛鱗甲的皮毛之術外,只剩下陸壓道人的釘頭七箭書比較出名。薛仁貴中的咒語,道士也確實奈何不了。
當下無語,道士隨後便執意保著薛仁貴兩人前行。薛仁貴也不矯情推托,有道士這個高人在旁,安然回達落日城的機會卻是大了許多。三人當下縱身沿著連綿山脈飛了上去,也不懼怕上空是否有人攔截。薛仁貴敢如此行走,一則自己修為盡復,二則有道士保護,信心就大了很多。
這片地區處於南瞻部洲、北俱蘆洲、西牛賀州交界之處,山脈連綿,茂密叢林橫生,高峰峻嶺直拔凌雲。三人飛到上空一看,發現青翠高峰莽莽,目盡之處仍然是無際山林,鳥語花香倒有,至於追兵敵軍卻是不見絲毫蹤跡。
薛仁貴觀摩了一下,忽然驚道:「原來我們一夜奔逃已經來到了蒼茫山脈,前方不遠處就是寶色慧光城,怪不得不見宋**兵追來!」說著說著,薛仁貴臉色突然一下凝滯了,顯是想到了什麼,一臉沉重地道:「看來大宋與天竺之間有不同尋常的貓膩存在,我們怕是才從虎口餘生,又落到了狼窩裡面。」
道士笑了笑,指著西邊道:「恐怕還真給你說對了!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
薛仁貴兩人望去,極目之處果然見到十數萬兵士散開,成群結隊沿著一片片林區向山脈中搜尋而來。薛仁貴沉吟了一下,良久方晃了下頭,說道:「趁天竺兵士還沒發現我們的行跡,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說!」
道士自然不會反對,點了下頭,就欲隨在薛仁貴兩人後面踏雲而去。道士腳步剛邁動,忽然又停了下來,出口喝道:「哪個鬼鬼祟祟躲藏在後面?給我出來!」
薛仁貴聞聽道士之言,趕忙停下腳步,快步走到道士身前,卻是怕落單遭了敵襲暗算。道士看到沒人應話,不由冷笑道:「你們難道還真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不成?我這便請你們出來!」
道士話音一落,藥簍子倏地飛了起來,變大,張開巨口,兜頭就往一座險峰巨石罩下。簍子尚未落下來,就見大石後面飛出四個超大銅鑼,銅鑼寒芒閃耀,顯然也是鋒利至極的神兵利器。在銅鑼飛起之時,兩道人影往薛仁貴三人撲了過來,一人執著兩個珵亮銅鑼,一人舞著一桿降魔杵。
道士對那四個所謂神兵利器的銅鑼不屑一顧,看來認為自己那藥簍子可以把這些破銅爛鐵全部當作廢品回收。不過,他那藥簍子還真不是個凡品,把四個銅鑼罩進內裡之後,讓它們在裡面左衝右突愣是沒法破簍而出。道士看了下執著兵戈殺上來的人,發現是一個使杵和尚與執鑼將軍,不由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寶色慧光王與佛杵菩薩到來!貧道倒是有失遠迎了,失禮,失禮!」
道士口中說著失禮,手下動作卻毫不見慢,一個錯步便迎了上來,竟一人接下兩人攻擊。來者看清道士相貌之後,頓時一驚,接著叫苦不迭,佛杵菩薩叫道:「許仙,你與法海佛之間的恩怨糾纏,乃是私人之事,我們這次來卻是為了公事而來!你若插手入來,壞了我們佛教大事,那後果只怕你承擔不起,你可要想好了。」
許仙,也就是道士聞言,冷笑連連,對佛杵菩薩之言毫不理會,反而祭出一個一個明黃古鼎來。這個明黃古鼎,整個看起來一片古樸古香,其上刻著魚蟲鳥獸、奇花異草,還有一人身穿皇袍,執著大鼎嘗試百草。畫上刻著的那人手上之鼎,正是許仙祭出來的古鼎。古鼎一出,佛杵菩薩兩人便立時變色,如見鬼魅般欲要逃走。
就在這時,一個尖銳之聲傳了過來:「咦!?和尚與道士打鬥?嗯?那是大唐的並肩平遼王?正好!老祖拿了你好當作見面禮,前去拜見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