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顱微不可察地揚起,天空灰濛濛一片,像是籠罩著一層灰色的外罩,黑鷹般的羽翼披覆下,露出的才是真正的城牆,斑駁的黑漬粘附在厚重的牆磚上,深青色的苔蘚隱匿在牆角幽暗處,女牆破損嚴重,缺角龜裂隨處可見,大風一吹,洋洋灑灑吹起一片細碎的粉塵,漫天飛舞。蒼涼的景象,若非見到城門口站立的人影,還真會認為是一座了無人煙的死城。
「尊敬的夫人,您好,歡迎您來到駿府!」歡迎隊列中,領頭的是一位身著艷紫色開襟和服的華發老者,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微微躬身,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雙目卻是不斷掃視「夫人」身後的一行隨從,臉上依舊是一副寵辱不驚的微笑。瞄到阿治之時,老者下意識地一頓,繼而頭一扭,緩步前行,帶領一行人朝著城門內走去。低矮的身子在風中好似一株白楊樹,筆直地挺立著,慢悠悠地走在最前頭,只不過誰也沒注意到老者向來正視的頭顱彎過一個微小的角度,似乎在思慮著什麼。
老者的遠離令阿治長吁一口氣,被注視的那一瞬間,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芒刺在背,如坐針氈,不過經過多年的歷練,阿治還是在第一時間調整心情,表情與周圍隨從無異,只不過背挺得更直,腰板硬朗,讓人刮目相看。即便是心跳,也保持在一個正常的指標,除非有讀心術,否則想要瞭解阿治到底在想什麼,根本不可能。
或許是夫人帶來的後手吧,深諳武道的老者心中想到,畢竟其餘的人功夫常常,根本拿不出檯面,頂多是那個領隊,有點本事,其餘的根本就是湊數的,不堪一擊。這一位,恐怕才是真正負責夫人安全的武道家吧。老者心中認定自己猜測無誤,也不多加揣測,安靜地走在坎坷的路上,也不看腳下的路,如履平地般闖進了這座外表殘破的城池。
城池的天其實就是黑影體內的肉膜,灰濛濛的帶著點血絲,而它的土地,則是充滿了貧瘠的味道。乾涸的土地,沒有足夠的水分,然而就是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一件件低矮的平房,一棟棟高聳的道館醫院鱗次櫛比,尤其是城鎮中央那一座高大數十米的十數層高樓,更是令人歎服建築者的勇氣和毅力。
鬆軟的土地適合耕種,但並不適合建造房屋,同樣,過於乾燥的土地也不適於建造房屋,就是這樣一片堪稱荒蕪的土地上,硬生生崛起一座繁華的都市,真不知該說是人類的偉大,還是大自然的博愛。長寬不一,足有千百條的街巷中,不停地穿梭著衣著迥異的四類人。一種是類似老者的開襟和服,腳踏木屐,腰佩利劍;一種是理著直髮,往後一卷,用髮帶束起來的莽漢,精壯的肌肉好似起伏的水波,流動著異樣的光華,腳步沉穩,下盤穩若磐石,一看就是經常很江河湖海打交道的,最可能的就是水手。不過這兒的水手臉上或多多少都帶著股悍勇蠻橫,看起來倒更像是傳說中的海上幽靈——無惡不作的海盜!還有則是穿著華美服裝,走路間透著富貴奢華之色的商人,不少人的手上都提著把算盤,看起來倒是有些不倫不類,可是奇怪的是其它商人見到他們,反而會恭敬的行李,讓人琢磨不透。最後一類人則是穿著各式各樣服飾的行人,有碧綠袍衫的醫師,有袒胸露乳,穿著黑色背心的冶煉師,有黃色短褂的浪人……這四類人姿態不同,行為也互不干涉。但這並不代表四類人沒有交集,這不,在通往最高樓的路上,阿治就見到了兩類人的衝突——一群流露出痞氣的海盜面色酡紅,手中還握著幾壺酒,濃郁的酒香從壺中飄蕩而出,搖晃之中,還有水流激盪之音。很容易就能夠猜測這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嗜血狂徒,還是醉酒後神志不清的瘋子。而他們此時,圍成一圈,將一男一女緊緊圍住,肆意調笑。
「來,小美人,給大爺我笑一個,奇怪,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沒關係,我從前可是位醫師,放心,一定會幫你治好病的。那現在,過來,讓我仔細看看你。哈哈!~~」其中另一位少年,聽了剽悍大漢的調戲,臉色大變,怒火好似湧溢的泉水,瘋狂上湧。
「混蛋,妹妹,不要聽他的,這群流氓!」張開雙臂護住躲在身後的妹妹,少年大罵出口,紅黑相間的劍條衫,配上義正詞嚴的表情神態,倒是有那麼一番英武之氣。而身後的少女,則怯生生地躲藏在哥哥的身後,露出一張洋娃娃般可愛的俏臉和一雙靈動的大眼鏡,眨巴著關注著失態的變化,雙手則是緊緊抓住衣角,心中的畏懼化作顫抖的雙手……
「把這群白癡給我處理掉,別驚嚇到貴客,讓人笑話駿府的治安!」老者眉梢一蹙,招手喚來一名跟從,附耳吩咐道,繼而像是個沒事人,繼續走著。那人放慢了腳步,留在最後,身處隊伍最後的阿治眼角一瞥,見到男子大手一揮,隨後肉眼見到幾道虛影閃過。感知中出現幾名裝束奇怪的人,渾身緊緊包裹著黑紫色貼身衣袍,更有甚者臉上帶著一副長相怪異的面具,似是猙獰面容的惡魔,哂笑著望著所有人。他們手持短刃或是長刀,也有粗重的鐵鏈鉤鐮,不一而足。
忍者!見到忍者的第一眼,阿治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忍者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方式讓人驚異惶恐。他們堪稱武道的另類,追求極致的殺戮技巧,生活在絕對的黑暗中,替僱傭主解決一切麻煩,掃清屏障。很快,只聽到啊啊的幾聲慘叫,聲音消弭。一男一女從中被背負出來,由一名忍者背著,「唰唰」一聲衣袂爆響揚起,忍者站在原地,身影漸漸隱沒。只一剎那,忍者竟在原地留下完全實體的殘影,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那一男一女,正是剛才見到的少年少女,不過現在,昏迷的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送往遙遠的遠方。
另外幾名忍者,各自背負著剛才的醉酒海盜,消失在天際。
可惜這一切,阿治都見不到了。
「夫人,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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