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鱷魚眼淚
幾分鐘後甘醫生也跟了進來，看看病人不妙的情況以後臉色也有點變了，又露出深思的表情很認真的思考。旁邊全程陪護的一個護士也是長出了一口氣，按照職業規範趕緊去把除顫器再充好點，預防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又終於有人翻翻病人眼皮，很不解的問：「送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高明這輩子最討厭聽到的就是這句話，一個當醫生的都不知道怎麼會這樣，病人還可以指望誰啊。
另一邊甘醫師畢竟經驗豐富，深思過後平靜的回答：「肺震盪，胸片顯示散在的小灶性出血，我先前也沒有太在意，現在看來車禍時鈍性外力過於猛烈，繼兩肺挫傷後繼發肺膿腫……通知手術室準備手術吧。」
周圍氣氛又是一陣古怪，幾秒鐘後才有人小聲回答：「手術室早就準備好了。」
大部分人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新來的高醫生，近乎先知先覺的判斷能力，足以讓一個經驗豐富的醫護人員整個後背涼颼颼的，這已經超出了醫學的範圍，幾乎可以歸類到掐指神算的範疇了。
只有高明自己清楚這種肺震盪傷，常見於各種炸彈爆炸後引起的強大衝擊波，熱浪還有強大的推力會把整個人席捲到數米高，然後重重的摔到地上。對他來說這種傷再常見不過，腦中隱約有轟鳴聲和灼熱的感覺。
這種傷勢的變化，百分之七十的病例會在一小時內改變，而眼前這病人屬於另外的百分之三十，延遲到傷後四小時內爆發，範圍也從局限性的一側蔓延到兩側，接下來會發生瀰漫性雙肺大片浸潤。臉色逐漸變冷後深吸一口氣，隨手在手術單子上簽字，進手術室氣管切開後減壓治療，並行血腫清除術。
兩小時後，外科診室。
做完一台急診手術，高明手腳也有點忍不住的痙攣，又需要調整呼吸後讓自己逐漸平靜下來。旁邊羅小宜畢竟心思細膩，發現他的狀況後很自然的湊過來，捏上他大手以後輕輕的幫他揉捏。
高明抬起自己的右手，試著動了幾下以後才覺得舒服了點，他也是好久沒有上過手術台了，可能真的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
安靜的氣氛裡，那位甘醫生終於第一個打破沉寂，說話口氣也誠懇了許多：「上班第一天就能上手術台，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佩服，高醫生似乎很擅長處理這種複雜的胸內傷。」
高明臉色不變反手捏上女友纖手，心裡一陣傲然其實想告訴她，其實我擅長的東西還有很多。只不過他為人一向低調，這種話也絕不會說出口。旁邊他另一個學生可就興奮多了，關同學少見的摸摸通紅的耳朵，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反正小耳朵是有點發紅髮熱。
這漂亮的女學生也是送過來一個讚賞的眼神，才小聲嘀咕：「真行啊，這水平起碼比咱們吳副主任……強了也不只一個檔次吧。」
話說的雖然很小聲，旁邊眾人卻是很清楚的聽見了，大部分人是裝成一副沒聽見的樣子往窗外看，畢竟沒人肯得罪自己的頂頭上司，尤其還是一位老資格的副主任醫師，主任往下就數到他了。羅醫官也忍不住使個眼色橫她一眼，對面那位甘醫生，卻是明顯有點尷尬。
這女醫生在尷尬過後，倒也難得說了句公道話：「現在我知道謝院長為什麼要強留你了，呵呵物有所值……很值得留。」
高明倒是千年不變的那副表情，到下班鈴響起來的時候也不願意多留，起身換衣服輕鬆走人。到了醫院大門口跟女友相視一笑，第一天上班的經歷還算不錯，雖然忙亂了一點，心裡卻很有一種塌實的感覺。
半小時後，街上。
羅大美女也是心靈手巧的人，駕駛技術也算不錯了，尤其她開車的時候表情相當認真，更增添些許冷艷絕色。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周圍男性司機，會不會因為多看她幾眼撞上前車，那就真的很冤枉了。
後座上關同學仍舊沉浸在興奮當中，往窗外看了一會，口氣再次興奮起來：「我在想咱們甘醫生的表情啊，可真夠精彩的……呵呵我們實習了這麼久，還第一次看見她臉紅，小宜姐你得看緊點啊，當心他們日久生情。」
高明氣到眼前一黑，真想把她抓過來打一頓狠的，開車的羅大美女卻不以為意，展顏一笑後露出嫵媚笑意。讓高明這見慣了的人也忍不住心裡癢癢的，要不是考慮到還要去參加一個莫名其妙的訂婚儀式，真想把她就地正法。
後座上那位卻是信心滿滿，再次嘟囔起來：「我在想啊，要不要真的拜你為師，要是把你這手醫術都學全了……做個主任什麼的也綽綽有餘吧。」
高明心裡好笑，又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輕鬆的攤手意思也很明白，我倒不介意多收個徒弟，反正我也沒什麼損失。
關欣看看他罕見的表情後，終於臉色微紅輕啐一口：「想的美，你才多大年紀就想當人師傅，我說說而已你別當真啊。」
高明回過頭去看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想想今天下午一系列經歷，突然想享受起現在的生活。不用打打殺殺不用擦防蚊劑，只是安心坐著給人看病，一星期上幾次手術台做幾台手術，倒也確實挺充實的。
晚上六點，某飯店大門外。
總算見到了陳同學的未來老公，一個乾瘦高個子年輕人，雖然瘦了一點卻很精神的樣子，鼻樑上還架著一副眼鏡，很明顯是個本分的知識分子。陳同學也打扮的相當漂亮，一身旗袍穿在她身上雖然有點不合時令，卻把她稍顯豐滿的身材完全展現出來。
這位陳同學自然也很大方，看見好友來了興沖沖的拽著男朋友迎了過來，甜笑過後做出小鳥依人的樣子膩在男友懷裡，讓高明差點忍不住再噴口水。這女孩還真是挺能演的，硬生生把自己荒唐的個性通通遮掩起來，把一個沒什麼心眼的知識分子迷的雲裡霧裡，一副頭重腳輕的滿足樣子。
三個人互相使個眼色，心裡同時泛起好笑的感覺，琢磨著這兩位要是真結婚了，恐怕這高個子年輕男人，絕對會被陳同學吃的死死的，估計在家裡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吧。再想想這種事情本身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意挨，外人也實在不好插嘴。
陳同學也是露出甜笑後，很大方的介紹：「介紹一下，這是我未婚夫王偉，某上市公司的技術工程師……這是我最好的朋友，關欣小宜姐你見過，這位英武的是小宜姐的男朋友，某醫院的正牌大醫生。」
一大段話說下來把人家王先生說倒再次迷糊起來，高明反倒被她誇的有點心虛，好在接下來男方的朋友來了，三個人才好笑的跟她打個招呼，然後溜進飯店裡面，隨便找個沒人的角落坐下。
喝過茶水後，關同學終於忍不住湊過來，小聲嘀咕：「糟了，我看她這次是認真的，我怎麼覺得頭很大呢。」
高明心裡又是一陣好笑，也很認同她的說法，羅大美女卻再次嬌媚的瞪了他們兩個一眼。
然後很正經的口氣說話：「我看這個小王就很不錯，年紀輕輕又事業有成，也不像是花心的男人。」
一句話說出來，卻再次招來關欣的反駁：「切，誰知道啊，沒結婚以前什麼都好……唉不說了，喝茶。」
高明看看她難得露出這麼一副老氣橫秋的俏皮表情，也很滿足的端起茶杯喝一口熱茶，這女孩工作有了著落明顯相當開心，這幾天話不但多了笑容也多了，高明也是欣賞的看她一眼，心說對嘛，年紀輕輕的何必把自己弄的那麼深沉，開朗一點也挺好的。正覺得整個場面有點滑稽的時候，身邊羅大美女還有關欣同學已經站了起來，湊到她們的好友身邊站好，客串一把娘家人角色。
整個儀式按照西式方法進行，不知道是哪個有才的哥們還特地找了個外國人充當牧師，到交換訂婚戒指的時候，陳同學居然真的落下兩滴眼淚，一副很感動的樣子又很得體。高明差點再次噴出茶水，又隨即覺得自己不太莊重，慌忙坐好以後露出欣然的表情。
又心裡確實相當好笑，以他對陳同學的瞭解來說，這兩顆多半可以叫做鱷魚的眼淚，這位年輕工程師可憐的下半輩子，估計就這麼交代進去了。台上關同學顯然是同樣想法，也明顯是在強忍笑意，又跟高明四目相對的時候彼此會意一笑，然後重新整整臉色露出莊重的表情。
更熱鬧是在仍繡球的時候，台下已經搶到差點騷亂，更讓高明看到一陣啞口無言，心說至於搶成這樣嗎。又看看現場所有年輕女性裡面，還是自己心愛的女友艷冠全場，心中難免又是一陣得意。他雖然不是愛攀比的那種男人，面對此情此景也多少有點心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