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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兔子急了 文 / 隔壁小王

    第六十六章兔子急了

    像這種程度外傷本身也不是什麼大傷,清創後縫幾針,然後打一支破傷風針也是標準的處置方法。高明擔心的是這兩個人傷口長時間暴露在污濁的空氣裡,尤其腿上受傷那個,長長的一道傷口隱見森森白骨,明顯已經有組織壞死跡象。

    從他一個軍醫的角度來看,傷口窄深,缺血,引流不暢,工地泥土上含有的氯化鈣,讓需氧化膿菌感染造成的傷口局部缺氧,又滋生了厭氧菌的繁殖,如此惡性循環讓一切都朝著險惡的方向發展,隨手有可能並發窒息,循環衰竭,酸中毒,肺炎……一支破傷風針打下去,又給他們找了幾片司可巴比妥鈉膠囊,眼看著他們吃下去才稍微安心了點。

    隨手抬起那條傷腿,然後聲音清冷警告他:「會很疼,忍著點。」

    長相窩囊的兩個外地工人一起茫然的點頭,到高明熟練的用消毒棉球去清理傷口的時候,又實在是因為小診所裡缺乏條件,他幾乎可以想像到那會有多疼。很意外的是這個人只抽了幾口涼氣就平靜下來。

    高明這麼清冷的人也忍不住手上一僵,一陣很意外的感覺又是一陣黯然,眼前這兩個人超強的耐受能力,讓他瞬間聯想到境外戰亂地區,那些長期經受戰亂折磨的人們,通常也都是這麼能忍的。不同的是那些人是因為從生下來就習慣了,而眼前這兩個人,為什麼會這樣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無論如何,這是一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感覺。

    替他清創的同時,忍不住滿懷希望的問了一句:「以前打過免疫針吧。」

    兩個外地工人明顯是聽懂了他的話,卻是一起很茫然的搖頭,再次讓高明一陣語塞。這世界上哪怕是最貧窮最落後的國度裡,像這種長期在工地上工作的建築工人,又是容易受傷的高危人群,最保守的做法一年也起碼要打上兩支免疫針劑。

    即便是在全世界最無助的難民營裡,每個人都可以享受到這種程度的基本待遇,這一記響亮的巴掌煽到了誰的臉上,那也只有天知道了。

    翻開傷口的時候看到皮膚組織的壞死跡象,讓高明瞬間下定決心,沉吟一句:「去醫院,馬上!」

    兩個外地工人被他說到再次茫然,然後一起回答:「沒有錢。」

    這回輪高明啞然,很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稍微一沉吟正在考慮該怎麼辦的時候,卻是突然感受到腰上一陣微痛,像是被什麼堅硬的東西頂在腰眼上了。

    身後外地口音雖然強硬,卻顯得很緊張:「包一下,紫藥水也行。」

    高明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反應過來,他堂堂代號醫生的特戰分隊戰術指揮官,赫然是被兩個外地工人,不知道用什麼蹩腳的傢伙給挾持了。反應過來之後,心裡突然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身後用傢伙頂著他那位老兄,外地口音更加緊張:「給他包一下……你是醫生。」

    高明感受著腰上疼痛的程度,心裡一陣又好氣又好笑,可總也不能由著他們這麼胡鬧。裝做低頭的同時輕易的抽身,然後反手剪上對方脆弱的手腕,對方慘呼聲中,輕易的被他扭成麻花。

    總算知道劫持他的是什麼東西了,一支工地上常用的射釘槍,叮的一聲砸到冰冷的地面上,讓診所裡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尤其動傢伙那位老兄,抱著胳膊連連呼痛,又忍不住露出倉皇的表情。

    高明心情複雜之下忍不住再次搖頭失笑,隨即做出更加讓別人驚訝的舉動,臉上隨即換上一副輕鬆的表情,隨手彎腰把沉重的射釘槍從地上撿了起來,然後隨手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兩個工人本來緊張兮兮的表情,也暫時緩和了下來。

    牆上時鐘,秒針剛剛走了幾格,高明已經手指不自覺的輕彈幾下,暫時放棄了送他去醫院的想法。處理這種程度的外傷,他本身就是戰場外科學的大行家。隨手敲開一瓶生理鹽水,找來克林酶素兌成清洗液。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用利卡多因做表面麻醉,在短時間內有效鎮痛,接下來是考驗耐心的外傷清創。

    氣氛是如此的詭異和肅靜,甚至連兩個外地工人也忍不住抓抓頭髮,互相使了個莫名其妙的表情,搞不懂到底是他們瘋了,還是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年輕男醫生瘋了。但凡還是個正常人,絕不可能這麼冷靜吧。

    氣氛逐漸變的更加沉寂,高明的表現,就好像剛才完全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讓人看到頭皮發麻。當然他不去提,那兩位也不會蠢到再來惹他,但凡不是傻子總看出來了,論打架,他們兩個差的遠了。

    高明深知他這是在賭博,賭一賭運氣是不是站在自己一邊,如果他和面前這個人運氣夠好的話,希望遲來的醫療護理還不會太遲。也幸虧是他這樣一個精通戰場外科學的人,要換成別的私人診所,估計早就把病人往外面趕了。

    狠心撕開一個診所裡常備的外傷急救包,抓起裡面的手術刀,然後把壞死的皮膚組織一一切除。高明自問把創緣皮膚修剪的很整齊很藝術,污染和異物清理的也很徹底,心裡卻是半點都輕鬆不起來。

    更不要提基本的無菌原則,都已經糟成這樣了,無菌原則只是鬼扯。這世界上手法再利落的外科醫生,也畢竟快不過各種細菌的繁殖速度。兩小時後處置完畢,毫不猶豫的在敷料選擇上用酒精和復方利多卡因溶液,這種濕敷方法是他自創的戰時促愈方法,也是被證明相當有效的一種方法。

    相信任何一名外傷科急診醫生如果人在現場,都要投以驚奇的目光,又得不認真考慮這個方法的簡易有效程度,是不是足以讓人汗顏。處置過後讓他把腿抬高躺在臨時病床上,被折騰了一整個下午外加大半個晚上,病人很快熟睡過去。

    另一個頭部受傷的倒是還好,只是皮外傷,卻同樣要冒上破傷風的巨大風險,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歸結為兩個字,太晚了。

    凌晨四點,診所內。

    高明把燈關上的剎那,藉著清冷的月色,隨手抓起桌子上的射釘槍看了兩眼,這東西雖然也有殺傷力,在他眼裡卻是連基本的威脅都談不上。

    旁邊還保持清醒的那個外地工人,終忍不住尷尬的解釋:「這個……沒有那個意思。」

    高明雖然心情並不太好,卻終究是忍不住搖頭失笑,都說是兔子急了也咬人,看來這話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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