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戀雪清脆動人的聲音如同寒冰臘月裡的北風,繼續迴響在耳邊:「後來,這兩名少女的家人知道了自家女兒的淒慘遭遇,痛苦不已地要來贖回女兒,將她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但是柳如是出下的贖金太高了,即使以這兩家富豪的全部資產,也不能夠出得起三分之一,於是,這兩家人在無可奈何之下,就報知了官府,想要用官家的力量救出女兒。」
說到這裡,蕭戀雪的目光中佈滿了怒火與憤恨,冷聲道:「可是結果卻是,這兩個富貴人家統統都是家破人亡,不但自家的所有財產家業歸了別人。就連各自的性命親人也因此永遠消失在塵世之間,那兩個少女知道了這一切,明白這一生都沒有脫困的指望了,所以絕望之下,一起走向了死路。」
少女原本明艷動人的臉上這一會兒已經被陰鬱佈滿,說不盡的憐惜與同情讓蕭戀雪幾乎喘不過氣來,想到那兩個在寒風中飄飄搖搖的嬌俏少女,想到自己的年齡也不過和她們一般大,她的心中就是一片揪心的痛。
有些漠然,有些痛苦,有些空蕩蕩地,少女接著道:「這兩個富貴人家不知道,百花樓的樓主柳如是就是官府的人,柳如是更是秦淮河總頭領,怡心院院主大人李九公子麾下的紅人。而李九公子是什麼人,上華城第一家族李家的天之驕子,權勢滔天,地位高高在上,一句話之間,就能夠讓千百人人頭落地,家破人亡。這兩個富貴人家實在是傻到了極點,居然去找官府理論,卻不知道,這官府說起來是也是李家九公子的地盤,上華城,本來就是李家的地域,李家的私人地產。李九公子既然做了怡心院的主人,秦淮河的老大,那麼這裡的一切都屬於他了,此刻的秦淮河上,李九公子就是土皇帝,任何人都管不了他。」
聽了女孩子滿含譏誚的話語,李瀟默然不語,想要說些什麼為自己辯解一下,可是想了再想,終於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畢竟,女孩子的話從某方面來說,的確是事實,他不能夠反駁。
這些事情,這些事實,其實他也有所耳聞,也曾經探查過了,不過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以為這不過是小事情,他畢竟是高高在上的李家九公子,怡心院的院主,秦淮河的老大,這點小事,根本不值得他去過問,不值得他去詳查,下面的人只要不做的太過分,他就不會去管它們,他自己的事情已經夠多了,練功,統籌各方,合縱連橫,勾心鬥角,一件件都是迫在眉頭的大事情,哪還有時間去管這些小事。
卻沒有想到,這些在他心中的小事,在某些人的心中,卻是天一樣的大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逼不得已的自殺,這些小事的下面居然隱藏著如此多的波瀾詭秘,黑暗世界。
看到李瀟依舊默然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蕭戀雪心中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禁不住帶點慍怒道:「李院主,對於此,你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聽了少女極為尖利的話語,李瀟卻並沒有生氣,臉上一抹無奈流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我管不了,更有些事情,根本不能夠管。抱歉。」
話音落地,蕭戀雪忽然覺得心中有一份美好在緩緩碎開,她想要把他重新黏合起來,但是看著少年有些冷漠的表情,心底壓抑的怒火再也忍受不住,爆發出來,她本來就是一個有些直率有些爽快的少女,既然心中對一些事情極為不忿,便會講出來,即使為此受傷流血那也在所不惜。
怒目凝視著李瀟有些漠然的表情,蕭戀雪這一刻感覺他很陌生,很陌生,雖然雙方的距離不過一步路遠,但是她卻覺得雙方的間隔在此時此刻已經有數萬里之遙。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蕭戀雪憤然道:「一句管不了,不能夠管就把你做下的事情一筆抹殺了嗎,你是管不了,因為管的話你的損失會很大很大,大到你無法承受的地步,但是你為別人想過嗎。就是因為你的管不了不能夠管,如今的秦淮河上有多少人恨你入骨,巴不得你盡快死了。現在你在有些人心中的形象你知道是什麼模樣嗎,很多被逼良為娼的少女已經私底下稱呼你為老鴇,說你名義上是秦淮河的總統領,但卻是秦淮河最大的老鴇中的老鴇,逼迫少女,壓搾女人的身體,你想過這些事情沒有。隨著你的勢力地位越來越強,越來越高,這些女子的生活就越發的淒慘,只因為制定的減稅措施,只因為你的權力越大,她們就更加沒有逃跑的時候,李院主,我想問你一句,你賺的錢可曾問心無愧。」
聽了少女毫不留情的話語,李瀟忽然轉過頭去,看著遠方黑暗的世界,眼神恍惚。
也許,他真的錯了。少女說的事情,他也曾經考慮過,但是卻從來沒有放在心裡過,卻未曾想到,這些事情造成的後果居然如此的嚴重,他已經無意之中,成為秦淮河上的大惡魔。
風月之河下面隱藏著的暗流洶湧,風月無邊的世界下面的暗黑與無情,他不是不知道。就是在曾經那個現代的社會,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他也見過,看到過無數拐賣婦女,欺壓少女,逼良為娼的事情。當時心中也是怒火勃發,恨不能夠立即把這些無恥卑鄙的垃圾扔到糞坑裡面,活活熏死他們。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成為了曾經痛恨的劊子手,想法設法地利用秦淮河的優勢條件賺錢賺錢再賺錢,說是減稅政策,但是卻只是對他們這些巨頭有利,可是那些女孩子呢,卻要因此接待更多的客人,受到更多的凌辱。他李瀟,已經在無意中成為一個利用女孩身體,為自己謀取利益的無恥之徒。
現在認真想想,這些事情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每次想起,都已經被他故意忽略了過去,逃避了過去,不敢去想,不願去想,因為他的良心承受不起,他無法真正的面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