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暗渡陳昌上
鄭冠利一輩子都在政法系統工作，由於常年和紀檢委打交道，其影響力不但在政法系統很大，對於紀檢委也有一定的人脈。
也正因為如此，孫立泉才能從十五名候選人中殺出，成為一匹黑馬。
他還知道海山縣政法委書記梁海強也是鄭冠利當年蹲點時看中的幹部，因此才會從一名保衛科幹部爬升到縣政法委書記的位置上。同樣，梁海強也清楚他的來歷，二人雖說平日互不聯繫，但遇到事情還是互為聲援。
與梁海強互為聲援並不要緊，遲兆在海山縣的威望難以想像的高，他並不介意下面常委抱成一團。可是高陽是縣長，若是自己幫助他……
孫立泉掏出香煙，狠狠地抽著，腦海中不斷掙扎。
高陽回到招待所時，服務員小桃已為他準備了豐盛的晚餐。自從得知招待所的員工不會因為關停招待所而失去工作後，小桃便整日笑嘻嘻的，對高陽更加熱情。
吃過晚飯，看了會書，高陽躺在床上，想到下午的一幕，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遲兆在政務大廳的指標誘惑下，徹底妥協。
正如高陽所願，周鐵成去牛心鎮擔任鎮長，招待所改制的議題也得以通過。如今只等著常委會表決後，便開始展開工作。
可以說來到海山縣的第一步已穩穩的踏出，終於能夠鬆口氣了。
高陽暗自想著，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上午，海山縣常委會召開，會議通過了城關鎮等四鎮主官的任命和海山縣招待所關停改制的議案，會議結束後，所有常委面色複雜的離開會議室。趙志光更是臉色煞白，沒有半點血色。
機關的消息往往傳的最快，常委會剛剛結束，縣委機關就已傳出新上任的年輕縣長所提交的招待所改制議案和提拔法制辦公室副主任周鐵成為牛心鎮鎮長的建議全部獲得通過的消息。當高陽和遲兆握手歡笑告別時，所有人都在暗中揣測這位年僅二十三歲的青年縣長究竟有什麼能量，竟會使得一向將幹部任用權抓在手裡的遲書記妥協。
高陽回到政府大院後，立刻叫縣府辦主任謝波來辦公室。當謝波一臉崇拜的出現在面前時，高陽不禁哭笑不得。
「縣長，您簡直神了！我在縣府辦工作了十幾年，自從遲書記上任後，除了陶大勇外，從沒有人能在縣長位置上從他手上奪來鄉鎮的主官的任命權。沒想到您剛一上任，就要來了牛心鎮鎮長的位置。」謝波雙眼儘是小星星，言談間帶著無法形容的尊崇。
近四十歲的老傢伙雙眼冒出小星星是怎麼一番模樣？
高陽不清楚別人會怎麼想，但他卻有股惡寒縈繞心頭，掏出煙砸了過去，沒好氣道：「行了，行了，拜託你別擺出這幅白癡表情，這樣讓我感到很冷。」
「這是崇拜您，高縣長，老謝我在縣上幹了這麼些年，可從來沒有崇拜過誰，您是第一個。」謝波滿臉諂笑，讓人很有種在他臉上砸上一拳的**。
高陽笑罵道：「滾蛋，我不稀罕你的崇拜。你帶著老賀去趟嶺州，有個貴客正在那裡等著，去把她接過來。」
謝波有一樣好處，就是很拎得清事情輕重緩急。聽到高陽語氣鄭重的說出『貴客』兩個字，臉上諂媚頓時消失無蹤，嚴肅道：「我這就去，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沒什麼，嗯，來的客人估計不少，他們自己有車。這樣吧，除了老賀的車外，再叫老梁派一輛警車開路，以免不開眼的惹到她。」高陽斟酌了一下，拿起電話撥通政法委書記梁海強的電話，交代了一番，隨後對謝波道：「另外安排通知一下招待所經理葉浩龍，讓他負責接待。」
謝波連連應下，轉身出門安排去了。
高陽起身站在窗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來當初在火車上的遭遇，所獲的收穫可真是豐厚啊。
就在常委會結束後，他接到李婉兒的電話，稱她帶著江山集團的考察人員已經抵達嶺州市，要他派車來接。
高陽又驚又喜，驚得是李婉兒竟然事先沒有打過半分招呼，便突然而然的過來。喜的是聽她的語氣，顯然是江山集團準備來到海山縣投資。
江山集團是集製藥、醫療器械和保健品為一體的大型上市集團公司，其公司研製的幾種中成藥製品在國內擁有很高的名譽，也正因為如此，李江峰才會成為榕山市第一富翁。
如果能夠拉到江山集團的投資，毫無疑問高陽將會在海山縣徹底站穩腳跟，這對於已經穩穩地邁出第一步的他來說，簡直就是錦上添花。
默默的想了一陣，高陽掏出李江峰給他的那張名片，撥通了他的電話。
「你好，請報上您的預約電話和姓名。」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隨後傳來一聲嬌嫩的詢問。
高陽呆了呆，苦笑道：「沒有預約，麻煩你給李總說下，我叫高陽。」
那邊婉拒道：「很抱歉，李總正在開會，我是他的秘書，有什麼事情可以與我講。當然如果您要與他通話，請事先預約。」
高陽無語，他怎麼也沒想到李江峰當初留給他的號碼竟然是秘書的，搖搖頭咬牙道：「那麻煩你轉告他一聲，我一定會照顧好婉兒。」
話還沒說完，那邊電話裡傳來李江峰的聲音：「小陽？哈哈，近一年時間，你是第一次打電話給我啊，怎麼樣，婉兒到你那裡沒有？」
「還沒有，我派人去嶺州迎接，最多兩個小時就能過來。李叔，你怎麼留了這麼一個電話給我？」高陽很受傷，李江峰留下秘書電話的原因他一瞬間就想了個明白，心裡不禁有些憤憤。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一般，李江峰有些尷尬道：「當初看到省政府辦公廳的車，還為你在火車上救婉兒是懷有目的的，所以便留下了這個電話試探一下你，如果你打了，那就幫你找找關係，提拔一下，呵呵。」
果然如此！
高陽可以想像的出，如果當初撥了這個號碼，自己的救人之舉就會成為一場交易。李江峰在寧空省的能量，就算沒有背靠省長梁棟這個岳父，他想把自己弄成正處，也輕而易舉。
只不過一旦那樣，自己將和他們毫無瓜葛。
李江峰可真不簡單啊。
高陽心中一震，鍾濤差點強.了他女兒，按說以他是省長女婿的身份，只要稍微向市局透露點，不但鍾濤，就連他那身為市局副局長的父親鍾遠博也難以倖免。但這樣一來，難保不會有人說閒話，省長女婿打壓市局副局長，這本就是很吸引人的話題。再加上李江峰身為寧空首富的身份，恐怕會更加吸引眼球。
李江峰當初考慮到這一點，並沒有牽出岳父梁棟，反而暗中活動，硬生生將強.未遂的鍾濤以強.奸罪判了十年。不僅如此，他還利用鄭冠利和他是同學的關係，一步步將鍾遠博在市局邊緣化，而用的理由又十分光明正大，以至於省委副書記景為民想為鍾遠博說情也找不到理由。
想來用不了多久，鍾遠博就會徹底失勢，到時候等待他的將會是一輩子的失落。
高陽想著，心中愈發感到冰冷。
「小陽？小陽？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生你李叔叔的氣了？」李江峰的聲音喚醒了沉思中的高陽，他笑呵呵道：「你現在可是縣長大人了，別那麼小肚雞腸。再說，現在的社會不就是這樣嗎。你也要謹記，千萬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高陽勉強一笑，嗯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
李江峰卻顯得很是興奮，不停地囑咐高陽要照顧好他的女兒李婉兒，江山集團準備在海山縣建立一個藥品工廠云云，說了足足半個小時，才收線。
高陽掛了電話，一時間覺得有些意興索然。當初在救李婉兒時，他並沒有考慮過回報的問題，甚至於直到現在，他也沒在意過。
但李江峰的做法卻讓他實實在在有些心寒，寧空首富果然非同凡響。
謝波走後，高陽便通知副縣長王松過來。
王松敲門進來時，高陽的臉色依舊有些難看，他關切的問了句：「高縣長，你身體不舒服？」
高陽搖搖頭，揉了把臉，道：「老王，老賈去考察，他手上那一攤子你暫時幫襯著點。今天叫你過來，是想商量一下招待所改制的方案問題。具體的我已經寫在紙上，你先看看吧。」
說著，將辦公桌上的方案遞了過去。
王松接過，打開瀏覽，越看臉色越是驚訝，到了最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你這個方案是不是太……那個了。」
他猶豫半天愣是沒敢說出『異想天開』四個字。
「是不是異想天開？甚至是做白日夢？」高陽此時已經將情緒調整過來，面帶微笑的看了眼王松。
王松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小心翼翼看了眼高陽的臉色，見他並沒有生氣的跡象，暗自鬆了口氣。
自從高陽甫一上任就強勢的把自命不凡的副縣長趙志光打壓下去後，王松就認同了梁海強所說的『高縣長手腕非凡』的話。當聽到今天上午在常委會上，不但招待所改制的議案獲得了遲書記的支持，甚至他還將法制辦的小周提拔到了牛心鎮鎮長的職務時，王松就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總而言之，他愈發覺得這個年紀輕輕的縣長的高明手腕令人佩服。竟會不知不覺間就在海山縣站穩了腳跟，並且成功的打開了工作開展的切入點。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厲害的傢伙，怎麼會提出如此白癡的方案？
王松捏了下手上的材料，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任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高縣長為何會來這麼一出。
將縣招待所以三千五百萬價格賣給當初負責承建招待所工程的中標公司宏遠集團，所得到的資金用以償還債務。償還完債務後，再以每年三百萬價格承包回來，盈利超過三百萬的部分八成歸縣政府支配，二成作為紅利交給宏遠公司。
同時，招待所的所有職工工資全部由宏遠公司負責，縣政府只負責經營，並承諾盈利。十年後，縣政府再以不超過百分之十的溢價進行回購。
方案上大概的意思就是這樣，高陽寫的很直白，許多經濟術語後面都用括號進行了解釋，因此即便王松不懂經濟術語，也能看的明白。
他很是驚訝於高陽的經濟思路，這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手段，如果能行，縣上不但一舉解決三千多萬的債務，還將節省每年下撥給縣招待所近二百萬的資金。若真能盈利，縣財政也能寬裕一點。
只不過這個方案雖然做的漂亮，但顯然太異想天開了些。先不說其他，單是要求宏遠公司購買縣招待所這一項，人家憑什麼要買？好吧，就算要買，一個縣級的招待所，憑什麼能賣三千多萬？
這是最重要的一點，宏遠公司絕對不會當這個冤大頭。以王松的瞭解，宏遠公司當年能中標，是市裡領導曾對陶大勇施壓的結果，也就是說，宏遠公司的背景並不簡單。
如果高陽以為憑借行政手段硬逼著宏遠公司購買招待所，恐怕很難如願。
這樣一來，這份方案還有什麼意義？
王松目光複雜的看著高陽，老半天才擠出一句話：「高縣長，宏遠公司恐怕不會同意這份方案吧？」
高陽當然清楚王松心中所想，但對此他心裡早有打算，便胸有成竹的笑道：「我敢保證他們一定會同意。」
「呃……」王鬆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斟酌道：「如果他們同意的話，我覺得這份方案還是具備可行性的。」
「我叫你來，不是為了討論這份方案的可行性，而是想問問你，如果交給你處理，你願意接受嗎？」高陽哭笑不得的說道：「和宏遠公司談判，招待所改制後的營銷計劃以及合約制定，全部由你主導。」
「交給我？」王松呆了一下，這種涉及到經濟方面的事情不是應該交給常務副縣長趙志光嗎？
但隨即他意識到這是高陽在給他擺脫被邊緣化的機會，不迭點頭感激道：「縣長，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將這項工作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