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交鋒
書記辦公會，顧名思義，是由書記召集幾位副書記溝通意見，醞釀、確定提交會議討論、決定的議題的一種形式，它不是一個決策層次。
換句話說，書記辦公會所起到的作用就是確定提交常委會表決的議題，並沒有決定這個議題是否通過的權利。它無法代替常委會的作用，也不算是正式的決議會議。
只不過書面上雖然可以這麼理解，但現實中的書記辦公會往往與書面上的意思相悖。要知道在我國，是黨領導政府，也就是說，無論哪級政府，書記往往都排在第一位。
黨委組織雖然不像政府屬於國家權力機關，但黨委卻是保證黨的領導，擁有對同一層次政府的領導權。
而無論是那一級行政主官，在擔任其主官職務的同時也兼著同一級的黨委副書記。例如高陽在擔任鄉長時就兼著鄉黨委副書記，同樣在海山縣他也是排名第一的副書記。
這樣一來，書記辦公會所囊括的就是一級機構的兩位主官，再加上分工負責的副書記，權利自是極大，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常委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也正因此，書記辦公會的實際作用遠遠大於書面上的解釋。
海山縣縣委共有包括高陽在內的三名副書記，其中有在常委中排名第三，僅次於高陽的專職副書記兼縣黨校校長屈滔，另一名則是排名第四的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孫立泉。可以說，他們四人一旦達成一致，常委會上幾乎不會存在任何阻礙。
按照慣例，海山縣書記辦公會一般都在書記辦公室裡召開，高陽趕到時，副書記屈滔和紀委書記孫立泉已坐在沙發上抽煙閒聊著。
遲兆也不像往日般盛氣凌人，給人的感覺平和了許多。
孫立泉個子和高陽差不多少，年約四十歲左右，見到高陽進來，便起身笑道：「高縣長不會怪我昨天沒接你吧？這幾個月我快被省市聯合調查組折騰瘋了，所以一直從早到晚盯著他們。」
高陽是第一次見孫立泉，笑著掏出煙遞了過去，隨後給副書記屈滔也遞了一根，才道：「孫書記為了咱們海山縣，和省市聯合調查組較勁，不接我是正常的。我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斤斤計較？」
孫立泉看樣子是個很利落的人，而且很善於和人打交道，笑容滿面道：「有高縣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等省市聯合調查組的人撤走，我做東，請高縣長好好喝一頓。」
很顯然，他雖然沒參加昨天的午宴，但也聽到了高陽將海山縣酒量第一的副縣長趙志光喝翻的消息。
高陽擺擺手，故作頭痛道：「孫書記可別，我現在最怕的就是喝酒了。」
「哈哈，高縣長酒量渾厚，竟然會怕喝酒？」孫立泉以為高陽在開玩笑，便打趣了一句。
高陽笑笑，沒有回答，目光望向穩坐在老闆椅上的遲兆，道：「遲書記，在開會前，我有件事情想向您匯報一下。」
遲兆哦了一聲，神情有些冷淡：「高縣長有事但說無妨，今後還要靠你帶領咱們全縣人民奔小康呢。」
「是這樣的，省上準備成立一個集工商、稅務、外資和技術監督等部門的一廳式辦公模式的部門，叫做政務大廳，彭副省長的意思是挑選三市兩縣作為試點，我們海山縣被定為其中之一。這次賈副縣長帶人考察，就是為此而去，如果可行，省政府將會單獨為政務大廳下發獨立的事業編製。」
高陽絲毫不介意遲兆的態度，今天的書記會研究的議題就已經說明了二人之間不可能和平共存。更何況以遲兆的霸道獨斷，也不會允許高陽成長為在海山縣能與他抗衡的存在。
二人之間注定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必須有一方弱勢，才能夠實現和平共存。
高陽被省委副書記景為民踢到海山縣，當然不能就此蹉跎，否則豈不是如了他們的願？所以他必須掌握話事權，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規劃海山縣的發展藍圖。
所以，毫無疑問，二人之間必須要經歷一段漫長的磨合碰撞，才有可能達到和諧共處。
「政務大廳？」遲兆愣了一下，他本以為高陽會趁機提出改制招待所的計劃，以換取對提拔四名鄉鎮主官的支持，卻不想他竟然談的是這件事。
「這是政府事務，高縣長不會是剛上任，不清楚政府的職能吧？」遲兆淡淡道：「你自己決定就可以了。」
這話一出，坐在沙發上的屈滔和孫立泉不禁面面相覷，皆暗自嘀咕道：看來遲書記對小高縣長很不感冒啊，否則怎麼會如此冷淡。
高陽心中有些慍怒，向縣委匯報，是為了表示出對遲兆的尊重。更何況政務大廳的設立，沒有縣委的支持，恐怕很困難。
面上帶著笑容，高陽解釋道：「遲書記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政務大廳的成立，將會為咱們縣上帶來很大的改變。為企業提供便利這是首先，另外按照省裡的意思，咱們縣的政務大廳的級別估計會定為副處級單位。」
「副處級？一個政務大廳，會定那麼高的級別？」遲兆再一次露出意外神色，臉上帶著明顯的關注，追問道：「這個副處級單位，是編製辦單獨下放，還是由縣上領導兼任和各部門選調？」
屈滔和孫立泉也不禁坐直了身體，臉上露出關注的神情。
遲兆的問話相當有技巧，這個政務大廳若只是從縣上各部門抽調幹部過去，而編製不變的話，那對縣上沒有太大意義，方便民眾將會是唯一的作用。而若是由省編製辦統一下放指標的話，那意義就非同凡響了。
目前各級政府的編制都是固定的，也就是說，一個蘿蔔一個坑，想要安排人成為正式工或者幹部身份早已不像**十年代那樣容易。因此即便是縣委書記遲兆親自安排一兩個正式工都很吃力，最大的困難不是工作，而是沒有編製。
無論是行政編制還是事業編製，現在想弄一個指標難如登天，君不見公務員考試一年火過一年，這便是為了爭奪那編製指標。
若是政務大廳的編制指標不佔用縣上原有的，而是單獨下放指標的話，毫無疑問，這些指標的價值就難以估量了。
也正因為此，即便是心存了打壓高陽想法的遲兆也不得不去關注。
高陽看到三人的神色，不用猜便知道他們已經被自己打動了。輕笑道：「試點單位的指標都是省編製辦統一下放的，也就是說，政務大廳的成立，至少會有十到十二個指標，一個副處級崗位以及兩到三個正科級崗位。」
嘶！
三人同時倒抽一口冷氣，這些加起來最少有十五個指標，也就意味著縣上將多出十五個位置！
「書記，我覺得這個政務大廳一定要成立。」副書記屈滔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看了眼猶豫不決的遲兆，又側頭望向高陽笑道：「真是托了高縣長曾經擔任過彭副省長秘書的福，如果沒有這層關係，恐怕這試點還輪不到我們吧？」
高陽笑而不答，實際上也沒必要回答。屈滔這句話是純粹的廢話，三市兩縣作為試點，對於全省十五個地級市和近百個縣來說，根本就是狼多肉少的局面。
海山縣能夠成為試點，當然不乏高陽和彭學彬的關係在裡面，但能夠決定此事，一個常務副省長的份量就顯得是遠遠不夠的。
恐怕就算是省長梁棟，也要得到省委書記葉慶民的同意，才有可能在文件還未下發時，就將海山縣內定下來。
高陽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就仔細分析過原因。梁棟和彭學彬內定海山縣為試點，是因為高陽擔任縣長，而葉慶民恐怕是為了更進一步轉移媒體視線。
由於高陽未滿一年副處，省委組織部的任命雖然已經下達，但並未進行公示，需要過了三月，四月份高陽一年副處期滿才會正式出現在公示牌上。因此媒體此時並未得知海山縣來了位23歲的縣長，所以也沒有大肆報道。
而一旦到了下個月進行公示，海山縣毫無疑問會再次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這時候成立政務大廳也是考慮到怕高陽承受不住壓力，出現紕漏被人攻擊而轉移視線的一種方法。
這樣看來，葉書記還是希望高陽能夠改變海山縣目前的窘迫情況，消除陶大勇一案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扭轉上級領導和媒體對海山縣的不良印象。
看著屈滔和孫立泉面露興奮的模樣，高陽當然不會將自己的分析說給他們聽。既然都認為是自己的後台所為，倒也不妨狐假虎威一番，也省的老被人惦記。
遲兆雖然臉上依舊擺出一副沉思的樣子，但心裡卻早已默認了屈滔的建議，成立政務大廳是勢在必行的，況且省上內定了海山縣為試點，也由不得他反對。更何況送上門來的好處，傻子才會往外推。
想到這裡，他看向高陽的目光稍稍有些猶豫，待會的四鄉鎮主官是否應該讓給他一個名額？